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殿前跪三天三夜只为娶白月光,和离后他却拽我裙摆求复合(完)
发布时间:2025-06-13 01:04 浏览量:23
我夫君领着沈青衣踏进王府那日,亲手将和离书拍在我面前,要我让出正妻之位。
我攥着那张薄纸,指挥丫鬟们抬着嫁妆箱子,浩浩荡荡从瑜王府正门跨了出去。这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两年前瑜王李谨安为娶丞相千金沈青衣,在勤政殿前跪了三天三夜,硬是碰了满鼻子灰。
那年新春宫宴上,我对这位冷面王爷一见钟情。借着酒劲儿,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跪在御前:"求陛下给臣女指门好亲事!"老皇帝乐呵呵应了,圣旨一下,真把我塞进了瑜王府。
大红花轿抬进门那晚,李谨安与我饮过合卺酒,竟摔了酒杯扬长而去。红烛烧了整夜,我独坐喜房等到天明。
谁曾想和离后再见,往日趾高气昂的瑜王竟弯了脊梁,拽着我裙摆求复合。我冷笑一声,把和离书甩在他脸上:"李谨安,当年你说'此生与我老死不相往来',这会儿倒装起痴情种了?"
我是孟诗悦,老爹是战功赫赫的镇北将军孟关,亲娘是名满京城的才女纪云舒。作为他们俩的掌上明珠,我自打落地就泡在蜜罐里长大,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但凡我在街市上多瞅两眼的物件,不等眨巴眼就有人巴巴送到将军府。
爹娘常年镇守边关,每次凯旋都给我捎带些稀罕玩意儿。直到我七岁那年,从成堆的礼物堆里扒拉出一本兵书,整个人就跟中了邪似的。娘亲教的琴棋书画这些玩意儿,我是半点都装不进脑子,成天抱着兵书翻来覆去地啃,三个月气跑了七位教书先生。
娘亲捏着帕子直叹气:"整日捧着兵书不撒手,这丫头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哟。"老爹却拍着大腿乐得直蹦跶:"好!像我孟关的种!保不齐咱们家要出个女将军!"
话虽这么说,老爹却把琴棋画课给我免了,转头请了两位军营退下来的教头:"悦儿,给老子好好练!"打那起,我跟着两位师傅天不亮就扎马步,三伏天练得汗珠子砸地直冒烟,夜里还得点灯熬油地读书练字。
两位师傅闲暇时总爱给我讲军营里的故事:讲战场上断胳膊断腿的老兵,讲塞外比蓝绸子还透亮的天,讲他们从胡人铁蹄下抢回的妇孺。"你爹可是咱们大周的定海神针!"师傅灌了口酒,酒坛子往地上一墩,"胡人看见孟字大旗,能吓得尿裤子!"
我听得热血沸腾,挥着小拳头直嚷嚷:"等我长大,也要当威震八方的大将军!"两位师傅笑着碰碗:"敬咱们未来的孟大将军!"
十岁那年,北疆告急。胡人联合西域鞑虏,像饿狼似的扑向边境。老爹领兵苦战五年,生生把两路联军打得抱头鼠窜。等班师回朝时,人是躺在马车里被抬回来的。
"爹呀!"我扯着嗓子就要哭,吓得娘亲直拽我衣袖。老爹中气十足的骂声从车帘后炸响:"嚎丧呢!你老子我还没断气!"我讪讪收住哭腔,眼瞅着几个壮汉七手八脚把老爹抬进府。
娘亲偷偷告诉我:"你爹没大碍,就是最后那仗被胡人射中屁股。"作为模范媳妇,娘亲硬是憋着笑伺候了老爹一路,直到回府才跟我笑作一团。
转眼到了及笄之年,将军府门槛快被媒婆踏平了。我换上男装满京城溜达,常年习武让我蹿得比竹竿还快,五官又随了老爹,倒真没几个人认出女儿身。
这日我又乔装出门,正撞见纨绔子弟强抢民女。我冷笑一声,暗中使了招"借刀杀人",那小子被他爹追着抽了半条街。转天又遇见恶霸强占铺面,我雇了几个地痞天天去店里转悠,吓得客人都不敢进门,没几天就乖乖把铺子还了回去。
娘亲却捧着厚厚一摞公子画像劝我:"悦儿,娘何尝不想你自在?可这世道对女儿家太苛刻……"说着摊开账本,粮饷、兵器、马匹,林林总总的开支看得人头皮发麻。
"带兵打仗不是过家家。"娘亲指尖划过账本,"你得让将士们吃饱穿暖,得让他们心甘情愿跟着你卖命。悦儿,你连军营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怎么当将军?"
