纠缠不清的爱恋（2）

（作者 六一居士）

除夕夜，我一个人去了水果湖广场，没有任何目的，只是走着走着就到了这个地方。

这样大团圆的日子，一个人在路上孤独漂泊，很难不让自己眼泪心里流。

我第一想到，当然是我母亲，九泉之下希望她早点喝孟婆汤，来世嫁个好人。

我还会想到我生父，这个人让我咬牙切齿，但又时常滋生好奇心。

要是我们有一天见面，这会是什么画面？恼恨之余，还会想想他到底过得怎么样。

停留在我脑里最长时间的人，还是周演。

他的拥抱，让我暖流激荡，又是寒意袭来。

我本不愿意，在这样夜里，理解孤独与寂寞。

但这个夜晚，性格上逐渐走向开朗的我，又回到母亲刚去世的心情。

年初一临近中午，我宿舍电话又响了，一遍又一遍。

我没接电话，这很有可能是周演的来电。

我不想找借口，骗老周，他的来电，多半是叫我去他家吃饭。

昨晚开始，我想明白一些事，我挺害怕破坏现在这种的平衡，我害怕自己会动情，一个已婚中年，属性为男，能给我带来什么？

再见周演，是年初六的时候，那时图书馆重新对外开放。

寒假里，我实在不想对着电脑，噩噩浑浑地虚度芳华。

我想学点实在东西，于是从图书馆借走了经济学、新闻史和官场小说。

我很清醒，我要拯救自我，要提早想到毕业后的事。

我刚出图书馆的大门，就看见老周拿了厚厚的书进来，正对着我笑，算是跟我打招呼。

“周老师，早上好！”

我躲不过去，只好积极打招呼。

“小溆！”老周见了我，喜悦写在脸上。

“老师，你今天来还书吗？”我找了个话题。老周已经把书放在地上，笑个不停地看着我。

他牙齿蛮好看的，整齐洁白，抽烟的人，还没见几个像他那样顺眼的！

“我打你宿舍电话，怎么没人。我以为你回家了。”

果然，这几天的电话都是他打来的。不过，我真的不敢接，我正抗拒自己对他的感情会很特别。

“我这几天去做兼职了，早出晚归，所以没在宿舍，不好意思。”

我想了会，终于找到天衣无缝的借口。

“你去做兼职，是缺钱花吗？你学费是不是有问题？还是伙食方面有困难？对了，你别再吃方便面了。”老周关心地说。

“我不缺钱。”我很简短的话，反驳了他。

老周见我态度突然如此生冷，在我面前他一下子变得蓦然，不知该对我说什么。

“我就觉得太闲，出去找点事做，积累点社会经验。”我继续补充谎言。想想，又不至于跟他翻脸。

“噢。那很好，学点经验也对。”

“周老师，不打扰你了，我还有事，要走了。”

老周对今天的我肯定生疑，聪明的他肯定发现点什么。

可我相信，他真的不知道，我这样对付他，自己也会心疼，离开他时自己也会难过。

又三天飘了过去，这天我真的去做兼职了。有同学介绍我去派传单，一天三十五块工费。

那天，我就跟着几个同学，在超市附近派传单，挤着虚假的笑容，麻木不仁地操作着手与眼睛。

当老周悄无声息站在我身后，我转身不经意撞进一个胖子怀里。

那刻，我差点把一大叠宣传单扔了，拔腿就跑。

老周铁青着脸看我，要不是他皮肤白皙，我真要把他当包拯第二。

他个子不如我高，可气势完全压倒我。

我畏畏缩缩，想找个老鼠洞钻。

“你说的兼职，就是这种廉价的劳动输出？”老周话藏讥讽。

“是呀，发传单。”我本想说派传单又怎么样，廉价又怎么样，劳动没贫贵，再说我也是在体验生活。

不过，当看到他那张脸，就觉得他像父辈，他有权约束我，教育我。

“有时间你不去学习，赚那几个钱，能满足你了？你就不能把时间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老周的话依旧带刺。

他在关心我，还是抵制派传单这活。

“我……”我说不出话。

在他面前，我第一次感到贫穷，穷得没骨气。

老周大概以为我年初一干这活，干到现在。但我之前对他说谎过一次了，现在又不好老实交代。

“明天不要让我在这里看到你。”老周发完牢骚，带着愤怒离开。

此刻，我觉得自己的脸没一点温度。

而我心，因为老周渐渐变得暖热。老周再次让我感动，人生该充满希望。

年初九那天，电话几天没动静后，又响了。

我犹豫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喂！你好，找哪位？”我说。

“今天没出去派传单？”老周逼问，直奔核心话题。

“没，今天休息。”

