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红裙子与泡泡
发布时间:2025-07-30 02:24 浏览量:20
夏日里,孩子发现父亲与陌生女子的照片,母亲隐忍痛苦,试穿同款红裙受挫,家庭裂痕在孩子懵懂的注视下悄然蔓延……
日头刚爬过院墙,院子里的水泥地就开始发烫。老椿树的叶子蔫头耷脑地垂着,蝉在枝桠间扯着嗓子喊,一声声都裹着热气,把空气煮得黏糊糊的。
妈妈蹲在青石板上,木盆里的肥皂水泛着白花花的沫子。她的手在泡沫里翻搅,搓衣板压着爸爸那件灰衬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跟谁较劲。我蹲在旁边玩泡泡,玻璃水杯里的洗衣粉水晃出细小的泡沫,沾在铁丝圈上,轻轻一吹,就飘出一串圆滚滚的泡泡。阳光穿过泡泡,折射出虹彩,红的、紫的、蓝的,晃得人眼晕。
“离那水远点。”妈妈的声音从泡沫里钻出来,带着点不耐烦,“喝进肚拉了稀,我可没钱带你瞧大夫。”
我没应声,又吹了个大泡泡。它晃晃悠悠往上升,撞在晒得滚烫的晾衣绳上,“啪”地碎了,连点水痕都没留下。妈妈哪会没钱?镇上谁不知道爸爸的五金店赚得盆满钵满。前几天他喝了酒,拍着胸脯说要在“幸福家园”买带浴缸的大房子,到时候让我们娘仨天天泡澡。
“把床头柜上那件灰衬衣拿来。”妈妈又说,手还在使劲搓着衣服。
我跑进里屋,一股烟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像堆在墙角发潮的柴火,呛得人鼻子发痒。床头柜上的灰衬衣领口沾着块深色污渍,不知道是酱油还是别的什么。我捏着衣角拎起来,快步跑回院子。
妈妈接过衬衣,顺手往口袋里一摸,指尖顿了顿。她掏出张照片,很快地扫了一眼,我瞅见上面是爸爸——穿着这件灰衬衣,正揽着个红裙子女人的腰。那女人头发烫得卷卷的,嘴唇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对着镜头笑。
妈妈的指节捏得发白,照片在她手里蜷起个角。没两秒,她就把照片连同衬衣一起扔进脏衣堆,像是在扔一块擦桌布。
“去看动画片。”她头也没抬,声音有点哑。
我盯着那堆脏衣服,照片被压在最底下,看不见了。刚才还觉得好看的泡泡,此刻在阳光下突然变得刺眼。我端起半杯洗衣粉水,“哗啦”倒进妈妈的木盆里。肥皂水涌得更高,漫出盆沿,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妈妈没说话,只是把搓衣板往水里按了按。
客厅里,哥哥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看《猫和老鼠》看得直乐,口水快流到下巴上。平时妈妈去店里帮忙,我们能看大半天电视,连卖保健品的广告都能看进去。可今天,哥哥的笑声像指甲刮玻璃,听得我心里发毛。电视里的汤姆被杰瑞炸得满脸黑,也变得蠢兮兮的。
我从沙发缝里摸出遥控器,“啪”地关了电视。
哥哥坐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却没像往常那样挥拳头,只恶狠狠地说:“别让我逮到你。”
“我想跟你说个事。”我盯着他,喉咙里像卡着根小刺。
“啥?”他手指按在遥控器开关上,没按下去。
“没啥。”我突然不想说了。透过窗户,看见妈妈还在院子里捶衣服,背影绷得紧紧的。那张照片会不会被水泡烂?红裙子女人会不会褪成白纸?
