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姐喊吃团圆饭时，我攥紧围裙手直抖：那天究竟咋了？

厨房抽油烟机嗡嗡转着，我往饺子馅里撒完最后一把葱花，忽听敲门声急得像擂鼓。凑近猫眼一瞧，对门小慧扒着门缝，马尾辫翘得像炸毛的麻雀，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煎饼。

"李姐！"她挤进门就往厨房钻，"我妈今早又把降压药当维生素吃了，非说您上周教她认的红盒子是甜的！"

我手里的擀面杖差点砸了脚。张阿姨有高血压，上个月刚漏服药进了急诊，我特意买了带日期格的药盒，每天帮她分好药。上周三她还端着自己包的韭菜盒子来敲我门，说"小李啊，这盒子比社区发的好用"，怎么突然就犯糊涂了？

"你妈现在咋样？"我关了火，把小慧拉到客厅。这姑娘刚毕业在广告公司实习，上周还跟我抱怨连续加班半个月，"今早我给她送豆浆时，看她精神头挺足的。"

小慧咬着煎饼边角，眼眶慢慢红了："李姐，我...我可能得请假。"她从帆布包掏出手机，公司群消息刺眼——总监说明天必须交方案。"可我妈这两天总说头晕，昨晚半夜我摸她额头，烫得能煮鸡蛋。"

我心口猛地一揪。张阿姨搬来这栋老楼三年，小慧在外地读大学时，我常帮她收快递、取过期的药；小慧刚工作那会儿，张阿姨犯胃病，是我背着她去的社区医院。这栋老楼的邻居啊，早把彼此的病疼冷暖都揉进了油盐酱醋里。

"你先把方案草稿发过去？"我翻出冰箱里的绿豆汤，"你妈要是真不舒服，我帮你盯着。"

小慧突然扑过来抱我，发梢蹭得我脖子发痒："李姐，我大姑上周说中秋接您去吃团圆饭，您...您能不去吗？"

我手里的汤碗晃了晃。我姐嫁去郊区开农家乐，往年中秋总喊我过去。可今年...

"傻丫头，"我拍她后背，"你妈有我呢，我姐那顿团圆饭跑不了。"

她抽着鼻子笑："我妈昨天还念叨，小李比亲闺女还贴心。"

那天下午我特意多煮了锅小米粥，又用马克笔把张阿姨药盒上的"降压药"描得粗粗的。临出门时，张阿姨正坐在阳台晒太阳，见我进来就拍身边藤椅："小李啊，尝尝我新晒的茉莉花茶，比你上次带的还香。"

她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我突然想起上个月她翻出老照片，指着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说："他走那年，小慧才三岁。"后来小慧说，那是她爸，抗洪时牺牲的，照片里的军装胸前还别着大红花。

中秋早上七点，我刚把给姐姐带的酱牛肉装进保温桶，手机就炸了。小慧的语音一条接一条："李姐！我妈在卫生间摔了！""她扶着墙说头晕，我推开门就看她蜷在地上！"

我抓了件外套就往楼下冲，电梯里手直发抖。张阿姨家的门虚掩着，小慧蹲在地上哭，张阿姨半靠着瓷砖墙，额角蹭破块皮，左手还攥着没拧干的毛巾。

"妈别怕，李姐在这儿。"我蹲下去摸她手腕，脉搏跳得又急又弱，"小慧，快拿血压计！"

电子屏跳出185/110，我倒吸口凉气。小慧举着手机的手直晃："120说最快得二十分钟。"

"先搬椅子过来。"我扶着张阿姨慢慢坐直，"咱们慢慢坐着，不着急。"她嘴唇发白却还在笑："小李啊，我就想给小慧洗件衬衫，水龙头没关紧..."

我鼻子一酸。小慧的衬衫总皱巴巴的，张阿姨总说"洗衣机甩不干，手洗才软和"。上个月小慧抱怨领子发黄，她翻出老辈传的草木灰，蹲在阳台搓了半宿。

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时，姐姐的电话打进来："小芸啊，藕汤快炖好了，大侄子非说给你留最大的螃蟹。"

我望着被护士推上担架的张阿姨，她还在朝我摆手："小李，等我回家给你带茉莉花茶。"

"姐，"我喉咙发紧，"我去不了了。"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传来大侄子嚷嚷："姑姑骗人！你说要讲大学趣事的！"

"小芸啊，"姐姐的声音软下来，"张阿姨的事我听说了。酱牛肉我给大侄子留着呢，让他给你送过去。"

傍晚守在病房外，小慧趴在椅子上睡着了，手机屏幕亮着——她给总监发的消息："方案草稿已发，明天十点前交齐。"病房里张阿姨喊我："小李，把床头的茉莉花放你兜里，香。"

我捏着那束半干的茉莉花，突然想起刚搬来那天，张阿姨端着一碗热饺子敲我门："姑娘，看你拎着箱子爬六楼，肯定饿坏了。"那时候她腰板直得像杨树，头发还没全白。

深夜十点，大侄子抱着保温桶站在病房门口，脸蛋红扑扑的："姑姑，我妈说你爱吃糖醋排骨，这锅我盯了半小时呢！"保温桶里还塞着塑料袋，装着七八个红澄澄的母蟹，"我爸说这些黄最多。"

我蹲下来摸他的头，他突然凑近我耳朵："姑姑，我奶奶说，邻居就是走夜路时互相打手电的人。"

张阿姨出院那天，小慧请我吃火锅。她举着啤酒杯碰我的可乐："李姐，我申请调岗了，以后不用总加班。"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我妈说，她最大的福气不是我赚多少钱，是能看着我吃她包的饺子。"

我夹起一片毛肚涮辣锅，手机弹出姐姐的消息："下周末来，给你留了新摘的菱角。"窗外月亮又圆又亮，楼下老梧桐的影子摇晃着，像谁在轻轻拍着谁的背。

这世上的团圆饭到底是什么？是姐姐炖的藕汤，是小慧煮的饺子，还是张阿姨晒的茉莉花茶？或许都不是，又或许都是。就像那晚张阿姨攥着我的手说的："小李啊，人活一世，不就图个热乎气儿么？"

你有过这样的"热乎气儿"吗？那些不是血缘却胜似血缘的人，是不是也在某个时刻，成了你生命里最暖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