“那明天和后天呢？”

“应该不会再去。”其实，我不是怕苦，也不嫌弃那活。

但按自己看法，在大学时期，花时间做没多大意义的事确实不值。

“以后不要去了，你缺钱跟我说声吧，算是我借给你，别跟我客气。”果真，兼职的事他还要管我。

“我不缺钱。”我小姨寄给我的生活费是足够的，虽然算是不宽松，但不至于难饱裹腹。

“你怎么那么倔，我好心帮你，再说我也不是送给你，是借给你。”

“周老师，你误会了，我真的不缺那个钱，做兼职到现在，我还是没觉得丢人。”

这话一说出，我知道我伤了他。

那次通话，我冷冷地挂了电话，很不礼貌，很不懂事。

之后，直至开学，我都没再见过老周，我宿舍电话没再响过。渐渐，我的生活与老周断链。

我突然害怕和不安起来。

有几次，我借故借书，在图书馆来回往返，不知疲惫，消耗多个小时，却一直没遇着周演。

我是有老周的手机号码，不过，我一直鼓不起勇气打给他。

我想对他说声对不起，最起码的道歉我都提不起勇气。

这么长时间没见老周，真是无熊不欢，日子显得漫长而煎熬。我迫切快快开学。

时间在煎熬中度过，终于迎来新学期。

一发课程表，我急不可耐地翻看。

《广播新闻与电视新闻》这一栏我看到周演这名字，我们一班的课程安排，在星期二和星期五。

这样，我知道我一周可以见周演两次，这个结果让我心情放松与激动。

很快，来到星期二的早上，我老早坐在第一排第二桌。上课铃响了，我心跳得厉害。

周演一进门，第一眼就是瞄向我这位置，他见到我了，同一时间。

我捕捉到这信息。我留意到他的表情，安静与沉稳，跟看到白菜没有二异。

我颇为失望。接下来的情况，更可悲。

老周上课，他不再往我这看了，不再关注我，与我互动。甚至整节课下去，我都没发现他投向我这里一屡余光。

他是不是刻意的？他对我闹意见了？

老周的课依旧绘声绘色，生动形象，让人听得津津有味，可以忘掉蚊子对你的吸食。

整节课，我都看着他的脸，留意他一举一动。我把他所有细节都重新打量一遍，虽然他已经相当熟悉了，但还是很回味。有时看着看着会走神，突然进入某画面，好像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这画面有些无聊，有些温馨，有些无耻。

终于，等到了课间休息，我期待老周坐到我旁边，跟我说说话，如往昔。我心情开始紧张而迫切。

而结果，我只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他三步当两步地走进校务处。

顿时，我的失落，我的惆怅，分泌在脸上。

我这表情变化被小强同学捕捉到。

“是不是很失望，老周不理你，你是不是觉得心神恍惚，生不如死。”小强笑得脸快扭曲。

“去，你说哪跟哪儿？我哪有什么失望可言。”

“别说你刚才看这老周远去的背影，你露出的悲伤神色不是因为他。”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留意你整整一节课了。你今天那样子，多像发春的少女，等待一场欢畅淋漓的水乳交融。郎君呀，怎么还不回来！”他的描述妖艳得很，让人起鸡皮疙瘩。

话后的第二秒，小强个子不大，我把他当蟑螂揍得快内伤。

铃声又响了，老周再次回来的时候，又看了我一眼，不过很短暂的观看，依旧没任何附加表情，甚至让我怀疑是不经意的。

两节课过去，老周互动环节，也没叫我回答问题，真浪费我课前做足功课。

我等得发慌，我不敢看他，这心情真不好受。

下课了，老周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我失望而忧伤地看着他，那个曾经关心过我的老周简直与世隔绝，活在第五季节里。

老周走的时候，很锐利地看了我一眼，那短短三两秒，把我神经再次活过来。

我想说话，但我缺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直至他消失，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彷徨地度过了两日，细想一二，真觉得自己犯贱，老周关心自己时，自己却装清高不领情，待人家忽视你，又失魂落魄地想人家。

到了星期五，我还是坐在第一排第二个座位。老周今天穿了西装，一进门，全场哇一声喝彩！帅字与Man字粘在一起说。

确实，今天他，穿着深色的笔直崭新的西装，佩戴一条海蓝色领带，一张红润干净的脸，完美地演绎出成功绅士，媲美于克林顿穿西装。

我眼呆呆地看着老周，像饥饿的人，遇到宫廷盛宴，养眼养胃。

“等下系里开会，我今天穿成这样穿不失礼吧。”