这话如当头棒喝,我听得浑身发烫。正巧老爹要带兵返回边关,娘亲却被诊出两月身孕。送行这日,我捂着肚子直喊疼,等爹娘出门,立马翻出早备好的包袱,抄近道奔向新兵营。
"纪时!你小子属乌龟的啊!"招兵的老黄扯着嗓子喊。我缩着脖子钻进队伍,听着更鼓声在胸腔里咚咚作响——从今儿起,老子就是孟家军的新兵蛋子了!
效仿花木兰从军的美梦没撑过三天。大军刚离开京城三百里地,我就被两位师父揪着耳朵拎到我爹跟前。"你娘放信鸽捎来书信,说你在桌上留了张『娘亲勿念,儿从军去了』的破纸条。"老将军把马鞭往桌上一拍,震得茶碗叮当响。
"爹!孩儿真心想保家卫国!"我扑通跪在青砖地上,"您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我若连个小兵都当不上,岂不是给您丢人?"
我爹气得直乐,下巴上的短须直颤:"行啊!你跟军营里挑个人比划比划,赢了就随你折腾。要是输了……"他突然抄起案上镇纸往地上一摔,"就给老子滚回京城嫁人!"
两位师父急得直搓手,对视半天还是闭了嘴。我爹大手一挥,营帐外立刻涌进来七个年轻小将。"谁来跟这丫头过两招?赢了的赏五十两雪花银!"
这群小子瞅着我跟爹如出一辙的剑眉星目,你推我搡半天,才推出个面皮白净的俊俏后生。"沈常你上!使点劲儿别留情!"
结果不到半盏茶工夫,这位叫沈常的小将军已经四仰八叉躺地上了。营帐里静得能听见针掉,我爹瞪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七具"尸体",转头冲师父吼:"你们早知道不跟我说?"
"您也没问呐!"师父们委屈得直翻白眼。我搓着手凑到爹跟前:"将军,七场胜仗该给三百五十两吧?"最后揣着五十两银票回营时,还在嘀咕老头子真抠门。
长途跋涉到边关,我爹把我调去当亲兵,住单间。要我说这差事跟在前线没两样,胡人鞑子天天在城外转悠。最要命的是京城传来消息,我娘又有喜了,家里没个贴心人照顾。我在爹帐前当值三天,已经打退五波想攀高枝的,还有个不长眼的以为我是爹的私生子,竟往我帐篷塞美人。
最凶险那回,胡人买通火头军在爹的酒壶里下毒。眼看着老头子端起酒杯就要灌,我抡圆胳膊照他后背就是两拳,直打得他喷出半口毒酒。"小兔崽子!"爹捂着胸口直咳嗽,"先找军医!老子要内伤!"
五年沙场血拼,我从亲兵升到副将。军营里都当我爹的远房侄子,见我杀敌勇猛立功无数,倒也没人嚼舌根。这晚爹拉着我灌黄汤,酒坛子空了三个,他突然抹了把脸:"悦儿啊,你二十了,该回京嫁人啦。"
帐外北风呼啸,爹鬓角白发刺得我眼疼。我知道他舍不得,这几年我拼了命挣军功,他全看在眼里。"爹怕你老了怨我们……怨我们没给你留后……"老头子醉得直打酒嗝,含糊不清地念叨。
我抱着酒坛子坐到帐外,沈常不知何时凑过来。"真要回京?"这些年我们天天切磋武艺,早混成了铁哥们。我灌了口酒笑道:"可不,再不回去媳妇都娶不着了。"
他突然攥住我手腕,常年握刀的手掌粗粝温热:"我娶你。"好悬没呛死!我猛地抽回手,他反倒逼近两步:"孟将军家可没你这年纪的子侄,他独子今年才四岁吧?孟诗悦。"
我早料到有这天,倒不惊慌。倒是他,堂堂丞相家的小公子,在边关风吹日晒五年,真当没人认得出?"沈青裳,你爹是当朝右相,我爹是镇国将军,皇上能容我们结亲?"我摔了酒坛,酒液在黄土里洇出深色痕迹。
回京那日,沈青裳塞给我个酒坛模样的玉佩:"新婚贺礼。"他眼眶通红,我忙低头钻进马车。车辙声辘辘响起,他竟打马跟在车后,送过一关又一关。
