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抡擀面杖追爸时，我这30年隐痛终于被掀开

"陈建国！你个老没良心的！"我正蹲在单元门口剥毛豆，就听见楼道里炸雷似的一嗓子。抬眼望去，我妈举着擀面杖冲出来，蓝布围裙上还沾着零星的鱼鳞，发梢滴着水——刚从菜市场杀鱼回来，溅湿了半边脸。

我爸缩着脖子往巷口跑，白衬衫后背洇着汗渍，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信封："秀兰，这是咱妈上个月的药钱！"

"药钱？"我妈追得直喘气，擀面杖敲得青石板"咚咚"响，"上回说买米，再上回说修屋顶，现在又药钱？当我眼瞎啊？咱妈有退休金！"

端着饭碗围观的王婶凑过来："秀兰啊，建国这是不地道。"我妈红着眼圈把擀面杖往地上一杵，声音发颤："地道？他孝顺亲妈，谁孝顺我？当年我坐月子，他奶奶连个鸡蛋都没送，现在倒好，偷偷塞钱塞了三十年！"

我捏着毛豆的手一滞。这场景太熟悉了——从记事起，我妈举着擀面杖追我爸，就是我家雷打不动的"周末节目"。小时候躲在衣柜里发抖，上高中住校后少见，工作搬出去再回家，准能撞上这出戏。

我追出去时，我爸正蹲在巷口老槐树下抽烟。老槐树的影子罩着他，鬓角全白，背也驼了，哪还有当年当搬运工的利落？见我过来，他慌忙把信封往裤兜里塞："小慧，别跟你妈说啊。"

"爸，到底咋回事？"我蹲在他旁边。风掀起他衬衫下摆，露出腰上的旧伤——十年前为救乘客被公交车撞的，当时我妈在医院守了七天七夜，哭着骂："老陈你要是死了，我跟你一块儿去！"

他摸出个磨得发亮的铁盒，掀开盖子，半块银镯子躺在里面，边缘磨得发亮，刻着模糊的花纹："你奶奶的。六三年饥荒，我考上中专要交学费，你奶奶把陪嫁的银镯子卖了。卖的时候蹲在当铺门口哭了半宿，说'委屈我大孙子了'。"

我愣住了。记忆里的奶奶总板着脸，我去她家，她连块糖都不给，只说"吃多了甜的不消化"。可爸说，奶奶卖镯子那天，摸着空荡荡的首饰盒掉了一夜眼泪。

"后来我工作了，每月往家寄钱。"爸的声音哑了，"你妈嫁过来时，我连个戒指都没给她。她图啥？就图我对她好。可我这人笨，除了偷偷给你奶奶钱，啥都不会。"

那晚，我妈端着热汤面坐在我俩对面。她没骂人，盯着爸腰上的伤："上个月去医院复查，又没跟我说吧？"

爸搓着筷子："医生说恢复得挺好。"

"陈建国！"我妈"啪"地放下汤碗，"当我傻啊？上回补你袜子，摸见裤兜里的缴费单。"她从围裙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公交调度室的体检报告，腰椎间盘突出，医生让做手术。"

爸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你奶奶的镯子我见过。"我妈摸出个红布包，半块银镯子躺在里面，和爸铁盒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当年你妈来我家，说要分半块给我当彩礼。我偷偷藏了半块——她卖了半块给你凑学费，我不能全要。"

我猛地抬头。妈嫁爸时，爸是公交临时工，家里穷得叮当响；妈在菜市场杀鱼，手常年泡冷水，关节肿得像胡萝卜。

"你爸这榆木脑袋，就知道闷头干活。"妈擦了擦眼角，"可我知道，他往家寄钱时手都抖。上个月去你奶奶家，她塞给我一筐土鸡蛋，说'秀兰啊，建国嘴笨，你多担待'。"

夜里，我听见爸妈屋里有动静。趴门缝看，爸正给妈揉膝盖——她站一天杀鱼，膝盖总疼。妈靠在他肩上，轻声说："明天把体检报告给我，听医生的。"

"行。"爸应着，"那半块镯子...要不找人焊上？"

"焊它干啥。"妈笑了，"留着吧，当念想。"

上周回家，妈在厨房炖鱼，爸蹲旁边择葱："少放点姜，你胃不好。"妈白他一眼："倒会挑刺，当年我坐月子，你连碗热粥都没熬过。"

"那不是穷嘛。"爸嘿嘿笑，"现在补上还不行？"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躲在衣柜里听他们吵架，总觉得这婚姻是场灾难。可现在才明白，那些摔摔打打的架里，藏着说不出口的在乎——爸用偷偷塞钱弥补对奶奶的愧疚，也弥补对妈的亏欠；妈举着擀面杖骂，却把他的体检报告藏在枕头底下。

前天下雨，"小慧，你爸非要学做糖醋鱼，说你上次提了一嘴。"照片里，爸系着妈的碎花围裙，举着锅铲手忙脚乱，油星子溅得满脸都是，倒比当年当搬运工时还精神。

我盯着照片笑，突然懂了：这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不过是有人把爱藏在争吵里，有人把委屈熬成牵挂。就像妈藏了半块银镯子，爸藏了三十年心事，那些没说出口的"我在乎"，最后都变成了锅里的热汤面、雨天的伞、藏在枕头下的体检报告。

你呢？记忆里的父母，可有过这样"又吵又暖"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