老周淡淡的解释他今天穿着。

事后我才知道，老周今天恰逢喜事，他升官了。

院校务处通报即日公布，升周演为系副主任。

这节课，虽然老周依旧没望我，不过这天我心里平静了许多，因为我做好心里准备，老周多半会继续忽视我。既没希望，何谈失望。

倒是今天的老周，这样发亮发紫的外形，让我更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渴望！

到了第二节课，我换了座位，虽然坐最前排能近距离观看老周，满足自己色觉。

但不被他重视的感觉，让人非常失落。

这样，我不如回到我最后一排去，沉寂起来。

奇迹说发生就发生，毫无预兆，老周第二节上到一半，在互动环节他突然叫我回答问题。

当时，我已经不盯着他望了，没看黑板。至于教材我也没翻，手正拿着阿来的《尘埃落定》，看得正入神。

“康溆，收视率时代，要如何认识和发挥时政新闻的传播优势? 结合你个人看法谈谈。”老周问我问题。

我窘迫，虽然这章我昨天认真看过，但这题目确实不好概述。

“时政新闻也能做收视率，要树立起做时政新闻的荣誉感和传播信心。”我瞄了书一眼。

“还有没有？”

“改进时政新闻的报道方法，使时政新闻的传播更具亲和力。”

“还有没有要补充？”

“没有了？”

“好，坐下。”

虽然，我没把问题回答得完整，但也不至于丢人。

完事后，我突然有些激动，我赶紧放下手头那本小说，端起课本认真看了起来。

下课的时候，我借故找了个问题问老周。

老周刚才对我提问，让我有了新动力。

铃响后，我一个箭冲上去，跟正在离开的老周并肩走，也不管半路人对我疯狂行为，投出什么异样眼光。

我的问题很简单，简单得老周都不想回答，但老周还很耐心地把问题回答完整。

我一路噢噢附和，一边偷偷的看着他。嘿嘿！谁让他越来越耐看了。

待老周解答完毕，我便火速地递给他小纸条，放他手心，然后拔腿就跑。

我纸条上写着：老周，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因为这样称呼你，我觉得亲切，这感觉跟你相处是一样。老周，你课讲得真好，而你人品和师德，让我万分敬仰，如滔滔江水。

马屁拍多，你会讨厌，打断。

这次我的主题，是要跟你道歉的，对不起！上次的对话，我太意气用事，我辜负了老师对我的厚爱，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在大学里，作为学生，该做积极和对的事，你说得对。

惴惴不安地等到新学期第二周，来到星期二，我有些怕，有些兴奋。

这三天老周一直没联系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针对我会不会有所变化。

我又犯神经质地坐回第一排第二座（课室大，人数少，平时大家座位都比较固定）

第一排要吃粉尘，看黑板也辛苦，这道理大家都明白，因此第一排基本无人顾及，蚊子嗅都不嗅。

没人能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连小强也不知道。

不过今天第一节课后，我想小强会明白过来的。

那个上课时对着我，一边滔滔不绝娓娓道来笑容可掬的老周又回来了。

最重要，老周重新关注我，这种幸福真让人痛快，可以忘记饥饿与睡眠。

老周的眼睛挺大挺亮的，看着你时，总感觉有股穿透力在穿越你全身，让你没秘密。

我认真听讲，做好笔记，课的下半阶段老周会与学生互动起来，今天这环节一到，老周第一个点我名字。我站起来，非常流畅地回答完毕。

站着回答时，我甚至有点不舍坐下，因为那个时候的我跟他，距离那么近，思想在同一线上。

等到课间休息，我心跳更加紧张。

老周像看穿了什么，瞄了我一眼，很厉害地。

他看我时，我当然盯着他看，我们眼光碰在一起，想逃又不舍得。

他脸上闪了个笑影，很模糊。

接着，他坐在我旁边。

期待终于有了结果，老周这次挨得更近，他让我拘束不安。

“还有没吃方便面？”老周笑，这笑有些坏。

“有，还不止一次。”我就为这样的坏而高兴。

“又不听我话了，哎！”很假的哀叹。

“我已经很少吃了，戒掉总有个过程，像戒烟那样。在不久的将来，我应该能戒掉，我会继续努力。”

“那还不错，我也是为你好。年轻人呀，你们真不会心疼自己的胃。”