"停车!"我掀开车帘,他策马到窗边。我把亲手抄的兵书递过去,指尖拂过他领口皱褶:"回去吧。"这次他没再跟来,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我攥着玉佩撩开车帘,最后望见那抹青色身影,正渐渐缩成天地间一粒微尘。
勇武将军在京郊别院静养了五年的掌上明珠悄悄回京了。
我牢记父亲的叮嘱,和母亲盘算婚事人选时,先把那些权倾朝野的高官子弟划拉出名单。接着又剔除了些母亲打探到的歪瓜裂枣——要么家风不好,要么花名在外,要么想借着婚姻攀龙附凤。
这么一通筛选下来,可选对象真没剩几个。与其整天琢磨这些没影的事,我倒更愿意多陪陪小景玩耍。
我家小弟孟时景是个机灵鬼,长得随母亲,才四岁就出落得玉雪可爱,任谁看了都得夸句将来必是翩翩佳公子。我总爱把他举过头顶转圈圈,小家伙也黏我黏得紧,走哪儿都要当我的小尾巴。
那天我带着小景出门闲逛,谁料竟撞见桩意外之喜。
马车刚驶过街角,就听见茶楼里传来七嘴八舌的议论:
"听说没?瑜王跪在勤政殿外求娶丞相爱女,皇上愣是没松口!"
"可不是嘛!听说瑜王殿下在青石板上跪了三天三夜,晕过去好几回,圣上愣是没改主意。"
我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瑜王的底细。这位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先帝驾崩后就被封了闲散王爷。十五岁那年对丞相千金沈青衣一见钟情,追了人家好几年,愣是没打动佳人芳心。更要命的是,他那位当皇帝的兄长李谨玉,似乎也对沈青衣别有用心,三天两头带着美人游山玩水。难怪瑜王急得跳脚,直接跪到御前求赐婚。
这不正是瞌睡送枕头么?心有所属就意味着不会跟我纠缠,身份高贵能当挡箭牌,没有实权方便我暗度陈仓,更妙的是父母双亡家产丰厚,简直是老天爷量身定做的联姻对象!
我火速让车夫调头回府,跟母亲细细说了这桩买卖。母亲沉思片刻,竟也点头认可——除去感情上那点糟心事,这亲事确实挑不出更好的了。爹娘书信往来几番,这事就这么悄咪咪定了下来。
新年宫宴上,我规规矩矩坐在父母身后,一抬眼就瞅见皇帝身边坐着个颀长身影。这不正是我精挑细选的"金主爸爸"李谨安么?只见他自顾自斟酒,倒像是来赴宴的局外人。
为了日后的大计,我得开始飙演技了!
"哗啦!"我故意碰翻酒盏,清脆声响惊得满殿侧目。
"臣女失仪,请陛下恕罪。"我扑通跪下,肩膀抖得像风中落叶。
皇帝掀了掀眼皮:"这般慌张,所为何事?"
我红着脸抬头,目光却直勾勾往瑜王身上飘:"求陛下给臣女赐门好亲事!"
满殿宾客顿时竖起耳朵,皇帝也来了兴致:"哦?看中哪家儿郎了?"
我深吸口气,字正腔圆道:"臣女对瑜王殿下倾心已久,殿下容貌俊美非凡,气度更是不凡,能得见天人,臣女死而无憾!"
这话像平地惊雷,炸得众人面面相觑。看看我又看看瑜王,连他本人都惊得酒杯差点摔了。
"好!好!好!"皇帝抚掌大笑,"皇弟,孟家姑娘对你一片痴心,朕就做个现成媒人。来人,拟旨!"
"孟氏淑女端庄娴雅,堪为良配,着即日与瑜王完婚,永结秦晋之好。"
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把所有人都砸懵了。
宫宴散场后,李谨安沉着脸把我堵在偏殿:"想嫁我?你做梦!"
我从袖中抖出明黄圣旨:"王爷这是要抗旨不遵?"
