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蜷在厨房默默剥蒜,我妈劝我“过不下去就离”
发布时间:2025-07-08 23:16 浏览量:17
厨房抽油烟机嗡嗡响着,我蹲在小马扎上剥蒜,指甲缝里浸着辛辣的蒜汁。"小夏,这日子过不下去了。"锅铲"当啷"磕在灶台上,油星子溅到瓷砖上,我妈围裙前襟的酱油渍跟着晃了晃。
我手一抖,半颗蒜骨碌碌滚到脚边。抬头看她,橡皮筋扎的马尾翘起几缕碎发,这是她最普通的模样,可眼尾红得像刚切完的洋葱。
"又为啥?"我弯腰捡蒜,声音闷在橱柜底下。上周为脏袜子扔洗衣机吵,再上上周是结婚纪念日忘买花,我早习惯了他们的"常规操作"。
"就为他那句'随便'。"我妈关了火,围裙带子扫倒半罐盐,"早上问吃饺子还是面条,'随便';晚上问换台不看新闻联播,'随便';刚才问买米还是等明天,他倒好,直接打呼噜当回答!"
我直起腰,蒜皮簌簌落了一地。我爸周建国,公交公司老调度员,蓝工装洗得发白,裤脚总沾着机油点。想当年追我妈那会儿,能骑二十里自行车送热糖油饼,能蹲纺织厂门口三小时等夜班的她,就为递杯姜茶。可现在,"随便"都懒得说全,直接用呼噜声当结束语。
"上个月我发烧39度..."我妈突然坐下来,手指绞着围裙带子,"半夜想喝温水,喊他,他翻个身说'自己倒';第二天说去医院,他说'忍忍就好';最后我自己打车去的,回来他就说了句'饭在锅里'。"
我喉咙发紧——上个月她提过发烧,我还当普通感冒哄了两句,原来是烧得这么厉害。
"你爸最近不对劲。"我妈压低声音,从围裙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边角磨得发毛,"前儿收拾他工装,翻出张体检报告,藏在工具箱最底下,我找了三回才摸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
"肺部阴影,建议进一步检查。"她把报告推过来,油烟机的嗡鸣突然刺耳,窗外蝉鸣都远了。我这才想起这半年的异样:从前扛两袋米爬六楼不喘气,现在三楼就扶着楼梯歇;最爱吃的红烧肉,现在闻见油星子就皱眉;最明显的是"随便"说得越来越顺,可这俩字,他从前连想都没想过。
"他是不是怕拖累我?"我妈突然笑了,比哭还难看,"上个月闹离婚,他说'离就离';前儿收拾东西回娘家,他坐沙发抠指甲跟没事儿人似的。合着我闹得越凶,他越松快?"
我蹲在地上看她,眼角皱纹里还沾着切葱的水珠——那是纺织厂站了二十年落下的毛病,碰凉水就痒。
"妈,要不搬我那儿住?"我试探着,"等爸..."
"等他想开?"我妈"腾"地站起来,把报告拍在桌上,"他倒是想开了,我可不想!我58岁了,前半生为家活,后半生想为自己活。他有病咱治,没病就给句准话——这日子到底过不过?"
晚上我爸回来时,厨房飘着冷掉的红烧肉味。他脱了工装挂椅背,裤脚机油点比平时多,一看就是刚从调度室赶回来。
"今儿调度室忙。"他瘫在沙发上盯着足球赛,"饭做好没?"
我妈攥着报告从厨房探出头:"建国,谈谈。"
我爸愣了下,电视里传来进球欢呼。他把遥控器一扔:"谈啥?离婚那事儿?早说了,离就离,啥时候办手续?"
"离个屁!"我妈把报告拍他胸口,"自己看!"
我爸低头的瞬间脸色煞白,手指抖着展开报告,喉结动了动:"你...翻我东西?"
"我翻你东西?"我妈眼眶又红了,"你藏报告时咋不想想我是你老婆?我发烧躺床上时咋不想想我是你老婆?你说'随便'时咋不想想我是你老婆?"
我爸"噌"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他背对着我们站在窗边,声音哑得像砂纸:"我就是怕...怕查出来治不好,拖累你们。"
"拖累?"我妈冲过去拽他胳膊,"当我李素芬是纸人?你下岗喝闷酒,我白天上班晚上摆夜市;你妈手术要三万,我找老姐妹借;你摔断腿,我端屎端尿伺候三个月——现在说拖累?"
我爸转身抱住她,工装布蹭得她脸发痒。他下巴抵着她头顶,声音闷得像从地底冒出来:"查出来那会儿,我整宿睡不着。想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胃不好吃凉的疼,膝盖风湿阴雨天肿,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谁说没有?"我妈抽抽搭搭捶他后背,"我有你啊!你倒是说啊,别老'随便',急得人心慌!"
我爸抹了把脸,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躺着半块糖油饼:"今儿路过老周头摊子,想起你前儿说馋这口...凉了,我再买热的?"
我妈破涕为笑,拍开他的手:"凉就凉吧,老东西,倒还记得我爱吃。"
那晚我在沙发翻来覆去,听见厨房有动静。爬起来一看,我爸正蹲地上捡蒜——白天我剥蒜时滚得到处都是的蒜,被他一个一个拾进塑料袋。
"爸,咋还不睡?"我揉着眼问。
他抬头笑,眼角全是褶子:"你妈明早要吃饺子,得剥蒜调汁儿。我手笨,你妈剥得快。"
我蹲下去帮他捡,指甲缝又沾了蒜汁。这次没觉得辣,倒有点暖。
后来我妈没提离婚,我爸也不说"随便"了。他会在我妈切菜时主动剥蒜,看剧时递温水,问"今儿吃啥"时认真琢磨:"包茴香馅?你前儿说想吃的。"
只是偶尔半夜起夜,还能看见他坐在客厅抽烟。月光透过纱窗洒在他脸上,他盯着茶几上的体检报告,烟灰落了一地。
上周末回家,我妈在厨房熬绿豆汤,我爸在择菜。我蹲小马扎上剥蒜,指甲缝又浸了蒜汁。
"小夏,人老了是不是爱矫情?"我妈突然问,"前儿建国说天凉了去青岛看海,我该应他不?"
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脸上,眼角皱纹里都是光。我把剥好的蒜倒进碗里:"妈,爱不是忍出来的,也不是'随便'出来的。得两个人都把心里话掏出来,晒一晒。"
她笑着往锅里加冰糖。我爸择完菜凑过来要抱她,被拍开:"去去去,手脏。"可我看见,他的手在她围裙上蹭了又蹭,才轻轻搭在她腰上。
现在我在出租屋刷手机,妈妈发来照片:她和爸爸站在海边,爸爸举着糖油饼,妈妈笑眯了眼。配文是:"你爸说这叫'老来伴',我觉着吧,伴不伴的,得看愿不愿意把'随便'换成'听你的'。"
爱到底是什么呢?是年轻时的糖油饼,是生病时的温水,是藏了又藏的体检报告,是剥了一地的蒜。是两个人在岁月里磕磕绊绊,最后愿意把"随便"拆成"你呢""你呢""你呢"。
要是你,遇到总说"随便"的人,是选择继续等,还是转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