“我知道。老周！”我小声地喊他，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嗯。”周演非常温驯。

“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谢谢你的关心，原谅我吧！”

“原谅你什么？我本来就没生气，我用得着为你那天的气话跟你生气。你当时心情不好吧？”

“是的，那时的我，是想家了，唉！可惜我没有家了，也没有亲人。”

老周看着我，没说什么，而我低着头，再也抬不起来。、

沉默稍许后，老周突然摸了摸我的头发：

“你头发长了，该剪了。就像有些事该忘的，还是要忘掉。”老周打了个很浅的比喻。

就冲老周这话，我接下来真的把头发剪短了，甚至短得离谱，让每个熟悉我的人，一见面就高喊，你剪头发啦！或者直截了当地，你怎么剪了个光头，丑死了。

我脚恢复得差不多，看到篮球场，我就有跳跃的冲动。

参与体育运动，除了让人身体更结实更健康外，我觉得体育运动对个性塑造、对人的视野开拓都有积极的作用。

每当我有什么烦恼，甚至想不开，我一旦拿起篮球，想到赢球与展现自我，就会情绪好起来，忘其其他尽情享受人生。人，想过怎么样的生活，关键是你心中的信念。

跟老周关系好转，心情自然不错，开学初又没课程压力，我以劳逸结合为借口，每天傍晚都会出现在篮球场。

这天，我来球场来得很早，周五的下午，已经聚集了不少玩伴。

不必多说什么，我跟熟悉同学瞬即就玩起来。

越玩越起劲，以致老周在旁边看我打球，我毫不知情。

每次玩球，我们场总聚集最多观众关注，这天更是如此，观众把半个篮球场围了起来。我被对手侵犯犯规，走出白线外发球，这时我才看到了周演站在我身边，冲着我笑，露出他独特的单边酒窝。

这刻，我心暖融融的，冲动之下多想跑过去抱他一下。

我也对着他笑了，有花痴的韵味。

队友喊我发球，我回过神，扯回现实中去，重新专注起篮球比赛。

一小会后，当我队友很巧妙的把球，送到篮底下无人防守的我。我一抓到篮球，我浑身是劲，甩了个二百七十度弧度，把篮球扣了进去。

其实平时打球，我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身材单薄，这样扣篮很容易受伤。

不过，我知道老周喜欢看到我这幕，于是我show了。

赢得掌声许多，我得意地笑了下，然后我把脸转向刚才看到老周的位置。

人呢？

我把整个球场的人仔细看了遍，始终找不到老周，连一个年纪大点的人都没有，我惆怅起来。

接下的时光，球赛继续，而我心想着他，频频走神，屡屡失误。

我还居然出现二次运球的低级失误。

我的失魂落魄，致使我队伍败阵。我们当王到了尽头。

走下来时，我向队友抱歉，他们大概以为我体力下降，没多说什么，反倒安慰我。

我脱了衣服，擦起汗来，很无趣而带失望地看着球场，一边张开嘴呼吸。

突然，一瓶汇源果汁呈现在我面前，我本能地往拿汽水的人看。

好一张熟悉有爱的脸，他正安静地看着我。

我接过老周的汽水，这时才想起自己有多渴。

打开瓶子，我一口倒下去，就喝了大半瓶，还喝得叽咕响。

老周见我行为这么野性，忍不住笑了。

“这么渴，要不要我再给你拿一瓶。”

“不用了，够了，不能喝那么多。谢谢。”

老周身子胖，今天天气大晴，而他衣服厚重，手还拿着教案等资料。我擦汗的时候，发现他额头也满是汗水。

我猜老周刚才可能去买汽水。

“周老师，你刚才去了士多店买这东西给我。”我指了指果汁。

“叫我老周，别再忘了。”这下我们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老周，你汽水偷来的，还是刚才去小店买的。”

“你想让我回答后者，我偏假装回答是前者。”我喜欢这样诙谐的他。

“老周，刚才有没错过精彩的一幕，有没看到我把篮球扣进去了。”我有些骄傲。

“没有。那真可惜，没看见。”

“我….我请你吃晚饭吧。”我本想说我是为你而扣篮的，但我没说出口，反而出了个好主意。

老周本意要开车载我到外面吃，但我这身脏兮兮，脏了他的车不说，一身臭汗破坏老周以及周围的人食欲就不好啦。

结果，我们去了学校饭堂吃晚饭。

相信很多同学看到这一幕，穿得干净的像道风景的老周，出现在狭窄的小饭堂，吃起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食物。他还一路保持笑容，让人误以为今天师傅加工加料了。