他脸色瞬间煞白,虽说兄弟情深,可天家威严岂是儿戏?圣旨已下,再折腾也是白搭。
我施施然行礼:"臣女告退。"
"站住!"身后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吼声,我提着裙摆小跑着溜了。
皇家办事就是麻利,不过两月光景,瑜王府已经张灯结彩。我披着嫁衣握着喜扇,被八抬大轿抬进王府。果不其然,新郎官连轿门都懒得踢,随手甩来红绸拽着我就往里走。拜堂时更敷衍,塞给我只大公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娘才不惯他这臭毛病!
我掀了盖头给公鸡戴上,对着祖宗牌位磕了个响头,抱着鸡祖宗就进了洞房。两个时辰后,醉醺醺的李谨安被架回来,在众人逼视下跟我喝了合卺酒。酒杯一扔,人又没了影。
新婚夜独守空房?正合我意!
我当即翻出王府账本,对着烛火看了整整两时辰。为补偿这位被迫成亲的王爷,我决定对他"好"点——日常嘘寒问暖添衣加饭,他倒嫌弃得紧:"孟诗悦,省省吧!我心里只有衣衣,你就是把心掏出来,我也看不上!"
我但笑不语,该管家管家,该应酬应酬,贤妻人设稳稳立住。暗地里借着王府名头在京城开了十来间铺子,娘家商队往来边关如流水,私房钱蹭蹭往上涨。更妙的是搭上了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家的夫人,如今父亲要军费,可比从前容易多了。
打仗打的是银子,我偏要让他李家军粮草充足,战无不胜!
在李谨安跟前,我永远摆着那副不咸不淡的冷脸。
他十天半月不着家,成天从钱柜抓把银票就往外跑,不是酒楼买醉就是茶馆听曲。我们俩像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可但凡他遇上难处,我总会默默替他收拾烂摊子。
记得那回,他醉醺醺地把礼部侍郎家的小公子揍了,硬生生打折人家一条胳膊。老侍郎气得胡子直抖,连夜写了奏折告到金銮殿。皇帝老儿龙颜大怒,直接下旨让他在家关半年禁闭。
这混账东西被锁在王府里急得抓耳挠腮,我倒像没事人似的该赴宴赴宴。那天在宴会上,我特意拉着礼部侍郎夫人唠了半晌家常。没承想过不几天,老侍郎就灰溜溜撤了状子。
禁足解除那日,李谨安踹开书房门冲进来,我正把两间铺子的房契塞进锦盒,让丫鬟给侍郎府送去。"爷可是皇亲国戚,谁敢动我!"他梗着脖子嚷嚷。
我头也不抬地刺他:"是,没人敢动您这尊大佛,可人家能告御状啊,这不刚关完紧闭?"
他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涨红着脸甩下句"谢了",逃也似的窜出门去。打那以后,我们倒能心平气和说上两句话,虽说谈不上举案齐眉,好歹能当个屋檐下的合伙人。
头回见着沈青衣,是在自家的首饰铺子里。
"夫人,丞相府的沈小姐求见。"掌柜弓着腰通报。我搁下算盘:"请人进来,上最好的雨前龙井。"
话音未落,门口飘进来位仙子似的人物。饶是见惯了环肥燕瘦,我还是晃了晃神——这姑娘生得实在标致,眉如远山含烟,眼若秋水横波,举手投足间自带三分清冷。
"烦请瑜王妃管好自家王爷,别让他再往我跟前凑了。"她开门见山,从袖中抽出一本破旧的兵书,"作为交换,我可以助你达成心愿。"
我蘸着朱砂在账本上画圈,漫不经心道:"沈小姐高看我了,我们王爷的腿长在自己身上。"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多盘下两间铺子。
她抿了口茶,指尖摩挲着兵书扉页:"听说王妃武艺超群?明年朝廷要开武举,状元直接封从五品骠骑将军。若你能夺魁,我定说服家父保你官职。"
这条件让我心头一颤。她压低声音:"帮我逃离京城这滩浑水,我便助你与瑜王和离。"
"沈小姐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我指尖敲着桌面,看着她从耳尖红到脖颈。
"当今武将青黄不接,皇上早有开武举之意。"她深吸口气,"只要你能考中,我定全力相助。"
武举二字像火星子溅进油锅,我当即拍板:"成交!"
这日李谨安像捡了金元宝似的冲进花厅:"诗悦,青衣今天冲我笑了!她心里定是有我的!"