爸爸是天蒙蒙亮回来的。开门声把我吵醒,他拖着个大箱子走进来,身上的烟酒味更重了,闻着让人想呕,像晕车时的难受。
“进货去了。”他揉着眼睛对厨房的妈妈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最近他总这样,好几天不回家,回来就说进货。我记得以前他进货回来,包里会装着圆饼干——咸蛋黄味的,夹着麦芽糖,咬一口黏糊糊的,镇上买不到。他还给妈妈带过米白围巾,又宽又软,冬天妈妈围上,风都吹不透。可那都是老早的事了,现在他包里只有螺丝和扳手。
周末早上,妈妈突然说带我去镇上。她给我梳辫子时,梳子划过头皮的力道很轻,不像往常那样扯得我疼。“今天不带你爸看店,带你玩。”
镇上比家里热闹。录音机里的《上海滩》震得人耳朵嗡嗡响,街两旁的商店敞开着门,一个个老板娘坐在门口摇着蒲扇。妈妈先带我去冷饮摊,买了支巧克力冰激凌。棕色的酱在蛋筒上转了个圈,我舔了一口,冰凉的甜意漫开来,心里那点闷却没散。
“好吃不?”妈妈看着我笑,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
“嗯。”我点头,眼睛却瞟向街角的“梦女人”服装店。烫金的招牌在太阳下闪着光,像块大金子。
妈妈好像没看见,又带我去了电影院。放的是熊猫找妈妈的动画片,周围的小孩有的在哭,我却觉得那熊猫笨得很。眼睛总往窗外瞟,红裙子女人会不会也来看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妈妈带我坐超市门口的旋转木马。木马上的红漆亮闪闪的,音乐叮叮咚咚响。妈妈把我抱上白马,“抓紧缰绳。”
木马转起来,风从耳边吹过。我看见妈妈站在下面仰着头,脸上笑着,可那笑像蒙了层灰,不真切。周围的小孩都在尖叫,我却觉得晕乎乎的,总觉得红裙子女人就站在人群里,红嘴唇对着我笑。
“开心不?”下了木马,妈妈拉着我的手,手心潮潮的。
“开心。”我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傍晚的太阳把天染成橘红色,妈妈突然停在“梦女人”门口。“进去看看。”
店里的空调吹得人发冷,和外面的热空气隔开两个世界。衣服挂得整整齐齐,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蒙着层月光。店员穿着统一的蓝裙子,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块脏泥巴。
妈妈径直走到角落,那里的模特穿着条红裙子,颜色亮得扎眼——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我试这件。”妈妈对店员说。
店员上下打量她,嘴角撇了撇:“就这一件了,没大码。您看看别的?”
“就试这件。”妈妈的声音有点抖,却很坚决。
店员耸耸肩,把裙子从模特身上扒下来。妈妈接过裙子时,手指在发抖。她走到试衣间门口,突然回头看我:“不进来?”
“我在外面等,不乱跑。”我说。
布帘子“唰”地拉上,把妈妈藏了起来。我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周围的衣服那么新,那么亮,衬得我身上的旧短袖像块抹布。女人们踩着高跟鞋“嗒嗒”走过,香水味混在一起,熏得我头晕。
我知道妈妈为啥要试这件裙子。她想知道,红裙子穿在自己身上,是不是也能让爸爸那样笑。可她不该试的,爸爸喜欢的是照片上那个卷头发、红嘴唇的年轻女人。
帘子拉开时,妈妈还穿着那件蓝短袖。红裙子被她叠在手里,像团熄了火的炭。她的眼圈红红的,看见我,扯了扯嘴角,那笑比哭还难看。我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坐公交车回家时,我靠窗坐着。风从缝里钻进来,吹在脸上凉凉的。车窗外的灯一点点亮起来,星星点点的,没店里的亮,却让人踏实。
快到站时,妈妈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气:“裙子穿不上,我太胖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划过眼角,“现在又胖又丑。”
“不丑。”我慌忙摇头,心里像被针扎了下,疼得慌。手里的空蛋筒被捏得变了形。
妈妈没说话,过了会儿,她突然攥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全是茧子,磨得我有点疼,力道却很稳。
“照片的事,”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颤,“别跟别人说,啊?”
车到站了,风裹着青草味涌进来。我看着妈妈的侧脸,路灯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我点点头,没说话。
天上的泡泡早破了,可有些东西碎了,却像扎在肉里的刺,隐隐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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