我奇饿，饭盘一上桌，我就抓了食物狠狠送进食道，完全不用咀嚼。

一小会功夫，一大盘食物，就没了一半，我这速度可以竞技。

我顾不得那么多，本来就是这个档次的人。

老周吃相跟他外表如出一辙，斯斯文文，慢条斯理。

相形见绌，这一比，让我惭愧，我吃了一半，而老周只动了几羹。

是我太原始，还是他太后现代。

难道，他有坏牙咬不动饭堂的食物？

还是，他过度关注我食相，忘了此行主要目的。

“老周，你笑什么？光顾看，自己又不吃。”

“你吃饭太可爱了。比饭菜有意思。”

“是太可悲吧。”

“没有，你让我想起什么来。”

“二十年前，你不也这样，吃的不是人吃的东西，还不能吃剩。”

“是，但应该没你这样快。”

“都什么时代啦，二十一世纪，硬件升级了，当然要提速。”

第一次答应去老周家吃饭，我感到何其荣幸与激动。

老周说，家里就他一个人了，不吃白不吃。

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上老师家吃饭，我很礼貌，买了香蕉过去，聊表心意。

敲门时，我有些紧张，整了整衣服，又去理顺头发，可我头发奇短。

老周开了门，露出他的招牌笑容。

这笑容为他的教书生涯添色不小。

我想每个人对他印象，必须保留这幕。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来，那就不算过来蹭饭，成了返国之交，互赠友好。”

老周一进面就幽我一默，让我全然没了拘束。

“你误会了，我不是买给你的。等下我得带回去。我真的厚着脸皮来蹭饭。”

“那好，等下别装着说你忘了带走。”

“行，我会刻意的。”我敢跟周演这样对白，这全拜他所赐。周演能扑捉年轻人的心态，平时跟我相处他会老早定个调，不能严肃，随便点，嬉闹都无所谓。

进来后，老周让我换拖鞋，他就在我旁边看着我换，生怕我穿了球鞋进来。

他住的这栋教师楼也不算新，有十年历史了。

但他的房子清新干净，整齐卫生，让人感到舒适。

老周的家具都很现代，很少见到木制品，说实在他不是个附庸风雅的人。

趁老周替我倒水，我把他身影和屁股看个仔细。

今天他穿了便装，下半身是茄色运动裤，上半身是一件咖啡色棉衣。

跟以往总是正装上课相比，今天他从容而贴切，让人耳目一新。

“你坐，我去炒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要不要我帮忙？”

“你会做饭？”

“泡方便面我最拿手！”我大言不惭。

“那就是了，现在不用，吃的时候，你再帮忙吧。”嘿嘿，他笑走了。

老周去炒菜，围了条围裙，咋一看他有些另类，我禁不住笑了。

可想想，这个他，又挺“美”的，细节上非常生动。

我已经没了紧张感，擅自打开电视，然后在他家到处看看。

我不敢看他们主人房，倒是客房的门打开了，我可以瞧瞧。

客房除了一张大床外，就剩下几个赫然的大书架，书架装了满满的书籍。

这是很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

吃饭前，老周提醒我要洗手。

可我要一尝他厨艺为快，不以为然。

刚要偷吃，老周打掉我筷子，拖了我去洗手间。

我全然把他家当初自己家，怪异得自己无法相信。

今天，他蒸了鱼和排骨，鱼就是我最爱吃的武昌鱼。

饭桌上还有菜苔炒腊肉、清汤鱼丸，以及一份青菜。

两个人吃五个菜，老周真客气。

老周对我这么热情，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尽量把身体吃臃肿。

第一次吃他做的饭菜，便见识到老周鬼斧般的厨功。

当我吃完第三碗饭，我本不好意思吃下去，已放下碗筷，但老周抢了我碗过去。

他给我装饭的时候，我非常虚伪的假装喊不要。

“吃多点，这餐就是为你而做的，你要吃多点，否则浪费我一大早的苦心。你吃多点，我就高兴三分。”老周给我夹菜，语重心长地说，截然是位慈父。

我接过碗，安静地扒第四碗饭。我感觉眼角有洪水爆发的迹象。这刻，我真的感动了。

“你做的菜真的很好菜，我从不轻易表扬别人。”我赶紧刹车，不让自己失礼。

“看得出，我的菜，还是很受欢迎。”看看这五个菜，有三份被我扫光了，剩下的也不多。

“真不浪费，我昨晚开始没吃饭，一直饿到现在。”我开个玩笑。

“你昨晚没吃饭？你怎么又不吃饭，你不能省钱而不吃饭？你是不是长期这样？”老周的紧张，让我内疚，很温暖的内疚。我不想回答他的问话。

老周放下碗筷，看着我，我小心翼翼地吃饭，我知道他在等我回答。

“今天天气真好，出太阳了。你说太阳是男性，还是女性？”我转移我们的话题。

老周勉强笑了下，然后说：“有空多来陪我吃饭吧，很多时候我一个人吃也没劲，还浪费心思去弄几个菜。”