我重重搁下茶盏,瓷器碰撞声惊得他皱眉。"那可要恭喜王爷了。"我捏着帕子拭泪,"早知王爷心系沈小姐,我当初就不该求圣旨……"
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我捂着脸往内室跑,余光瞥见这混账竟盯着我的座位发愣。拐角处我贴着墙根偷听,听见他喃喃自语:"这女人……"
按沈青衣的计策,我扮作深闺怨妇,日日嘘寒问暖。李谨安倒也受用,偶尔还会夸句"还是王妃细心"。可这些小恩小惠哪比得上沈青衣的回眸一笑?那厮天天围着人家打转,活像只开屏的孔雀。
都说情场失意酒场得意,可李谨安这酒量实在不济。这夜他醉醺醺摸进我闺房,我正倚在床头看书。
"娘子……"他打着酒嗝扑过来,"这些年委屈你了,今晚……"说着就要解衣带。
我反手劈在他后颈,看着这醉鬼瘫软在地,冷笑声散在夜风里。沈青衣说得对,男人啊,永远学不会珍惜送到嘴边的。
呵,男人。
一脚把李谨安踢出门,我锁好门窗,继续睡觉。
王府第二日便乱成了一锅粥。
李谨安在房门口蜷缩着睡了一宿,当夜就染了风寒。我特意请了太医来为他诊治,老太医捋着胡须说无甚大碍,只需静养些时日,每日按时服药调理即可。
作为他的结发妻子,我每日都要在灶台前守上两三个时辰熬药。当然,趁人不备时,我总会往药罐里撒上大把黄连——在确保药效不减的前提下。
"这药每日要喝三回。"太医临走前特意叮嘱。于是每当端着黑漆漆的药碗进屋,李谨安的五官都能皱成苦瓜脸。可我偏要日日不落地盯着他喝完,非得亲眼见他喉头滚动才肯罢休。
不过几日光景,他便被苦得脸色发青,整个人清减了一圈。前脚风寒刚有起色,后脚就拖着病体往丞相府钻,急吼吼要去见沈青衣。
沈青衣瞧着他这幅形容枯槁的模样,心疼得直掉眼泪,火急火燎又请了太医上门。说来也巧,这次请的竟还是同一位太医。
老太医何等精明,一眼便瞧出这人是带病献殷勤。虽未当面戳破,只劝他安心养病,背地里却在药方里添了几味不影响疗效、但能让药汁苦出新高度的药材。
于是当李谨安再次端起药碗时,那股子苦味直冲天灵盖,险些让他把胆汁都吐出来。
正月里我借着去圆安寺为双亲祈福的由头,悄悄在禅房与沈青衣碰了面。
"这是藏红花。"我将个小巧锦盒推过去,"这是户籍文书,那姑娘家只剩个从军的弟弟,户籍我已挂在沈青裳名下。届时你跟着孟家商队直接去遡月城便是。"
两份薄薄的纸页摊在桌上,沈青衣深吸口气,终是将它们收进袖中。她抬起潋滟秋波望向我,眼尾泛起薄红:"孟姑娘大恩……"
我屈指轻叩桌面,示意她附耳过来。沈青衣虽面露疑惑,仍乖顺地倾身。我压低嗓音:"你当真要假死脱身?令尊可知情?"
她脸色骤变,我端起茶盏慢悠悠啜饮,禅房里只余铜炉香烟袅袅。
半晌,沈青衣才颤声开口:"假死药……正是家父所赐。"她攥紧帕子,指节发白,"圣上与瑜王争抢我多年,父亲既不愿我入瑜王府遭忌惮,更怕我进宫与三千佳丽争宠。五年前他便开始寻觅,终是重金从游方道士处求得两粒仙丹。"
"其中一粒,父亲早找死囚试过。那人假死七日竟真活了过来,如今身强体健毫无异样。直至试药成功,父亲才将这保命符交予我,助我逃离牢笼。"
"令尊待你,当真是用心良苦。"我暗自腹诽自家那个整天板着脸的老将军,抬眼却见沈青衣正含笑望来。
"孟将军可是让你在边关镇守五年?还封你作先锋官呢。"她执起帕子轻拭我眼角,"我倒羡慕你,能在草原上纵马驰骋,看尽碧波万顷,与狼群赛跑,逗弄那些憨态可掬的肥兔子。"
我听得心驰神往,滔滔不绝说起边关趣事。直到沈青衣温软的掌心覆上我手背,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等武举结束,你便能重返遡月城了。"她柔声安抚,却绝口不提其中艰险。我们彼此心知肚明,只要计划顺利,各自都将得偿所愿。
李谨安病体渐愈,眉宇间却笼着层阴云,整日里行踪成谜。直到沈青衣差人送来密信,我才知他日日往丞相府跑。
原来前些日子,沈青衣已对他表明心迹。李谨安乐得找不着北,抱着佳人转了好几圈,直转得她脸色煞白。待要唤太医时,沈青衣却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沈小姐气血两虚,忧思成疾,须得静心调养,否则恐有性命之忧。"太医诊断时,沈青衣恰在此时转醒,泪珠簌簌而落:"原是我痴心妄想,竟奢望能做你的王妃。"
"可你已有正妻,我堂堂丞相千金,怎能与人作妾?"她以帕掩面,泣不成声,"罢了,只怪你我今生无缘,待来世……来世我定要当你明媒正娶的妻。"
说罢便命人将李谨安撵出相府,任他在门外如何叫喊都不肯相见。
这日李谨安将我唤至书房,开门见山:"孟诗悦,衣衣已应允我的求亲。我要与你和离,王府三成铺面银钱归你,你以为如何?"
