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他手机亮了:“老巷口,能来接我吗?”
发布时间:2025-05-31 14:14 浏览量:29
夜市里炒粉锅铲碰得叮当响,我颠着锅给隔壁修鞋匠老张头多舀了勺辣酱,大强的手机突然在收银台震得直跳。屏幕蓝光映着他皱巴巴的出租车制服,来电显示是"林小棠"——这名字我太熟了,在大强手机里躺了整整十年的高中同学。
"芸姐,我这粉多加俩蛋啊!"老张头扒着塑料凳边儿嚷嚷。我手一抖,辣酱溅在蓝布围裙上,像滴凝固的血珠。
大强在门口蹲了半根烟的工夫才进屋,手机屏幕还亮着。我擦手时太用力,抹布都被拧出了水:"三点零七分的短信,'我在老巷口,能来接我吗?'——林小棠?"
他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制服领口还留着我今早熨的折痕:"她...她离婚了,刚从深圳飞回来。"
"离婚?"我抄起漏勺敲了下铁锅,"高中那会儿她坐你后桌,给你传过三张纸条,你藏在数学书里。去年收拾屋子我翻出来时,纸边都发黄了。"
大强的脸腾地红到耳根,活像被戳破藏私房钱的窟窿:"就普通同学!她爸住院了,家里就她一个闺女,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盯着他后颈新冒的白头发,突然想起上个月他肾结石发作,疼得在地上打滚,是我背着他爬了三层楼去社区医院。那时他攥着我手腕直喘气:"芸,我这辈子就指着你了。"
"我去。"我把漏勺往锅里一扔,油星子溅得脚面生疼,"我跟你去。"
老巷口的路灯坏了一盏,昏黄的光里站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长发用木簪别着,脚边两个行李箱。大强小跑着过去,我慢两步跟着,听见他说:"小棠,瘦了。"
她转身时我看见她眼角的细纹,和大强手机里那张高中毕业照重叠——照片里的林小棠扎着马尾,左边酒窝甜得像颗糖,大强的毕业留言在她笔记本最后一页:"愿你永远不用被生活磨平棱角。"
"大强,麻烦你了。"她声音轻得像片云,"我爸在市三院ICU,我...我连个能打电话的人都没有。"
大强弯腰搬箱子,我瞥见他后颈的白头发在风里晃。去年冬天我住院,他也是这样弯着腰搬行李,当时说:"等攒够钱,咱买个带电梯的房子。"
那晚我没合眼,大强在客厅给林小棠煮红糖姜茶,水蒸气模糊了厨房玻璃。我翻出压箱底的相册,里面有张结婚照:大强穿着租来的西装,我头纱歪在耳边,他偷偷说"别怕,有我呢"。
第二天早上,大强把热乎的包子塞进我手里:"小棠住我姐家,就三天,等她爸稳定就搬酒店。"
我咬着包子,肉馅儿咸得发苦。中午收摊时,老张头凑过来:"昨儿见你家大强送个女的去医院,那女的长得真周正。"他老伴儿捅他后腰:"老不正经瞎咧咧啥!"
我蹲在摊位后择空心菜,指甲缝里全是泥。大强总说我手粗,可他不知道,这双手给他洗了三年出租车坐垫,给婆婆熬了五年中药,给闺女织了六件毛衣。
第三天傍晚,我在夜市摆好摊,大强电话打过来:"芸,小棠说想吃你炒的粉,能...能给她留一碗吗?"
我盯着铁锅里翻腾的油花,想起上个月大强发烧,我给他煮了碗青菜粥,他喝到一半掉眼泪:"比我妈煮的还香。"
"行。"我应了,"加俩蛋。"
林小棠来的时候,大强跟在后面提着保温桶。她接粉碗时手指碰了下大强手背,大强像被烫着似的缩手。
"芸姐炒的粉真好吃。"她吸溜着粉,眼睛亮得像星星,"大强说你最会照顾人,高中时他胃疼,你...你给他带过三天热粥?"
我捏着抹布的手紧了紧。那是刚谈恋爱那会儿,大强开夜班出租,我每天五点起来熬粥,用保温桶装着等他收车。有次下大雪,我摔了一跤,粥洒了半桶,他抱着我哭:"芸,我配不上你。"
"小棠,你爸情况怎么样了?"我打断她的话。
"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她放下碗,"大强,能陪我去医院吗?"
大强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行,我送完你再回来。"
那晚大强回来时带着消毒水味,我坐在摊位前数钱,硬币在铁盒里叮当作响。
"芸,小棠说...说她这些年过得不好。"他蹲在我脚边,"她前夫出轨,公司倒闭,她爸又病了...她跟我说,要是当年..."
"当年什么?"我捏着硬币的手停住了。
大强没说话,月光照在他脸上,我看见他眼角的皱纹比上个月又深了两道。
"当年要是没分开,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苦?"我替他说完。
他猛地抬头,眼里是我熟悉的慌乱:"芸,我就是听她倒倒苦水,真没别的!"
我站起来,围裙带子蹭到铁锅发出"叮"的一声。夜市收摊的三轮车陆续开走,路灯一盏盏熄灭。
"大强,"我摸出兜里的钥匙,"你姐家的钥匙在我这儿,明天让她把东西搬走吧。"
他愣住了:"芸,你...你这是?"
"我就是个卖炒粉的,"我低头扯了扯围裙,"没文化,不懂什么白月光不白月光的。但我知道,我嫁的是你,不是你手机里的旧照片。"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远处传来夜班出租车的鸣笛声,像极了那年冬天,他开着出租车来接我,车窗结着冰花,他说:"芸,咱回家。"
第二天早上,我把钥匙放在大强姐家门口,转身时看见大强蹲在楼下抽烟。他看见我,掐了烟跑过来:"芸,我错了,我就是...就是看她可怜。"
"大强,"我摸了摸他冻红的耳朵,"不是可怜不可怜的事儿。"我指了指他手机,"你手机里存着她的号码,存了十年。可你知道吗?我手机里存的是120,还有闺女的班主任电话。"
他低头盯着新皮鞋的鞋尖,那是我上个月刚给他买的,鞋头已经磨得发亮。
"走,"我拽他胳膊,"回家,我给你煮碗热汤面。"
他跟着我往家走,路过早餐摊时,我买了俩包子塞给他。他咬了一口突然说:"芸,等天儿暖了,咱去拍套婚纱照吧?"
我笑了:"都结婚十五年了,拍那玩意儿干啥?"
"就...就想让你穿回白裙子。"他说。
我低头看自己的蓝布围裙,上面沾着油点子,可我知道,这围裙底下裹着的,是比白裙子更实在的东西。
后来林小棠再没联系过大强,听说她爸转去了康复医院,她找了份幼儿园老师的工作。大强最近总早回家,帮我收摊,说要学炒粉——他说我颠锅的样子,比当年穿白裙子还好看。
可有时候夜里我睡不着,会摸出手机看相册。里面有张大强去年生日的照片,他举着我烤的歪歪扭扭的蛋糕,笑得像个孩子。照片备注是:"我家大强,最棒。"
你说,婚姻里最怕的到底是突然出现的人,还是自己心里那点没说破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