“可以，这样好的事，我会时刻为难起自己。是了，要交伙食费吗？”其实此刻，自己也很希望日后多这样的时光。

“一餐收你两块钱。”老周又笑了，提高嗓音说。

“还是有点贵，老板。”我压低了嗓音，不动声色，私下极力压制自己笑出来。

吃饭之后，我要求参与洗碗来，老周把我拒在门外，他嫌我粗鲁，怕我把他家碗碟弄坏。

他那些工具确实值钱，我唯恐赔不起，撒手不管。

老周搞完卫生出来，跟我坐一块，一起看了会电视。

老周要看新闻，我有些无趣地跟着看起来，一边偷偷看他。

他专心的劲，让我不好多说话。

一点二十分，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然后说他要去午休了。

“你有没午休习惯？”

“我可睡可不睡，在学校一般会睡半个小时。”

“那你现在睡不睡？”吃饭时老周说下午带我出去学习，我答应了，所以我蹭饭后还没走，现在真不知该干嘛。

“如果你要求我能跟你一起，我一定会选择睡。”其实我是一时心起，没真的要求他与我同卧。

没几秒，老周走过去，把电视机关了，紧接着平静甚至带不耐烦的口吻说：

“走呀，还愣着干什么。”

接着，他又一句，“我们睡觉去”。

这几个字，听得让人蠢蠢欲动，满脑都是桃花盛开的画面，能与老周同眠，不正是我多日梦想。

第一次到周演家做客，便遭遇美好时光，这是人品大爆发。

我站了起来，老周瞄了我一眼，笑眯眯进了他房间。我跟着他屁股后面走了进去，感觉快要神魂颠倒。

他房间没半点凌乱，枕头被子都是叠好的。

我对这个爱干净爱整齐，生活规律的中年，又是爱慕又是敬畏。

想不到老周跟妻子是分开睡的，老周拉衣柜给我找睡衣时，我发现他衣柜全是他的衣服，梳妆柜也没有化妆用品，这房间甚至连一件女人专用的东西也没有。

事后证实，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个问题虽好奇，不过我此时是不能随便提问的。

老周看了我一眼，又从他衣柜找了遍，找了套格子睡衣给我。

老周让我换睡衣，他说我穿现在的衣服又不舒服，又会褶皱。

我听从他的，再者，穿他的睡衣，让我觉得新鲜刺激。

我接过衣服，犹豫要不要换。

然而此时的老周，已经三两下的动作起来了，背着我，换起衣服来。

老周今天穿了条白色平角裤，白皙的全身像雪原上的风景，我试图在他身上找出什么疤痕之类。

没有，这么近距离观看他，没发现有瑕疵，此刻我就想如果能抱抱就好了！

老周穿好，转过身来看我，他没紧张，反而笑盈盈地说：“发什么呆呢，到你了，还磨叽什么。”

我深呼吸一下，然后快速脱了起来，我不由得看了看老周，他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老周见我发现他，也不红脸，反而用欣赏性说：“年轻就是好呀！身体真好，健康结实，让我想起自己当年。”

一听这话，我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当年是个万人迷，追你的女孩子从东湖南路排到八一路。”

穿上老周的睡衣，他的衣服对于我有点短有点宽。

穿上后，我反复审视自己这模样，怪怪的。

“不合身吧？”老周随意地说。

“蛮好的，这感觉，挺新鲜。”

老周没再搭话，开始躺下去，拉一席被子盖在身上。

我把自己衣服叠好放好，也上了床。

老周的床大，被子也大，我们可以隔开一段距离睡。

我躺下后，连呼吸都控制小声，气氛安静而祥和。我开始闭上眼睛，安分守己地酝酿睡眠，虽然脑海还想着他，兴奋极了。

“小溆！”过了一小会，老周突然叫我，我那时还没睡着。

“在，老周。”我才发现进房子后，我第一次称呼他。

“我想抱抱你。”老周说完，立起身体看着我。

我看他的脸，又是激动，又是难为情。

我感到我身体僵硬起来，口也突然黏紧。

记得，上次他在宿舍抱我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什么了，现在他又要求抱我，这让我心砰砰条，不知何从。