我瞪圆双目,踉跄着跌坐在地:"王爷可是嫌妾身侍奉不周?"
"与你无关。"他焦躁地扯着衣襟,"是你占着正妻之位,衣衣她……她不肯委屈做妾!"
我跪行两步抱住他靴尖,哭得梨花带雨:"妾身自问嫁入王府后恪尽职守,府内府外打理得妥妥帖帖。您这般绝情,可曾想过我爹爹的颜面?"
"颜面?"李谨安猛地踹开案几,"当初不是你死乞白赖要嫁本王?如今和离书在此,你若识相便签了,尚能保全体面。若再纠缠……"他忽然逼近,眼中寒光乍现,"你我从此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我如遭雷击,颤抖着蘸取墨汁:"好……好,我签!"
待三份和离书落成,李谨安夺过其中一份便夺门而出。我迅速抹去泪痕,扬声唤来贴身丫鬟:"速将这份文书送往户部!余下人等,即刻收拾行装,咱们回将军府!"
李谨安搀着病恹恹的沈青衣走下马车,姑娘脸色惨白得像张宣纸,整个人软绵绵靠在他胳膊上,时不时咳得惊天动地。
我攥着和离书跨出王府门槛,身后是十八台原封不动的嫁妆箱子。
"衣衣你瞧,我跟那母老虎掰扯清楚了!"李谨安眉飞色舞地描绘未来,"等你身子养利索,我立马用八抬大轿把你迎进门,三书六礼一样不落!"
这傻子压根没瞅见我和沈青衣交换的眼色。我掏出蘸满辣椒面的帕子往眼角一抹,眼泪登时跟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滚:"孟诗悦祝王爷和沈姑娘早结连理,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围观百姓被这瓜砸得七荤八素,瑜王夫妇和离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勇武将军府派了二十几个壮丁帮我搬嫁妆,十里红妆排成长龙,浩浩荡荡从王府搬回娘家。
头天到家我就称病闭门,实际上正跟老娘躲在库房数银子。短短十个月,我顶着瑜王妃名头倒腾买卖,净赚三百万两雪花银。加上和离时李谨安赔的五十万两银票和八间旺铺,这波血赚!
武举开考的消息很快盖过和离风波。京城突然冒出许多练家子,精明商户直接在店门口摆擂台,广发英雄帖邀武林好汉比武,守擂成功的当场发赏银。
我在家闭关苦练三个月,把府里护卫打得哭爹喊娘。眼下现成的人形沙包送上门,我天天早出晚归找各路高手过招。
"纪时"这个名字突然蹿红,这主儿一天之内挑翻七个擂主,直接杀进武举押注榜榜首。有边关来的老兵痞子跟人吹嘘:"这可是咱们边军出来的猛将!当年带着三百弟兄追杀匈奴三千铁骑,杀得对方丢盔弃甲!"
赌坊老板听得冷汗直冒,连夜调整赔率,生怕这煞星真夺了武状元让他们赔到破产。
武举比科举还难缠。各州县先要筛掉九成不识字的大老粗,除非武艺真能惊掉人下巴。像纪时这种当过参将的老兵油子,直接保送京城考场。
兵法谋略、军规律令要考,骑射、步射、长枪、大刀、搏击样样不能落。我硬是凭着文武双全的本事,在武举擂台上杀出血路。
授官那日,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扑通"跪下:"臣女犯下欺君大罪,求陛下开恩!"
