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艾嘉：每代青年电影人都有要闯的难关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谭思静

影展是近年来偶遇张艾嘉的一个好机会，在海边的电影放映场、在青年导演的提案大会上、在映后的交流环节……

一头干练的短发，穿着花苞裙搭配飞行夹克，“少女感”是许多人对张艾嘉的第一印象。与人交谈，时而捂嘴偷笑，时而俏皮吐舌，少女的娇羞感与谈起电影时的严肃劲儿，反差感组成了独特的张艾嘉。

1953年出生，19岁出道的张艾嘉，其演艺生涯拥有许多身份，著名演员、编剧、导演、制片人、歌手。如今，除了创作之外，张艾嘉致力于培养年轻一代电影人，今年10月，在福建平潭举办的第四届IM（In Moments）两岸青年影展上，张艾嘉受邀担任评委会主席。

第三届IM两岸青年影展举办时，主办方便联系她，希望用她演唱的歌曲《爱的代价》来为影展宣传片做背景音乐。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我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很荣幸，可能是这首歌非常符合青年电影人追梦的感觉，向前走去追寻你的梦。电影这个梦我追了50年，一直追到今天。”

张艾嘉。活动主办方供图

作为华语影坛的传奇人物，张艾嘉经历了电影这门艺术由低谷到辉煌的曲折历程。她亲眼见证并亲历了香港真功夫片的兴起、武侠片的式微、新浪潮运动的降临、台湾电影第三次转型……她的人生轨迹，恰好反映了华语电影发展的全过程。

20世纪80年代，张艾嘉经历了香港新浪潮运动的诞生。随后，张艾嘉把新浪潮精神带回台湾，与杨德昌、侯孝贤等一批优秀的导演推动了台湾电影新浪潮运动。

他们在电影中打破传统的电影叙事结构，注重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情感变化；采用反好莱坞式的拍摄手法，更多承袭中国古典美学传统，讲求意境、含蓄、隐秀等；拍摄时将普通话和闽南语混合使用，作品中常常探讨本省人与外省人之间的矛盾与冲突，以及台湾社会的历史变迁和现实问题。

尽管之后台湾新浪潮运动式微，却对台湾电影乃至整个华语电影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推动了台湾电影的多元化发展，使电影成为一种更加自由、多元的文化表达方式，让更多的人开始关注和思考台湾社会的现实问题和历史变迁，促进了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张艾嘉回忆20世纪80年代在台湾的新浪潮运动，“那是我们的黄金时代，我们几乎颠覆了上一代导演的叙事方式。拍《海滩的一天》时，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做剧本，因为杨德昌要讲台湾本地家庭的故事，但他是海外留学归来，不同于侯孝贤那种本地生长起来的导演，杨德昌当时对台湾家庭有很多‘想象’，所以会做很多功课，将每个人物做成便签贴在墙上，谁是怎样的性格，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他们的关系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你看他之后继续拍台湾家庭是很得心应手的。”

“面对困境，我们所有的导演、演员、电影工作者都非常团结。拍《恐怖分子》时，我们请香港演员来台湾，可经费有限，演员都是住在我家里，我们大家互相支持着撑过来。现在想想，那是一个非常辛苦的时代，但也是很幸福的时代。”

趁年轻多体验、多尝试，对青年导演非常重要。张艾嘉说，“我很庆幸年轻时我有过许多尝试，港式喜剧片、台湾文艺片，我花了很长时间去适应不同类型的电影，去进入角色的节奏，每个地方都有独特的文化背景，来展示不同的表演方式或体现人的个性。虽然当时很困难，但当我回头看，我会说多好啊！有那么多与电影有关的经历。”

一代青年电影人有一代青年电影人要面对的难关。张艾嘉坦言，现在的电影创作市场并不像早年间那么纯粹。“平台多了，给青年电影人展示的机会多了，可他们的压力更大了，不仅要拍好片子，还要懂得怎么去找钱，怎么去卖片，怎么去宣传。当青年电影人面对市场时，可能从写剧本的时候他就在想将来要怎么去宣传，怎样让大家看到我，看到我的电影，所有的出发点都不像我们当初那么纯粹了。”

张艾嘉用文艺片举例，“现在市场上越来越难看到好的文艺片。这几年文艺片无论在大陆、台湾、香港，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与重视”。张艾嘉认为文艺片是“讲故事”最基础的起源。“没有文艺片，就不会有好的编剧，不会有好的导演，不会有好的美术，不会有好的演员，很多优秀的青年电影人都是通过文艺片培养出来的。可现在大家都忘记了文艺片的重要性。”

“我很难再去经历当前青年电影人的难关，但希望把曾经走过的路或者经验分享给年轻人。”张艾嘉说，如果不可避免与市场碰撞，那么可以早些进入，熟悉规则，寻求表达机会。“影展是年轻人初入电影行业最好的方式，可以让青年电影人的作品更快被看到，同时，也可以提前让他们与市场‘碰撞’，这是当代电影人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电影本应是百花齐放的，不管是商业片、艺术片，还是剧情片、非剧情片，我都鼓励年轻人去大胆尝试，用不同的电影语言去讲述他们的故事，表达他们的感情。”张艾嘉说，“作为评委，我很欣喜看到现在的青年电影人并没有因为市场的困难而放弃他们的表达，在我看到的电影节短片中，几乎每一个导演都有自己的个性。虽然很艰难，但他们依然在突破传统的方式，追求自己的表达。”

“无论市场是否纯粹，青年电影人对电影那份纯粹的心是最珍贵的。”影展上，当年轻人询问张艾嘉对他们有何建议时，张艾嘉说：“你要知道自己一定会面对困难，但喜欢电影的人要学会坚持。做电影是最急不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