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的鱼鳞痣 | 70年代中生人

谁也搞不清我是什么时候长了那颗痣的。痣长在我右脚尾趾对上的地方，颜色跟皮肤一致，像我那条连衣裙上的一粒小小的圆纽扣，摸上去有点硬。刚开始发现的时候，上面还是挺光滑的，跟皮肤连在一起。可后来，慢慢就变得粗糙了，竟然从皮肤上独立了起来，上面蒙着一层层的皮，但这些皮与皮肤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经常坐在苦楝树下，摸着它，心里想着它是怎么来的呢，是什么时候开始长出来的呢？然后就抠它的皮。可是它的皮太多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抠得生痛，抠得都流血了，皮好像还是没抠完。于是，我想着这叫千层皮痣吧！

隔壁家的女孩听了我想的名字笑了半天，她说哪呀，这其实就叫鱼鳞痣，听说是鱼鳞贴在上面没洗掉，久了就变成这样的鱼鳞痣了。鱼鳞，听着还挺漂亮的，不过鱼鳞应该是一片一片的吧！我看过一部说鲤鱼精的聊斋电影，里面鲤鱼姑娘的双脚就是一条闪闪发亮的鱼尾巴。我还看过美人鱼的故事，里面美丽的美人鱼也是长着一条长长的鱼尾巴。

于是，我不再抠那颗叫做鱼鳞痣的东西了，坐在苦楝树下就托着头幻想着我的那颗鱼鳞痣真的长成一片鱼鳞，然后一片一片地漫延，直至把我的双脚包围成一条鱼尾。到那时，我就成了一条漂亮的美人鱼了。

我的幻想并没有让那颗叫鱼鳞痣的东西真的长成一片闪亮的鱼鳞，它反而是越来越挺立在脚面上，越长越粗糙，变得又干又硬。隔壁的女孩无数次奇怪地说：它怎么不像一片鱼鳞呢？我用鼻子哼了一声，心里想着我又不是鱼我怎么知道。

到最后，这颗鱼鳞痣终于长得有碍瞻观了。它丑陋地挺立在我的脚面上，我不能穿拖鞋秀我好看的脚趾头，不能打赤脚跟伙伴一起去野外割猪草挖红薯，我只能每天都穿着包脚的布鞋出门，为了不让人看到我那颗难看的鱼鳞痣。我再也不想我能变成鲤鱼姑娘的鬼话了，家里一旦吃鱼我就会不停洗手怕沾上了鱼鳞，路过鱼档，我总是远远地绕着走。

我长了一颗别人都没有的鱼鳞痣，这颗多余的痣也许会越长越大，大到什么模样呢？我不知道！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鲤鱼姑娘只能晚上出来看公子，美人鱼只能偷偷躲在石头后面看王子跟别的女孩玩耍，那是因为她有一条跟人类不一样的鱼尾巴。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独特都是好事！

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到家里，妈妈惊叫我白色的布鞋上怎么有血呀！我脱了鞋低头看，有血从我右脚尾趾对上的地方流出来，把我的脚都染红了，血汇集在我的鞋里面，粘粘的。血是从长着鱼鳞痣的地方流出来的，可是那颗丑陋的痣已经不见了。妈妈急着去找止血的东西，我这才感觉到痛，便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忽然想到我的脚上从此就没有那颗讨厌的鱼鳞痣，我跟其他小朋友都一样了！我咧着嘴，看着那个只剩下一个指甲大小的丑陋的伤疤，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