龙椅上那位眯起眼睛:"你倒说说,何罪之有?"
我拔下玉簪,青丝如瀑垂落:"臣女是勇武将军孟关之女——孟诗悦。"
金銮殿瞬间炸开锅,骂声震天:"女子考武举!成何体统!""拉下去斩了!"
皇帝身边的老太监扯着公鸭嗓喊肃静,朝堂这才消停。皇帝盯着我冷笑:"孟诗悦,你好大的胆子。"
"臣女知罪。"
"众卿家怎么看?"皇帝把皮球踢给大臣。当即有老顽固跳出来:"女子当官如同母鸡打鸣,必乱军心!"
兵部那帮武将不干了:"妇好能带兵打仗,孟诗悦就能镇守边关!人家凭真本事考中的武状元!"
两派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时,沈相悠悠开口:"老臣以为,此女虽犯欺君之罪,但文武双全乃将才。若只罚不赏,岂非寒了天下英雄的心?"
皇帝沉吟半晌:"孟诗悦欺君罔上,本该问斩。念在你报国心切,免去死罪。"
我重重磕头:"谢主隆恩!"
"但活罪难逃。朕判你流放黑城,即刻启程!到了那边领正七品总旗官职,给朕守好北疆门户。"
"罪臣领命!"
黑城离京城两千多里,一年有半年大雪封山。说是流放,押解官差对我客客气气,毕竟我到了地方就是他们顶头上司。再加上老娘和沈相上下打点,这一路我吃香喝辣。
路上遇见山贼流寇,我顺手就收拾了。走到半道,官差们已经管我叫"孟姐"。到了黑城,我招兵买马、修城墙、剿土匪,很快在军营立住脚跟。
一年后,黑城知县高升调走,我因功升任正五品骠骑将军,官复原职。
这年京城可热闹了。沈青衣病入膏肓,太医们轮番诊治都摇头。李谨安跟没头苍蝇似的满世界找神医,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在怀里咽气。
沈家停灵三日,李谨安在灵堂守了三天三夜,亲眼看着棺材入土。这之后他就彻底颓了,整天泡在烟花柳巷买醉。
弹劾他的奏折雪片般飞进皇宫,皇帝气得夺了他王爷爵位,禁足在王府。那些曾被他揍过的纨绔子弟天天在门口叫骂,李谨安索性闭门不出,整日借酒浇愁。
这个时候,有人给他出主意:
"王爷,那孟诗悦不是对您一往情深吗?只要把她再娶回来,有勇武将军当靠山,肯定没有人敢这么欺负您!"
听他这么说,李谨安眼前一亮:"对啊,还有孟诗悦啊!"
沈青衣抵达黑城那日,我正巧带着兵马在外头剿匪,刀刃卷着血光劈开漫天黄沙。等我带着从土匪老巢搜刮的金银财宝,还有几车血淋淋的人头回城时,老远就瞅见城楼上立着个素白身影。
北疆的风像刀子似的刮人脸,沈青衣裹着雪狐裘,鼻尖耳垂都冻得通红,却执拗地盯着官道方向。我甩开缰绳三步并作两步蹿上城楼,冰凉铠甲硌得她往后缩了缩,我赶紧把配刀往腰后别,空出两只手给她搓耳朵:"这冰天雪地的,咋不在屋里生火盆等我?"