好多秒过去，老周见我没反应，他大胆起来。

很清晰而回味这幕，老抱着我的腰，脸一点一点靠近我的脸。

徐徐的，他白皙的脸紧紧贴在我的右脸上，轻轻地摩挲。

此刻，我感受到他脸的温度，听到到他呼吸的频率，嗅到汉子的味道。

接着，老周全然的抱住了我。

我想配合他，但真不知怎么做才好。

我无所能为，只好任凭心跳不断加速。

渐渐的，我闭上眼睛感受这时刻，感受我们拥抱在一起的美妙感觉。

除此之外，老周再没任何逾举。他轻轻放开我的时候，我既感到轻松，又丝丝失落涌心头。

“抱着你真像抱着个婴儿。”老周放开我后，转身安分躺了下来，一边说

“有那么大的婴儿吗？个子一米八，体重150多。”

“小溆，我抱你时，你感觉怎么样的？”

回答前，我看了看老周，他笑嘻嘻，我们四眼互瞪。

“就像一块千斤重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没了？”老周显然很不满意我答案。

“想推，推不动。”我似乎知道，老周想探问些什么，但就不能让他得意。

下午，老周拿了一部尼康单反相机跟我外出。今天下午起，他要亲自教我摄影。

老周说了，学新闻的不能不会摄影。学会摄影，能加强新闻敏感性之外，还能让自己学会一技之长，选择职业时让你更自由，更宽广。摄影，还会让你体验生活，感受人生。

老周今天就教我入门功夫，怎么握机，怎么布局取景，怎么调焦，怎么测光与曝光，怎么样控制景深长短等等。

武大濒临东湖，环抱着珞珈山，景色已经十分宜人美丽。老周舍近取远，把车开到东湖路去。

我猜，老周是不是怕学生发现私下授课，怕我们相处引起别人注意。

周演循循善诱，先把摄影的乐趣跟我说了遍，怕我不上心。

然后，他教我摄影的基本课程。

没想到老周是个摄影高手，他摄影技巧娴熟，一看我的布局，就可以多个角度说出我的缺点，并提到许多相关术语。

这授与学，让我们经常身体粘在一块，老周对我简直是贴身教学。

他屡屡抓着我的手调教，在我耳边呢喃，有时他甚至会从背后搂着我，手把手的示范，指指点点。每当这时，我总心蹦乱跳，屡屡走神，反而专注起他的表情，声音，呼吸，味道。

结果，他总是说我笨，屡试不爽，有时他还会狠心拍我脑袋。

我只好收拾心情，集中精神，按他的方法取景、布局、调焦、曝光处理，按快门。

通过一个下午的学习，确实学会了不是少东西，也感受到跟老周相处有多愉快。

老周不是个老气横秋，倚老卖老的人，他有些淘气，有些豪气，甚至有些恶作剧。

后来的后来，为了报答老周，我全面学习了photoshop课程，对处理相片有了新的技巧。

我把我这些本领一一教会了老周。

老周学习能力果然非常强，他记性尤其强大，很多术语我一讲，他便能记住，再向我提问时他已经能用起术语。

第二次往他家蹭饭，啥也没带，只带回老周上周借我的单反相机。

老周硬把这价值一万多块的机子借给我。

开始，我怕丢了，或者弄坏弄脏，不肯接下。

但老周诚意拳拳，态度强硬，他希望我趁早学会摄影，拿相机回去方便我多研究练习。他的话有理，我难以拒绝。

机子在宿舍一曝光，就遭来舍友严刑拷问。

见我开始守口如瓶，他们快对我用上满清十大酷刑。

按我这经济条件，突然得件奢侈品，他们说我偷专柜的，谁都会信。

小强第一怀疑是老周借我或者送我的，这解题方法一出。

阿欢同学跟着呼和起来。就连宿舍里，最好学最勤奋，最不理会红尘俗世的李银隆同学，也盯着我相机旁敲估测。

我没跟他们说实话，就说相机是自己租的，可这借口显然很难说服他们，因为我哪来押金呢？再说，便宜吗？

这次去蹭饭是周日，老周避开了他妻子在家的时间，，我们两人可以单独在一起。一进他家，老周就问我对机子掌握到哪程度。

经过几天不眠不寐的学习与试验，连篮球都扔一边的我，感觉已经入门了。

当然离老周这样大师级的水准，还差一大截。

这天我去早了，到他家，老周还没开始张罗做饭。

我来到后，我俩东拉西扯一小会，接着他去厨房弄饭。

憋了一周的话，难得与他独处，我总觉得有许多话要跟他说，关于摄影也好，关于日常生活和学习也好。

于是，我跟着老周进厨房，一边帮他打下手，一边废话起来。