她感受着我掌心的热乎气儿,忽然弯了眉眼:"在遡月城养了半年病,青裳才松口放我出来。喏,他还让我捎了封信给你。"听见"沈青裳"三个字,我搓她耳朵的手顿了顿。四年了,那小子清瘦的轮廓在记忆里都开始泛黄。
"他如今……可还安好?"我接过信笺,火漆封口印着朵青莲。沈青衣把我拽进值房,炭盆烧得噼啪响,我展开信纸,开篇"孟诗悦亲启"四个字就戳得眼眶发酸。
【诗悦吾妹亲鉴:
见字如面,展信安康。
一别四载,夜夜辗转。犹记当年你我纵马塞外,对月痛饮,何等快意!今与家姐对坐烹茶,方知你当年苦衷。闻你在金銮殿上自陈身份,连圣上都摔了茶盏,真不知你当时是何等胆色。
喜你披挂上阵守国门,终得偿所愿。纵有千言万语,终是纸短情长。惟愿吾妹剑锋所指皆坦途,铁甲所护尽安康。
兄青裳顿首】
"青裳同你说了啥体己话?"沈青衣支着下巴凑过来,我忙把信折好塞进怀中:"还能有啥,不就是让我守好黑城,别让胡人越雷池半步。"
她抿了口热茶,茶烟袅袅中忽然开口:"我打算先去江南看烟雨,再往塞北赏孤烟,等老得走不动了,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间茅屋。"我端起粗陶碗与她碰杯:"那就祝沈姑娘心想事成。"
沈青衣启程那日,细雪如盐粒般扑簌簌往下撒。我披着玄铁铠甲送她到城门口,她刚碰到我肩甲就"嘶"地抽气:"孟将军这身行头,怕不是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我讪笑着解下大氅要给她裹上,她却钻进马车朝我摆手:"快回吧,记得给我回信!"
马车吱呀呀消失在官道尽头,我忽然想起四年前自己坐着囚车离开京城时,沈青裳是不是也这般立在风雪里?
说来也巧,同场大雪把李谨安一行人困在了三十里外的驿站。这纨绔王爷倒会享受,支着紫铜炉煮茶赏雪,怀里还搂着个娇滴滴的美人。那美人掀帘子接雪片时,露出的半张脸竟与沈青衣有七分相似。
"王爷方才盯着窗外看什么呢?"美人软绵绵往他身上贴,李谨安搂着人笑骂:"小醋坛子,本王不过是瞧见个赶路的商队。"他做梦都想不到,那辆青篷马车里坐着的,正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驾车的可是相府老人?"沈青衣攥着车帘的手指发白,"快走!再晚该被认出来了!"车夫扬鞭催马,她摸出袖中信笺,墨汁在"孟诗悦亲启"四个字上晕开小片墨痕。
雪霁天晴时,我正趴在帅案前写捷报。三百土匪的人头堆在城外,够底下的兄弟们升两级军功了。副将突然掀帘闯进来:"将军!外头来了个自称瑜王的,说要见您!"
我慢悠悠从暗格里翻出和离书,这还是四年前李谨安亲手写的,白纸黑字盖着朱砂印。议事帐里,这位金尊玉贵的王爷已经喝了三盏冷茶,见我进来刚要发火,忽然换上副深情款款的嘴脸:"悦悦,这半年我想明白了,我真正爱的人是你。"
我差点被茶水呛着,他倒越说越起劲:"只要你点头,我立马遣散后院,这辈子就守着你一人过!"话音未落,帐帘突然被掀开,个穿桃红袄裙的女子哭着扑进来:"王爷!奴家一睁眼不见你,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李谨安整张脸涨成猪肝色,我冷眼看着这场闹剧,挥手让亲兵把和离书拍在他脸上:"王爷可看清楚了?此生不复相见,可是您金口玉言说的。"
"孟诗悦!你别不识抬举!"他抱着那女子还要撒泼,我抬手唤进四个虎背熊腰的校尉:"送客!"
目送马车滚着雪泥离开,我立马吩咐人烧热水。这晦气东西沾过的地方,非得用柚子叶泡三遍澡才能洗净!
南征北战十余载,我以百场战争无一败绩的傲人战绩, 封侯拜将,皇上亲封我为明贞侯,忠武大将军, 官居一品。
无论是东南西北哪个方位,只要孟字旗飘扬的地方, 所有贼寇均退避三舍, 不敢造次。
有我冲锋在前,越来越多的女子走出家门,读书识字,练武强身。
我和爹在家举杯共饮,爹已是满头白发, 我亦是青丝中夹杂了些许华发。
我爹对着我举杯:"悦儿,爹为有你这么个出色的女儿骄傲!"
我嬉笑着和他碰杯:"勇武大将军谬赞了, 我哪比得上您啊。"
"不孝女, 就知道消遣你爹。"我爹拍着桌子, 嘴里嚷嚷着要叫我好看。
孟时景跑了进来, 见我们喝得醉醺醺的,他无奈地喊人把我抬回闺房里, 他扶着爹回了正房。
小弟孟时景已经长成了一个出色的少年郎,他每天都起早贪黑地练武,和我当初一样。
我问他以后想做什么时, 小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我要和爹爹还有阿姊一样, 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好!有志气!好好练武, 以后和我一样,做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