老周那年代的人，文化功底都很扎实，懂的东西很多，特别是文学。

而我以前，就是个爱啃书的人。因此，我们话题一旦碰到文学，就没完没了。

老周今天，对我竖起大拇指，他不太相信我这年纪，学新闻专业的，却读了许多文著。

说打下手，其实我仅会择菜和洗菜。

老周切菜切肉很在行，三两下功夫就把一大块肉切成肉片，把红萝卜切成萝卜丝。

“老周，平时在家做饭的话，是不是你较为常？”

“是，我是厨男，专职的。”老周心态好，每次见他，他都保持开朗的心情，说话有时会很90后。

“哇塞！处男耶！四十余载的清白之躯，一直苦等玷污，苦等污染。”老周有意逗我，我尽量配合。

“我是厨房里的男主人，简称厨男。你想哪里去了？”

“我当然想那里去了。”我模棱两可，模糊其词。

“上帝呀！你有没女朋友，不会还是森林里的一朵小红花吧？”老周真大胆，简直亳不羞耻地问。不过他这样问，倒显得他与我亲密无间。

“额！暂时是那样。”老周回头冲着我笑，有些无耻。

“怎么还单身？实在是浪费了你有身材 样貌和才华”

“你算差了一样，就是没人民币！”

“关人民币什么事？谈恋爱，你情我愿就可以了，你们大学生谈什么经济？”

“你看，一听就知道你不是80后的人，你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那我贷款给你，你谈个漂亮女生给我看看。”

“有人民币的话，别说一个，一打都没问题。”

“臭美！”

说实在，那时候已经有同学主动牵线了，甚至有女同学示意好感，但那时自己一是自卑（经济与家庭），二是高傲（觉得同龄人不够成熟），三是母亲去世的缘故，让自己一直没正眼看身边的女生，白白浪费了许多机会。

这次去老周家，发现自己自然了许多，甚至有点贪玩的心理。

我见他忙得差不多，我就开始擦桌子，端菜，摆好碗筷，不吭一声去做。

老周把最后一份大白菜端过来，解了围裙，坐在我对面，喊了声吃饭。

一直想围绕老周围围裙做点文章，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老周，你围着裙子，真耐人寻味？”

“围着裙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老周假装凶悍。

“说你系着围裙，挺爷们，一种挺另类美的。”

“别老词不达意，枉你读那么多书。围着裙子，跟系着围裙，差多远。”

“就两个字，那么大意见。”我嘴贫。

“男人跟女人，够只差一个字，叫你男人或者女人都无所谓了？”

老周这话说得我无语，我只好低头吃饭，再想招数。

“厨男，你做的洪山菜苔好好吃。”这么快，我又想到话题了。

“处子之男，你多吃点，别客气。”老周不动声色地给我夹菜，功力真深厚。

“厨男，你辛苦了，你也多吃点。”我第一次给他夹菜，居然是出于小小的报复心。

“处男，你小心你用过的筷子，粘满了唾液，不用给我夹菜了。”

“我也想这样说！”

这下，老周无奈地笑了，很无力，也很开心。

饭后，我要抢着去洗碗，老周开始不肯，拒我门外三尺，他说：“你以为你抢着洗碗，就不用交伙食费，老子照收你钱。”

好野蛮的老头子。

“你敢收，我敢把碗摔了。”我不怕他。

老周对我这办法没门，瞪着大眼看我。

接着，老周把他刚才系的围裙，套在我身上，然后推了推我，说：“洗吧，满足你的好奇心，等下顺便把地板拖了，把垃圾打包扔了，把碗筷放进消毒柜消毒。”

“这么多活，要我做到什么时候。”

果然，我洗碗都洗了好长时间，浪费水源材料。老周见我这等功夫，又过来帮忙，他把垃圾打包扔了，厨房地板也无须我拖，碗筷消毒也免了。

我也没闲，看着老周是怎么操作的，争取下次自己能独立起来。

完事后，我们两个去喝水，由于我洗碗花的时间长，活干完后，时间来到一点多了。

“我要去补一觉了，你要不要一起！”

“要！”我马上回答。

“要不要一起睡？

“要！难道还怕你吃了我不成！”我又提嗓音说，此时老周开始转身进卧室。

“那你可要小心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