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深情，竟藏在剩菜味和旧围裙的褶皱里？

厨房里，抽油烟机“嗡嗡”作响，我擦去手上沾着的鱼鳞，只见老周把最后一筷子红烧带鱼拨进我碗里。他袖口沾着蒜皮，裤脚满是工地的水泥灰，今天他说跑短途，结果又去给装修队拉材料了。

“又吃剩菜。”我嘟囔着，想把带鱼推回去，“冰箱里还有我早上煎的带鱼段，热热正好。”

老周却夹起我碗里的青菜，梗着脖子说：“这鱼新鲜着呢，今早卖鱼的老张特意留的。”他指节粗壮，像老树根，夹菜时手腕上的红绳晃了晃，那是去年我在庙会上给他求的，说能保平安。

我没吭声，低头扒饭。结婚十二年，老周的“新鲜”我早看透了：说是今早买的，准是前天的剩菜；说特意留的，准是摊主顺手塞的。可他总把好的往我碗里拨，自己啃馒头就咸菜。

晚上收拾厨房，我蹲在橱柜前找保鲜盒，老周突然凑过来：“那件蓝围裙别扔啊，你去年掉的纽扣，我缝在里衬上了。”

我抬头，他背微驼，头发已白了一半，正踮脚够顶层的碗柜，指腹蹭过我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围裙。那是刚结婚时买的，围裙带断过三次，他每次都偷偷用红线缝，针脚歪歪扭扭像蜈蚣。

“留着干啥？”我把围裙塞进洗衣机，“都起球了。”

老周没说话，蹲在地上翻我乱扔的帆布包。我正要骂他多管闲事，却见他从包里摸出个药瓶——是我治胃病的奥美拉唑。

“你这药怎么快吃完了？”他捏着药瓶皱眉，“上回说去医院复查，到底去没？”

我抢过药瓶：“没空，鱼摊这两天忙。”

老周突然站起来，撞得橱柜门“哐当”响：“你胃出血那次忘了？医生说再拖要穿孔！”他声音发颤，我这才注意到他眼尾的红血丝，“我跑夜车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家吐得满地都是，我……我连个热水袋都没给你备上……”

他话没说完，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我瞥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李哥装修队”，心猛地一沉——老周跑夜车的事，我早知道。上个月他货车里程表多跑了八百公里，油费发票藏在工具箱里，我收拾时翻到的。

“接吧。”我转身去阳台收衣服，听见他在厨房压低声音：“李哥，今晚实在走不开，我媳妇胃不舒服……”

那天后，老周没再提夜车的事，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他开始早回家，蹲在厨房研究菜谱，说要给我补胃；以前总嫌我切菜慢，现在搬个小马扎坐我旁边，帮我剥蒜；连我随口说句“最近手糙”，他第二天就买了瓶护手霜，是超市最便宜的那种，包装都磨破了。

直到那个暴雨夜。

我正给鱼摊囤货，手机突然炸响。是老周的工友大刘：“嫂子，周哥在高速上撞护栏了！现在在市医院急诊，你快来！”

我脑子“嗡”地一声，鱼筐“哐当”摔在地上。雨水顺着雨棚滴在脸上，我踩着胶鞋往医院跑，鞋跟陷进泥里，膝盖磕在路沿上，疼得直抽气。

急诊室门口，老周躺在推床上，额角缠着纱布，右手打着石膏。大刘说他为了躲突然变道的电动车，猛打方向盘撞了护栏，副驾上的货倒是没撒，可他自己……

“医生说肋骨骨裂，右手腕粉碎性骨折。”大刘抽着烟，“周哥不让说，怕你担心。上个月开始他就在跑夜车，说想攒钱给你换个鱼摊——你那破摊位，下雨天积水能没到脚脖子。”

我盯着老周闭着的眼睛，他睫毛上还沾着雨水。床头挂着他的帆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蓝围裙——是我早上塞进洗衣机的那件。

护士来换药，老周疼得皱起眉，却突然抓住我的手：“小芸，我包里有个铁盒，你帮我拿……”

铁盒藏在围裙里层，裹着层塑料布。打开是张泛黄的纸条，是老周的字迹：“2011年3月15日，小芸胃出血住院，医生说要吃软食。”下面列着二十几种养胃的菜，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菜谱，还有备注：“小米粥要熬两小时，她喝不惯稀的”“蒸蛋要加温水，凉水她嫌腥”。

纸条最底下压着张照片，是我们刚结婚时拍的。我穿着蓝围裙，他举着锅铲笑，背景是出租屋的小厨房，墙上贴满“节约用水”“小心烫伤”的便签——那是他怕我被油溅到，用马克笔写的。

“上个月收拾厨房，翻到你藏在围裙里的药瓶。”老周声音哑哑的，“我总说剩菜别扔，其实是看你总把好的夹给我。你胃不好，剩菜凉了伤胃，可我怕你饿肚子……”

我这才想起，每次他说“剩菜别扔”，其实是趁我不注意把热好的菜拨到我碗里；他总嫌我买护手霜浪费，却偷偷把钱塞在我围裙口袋；他把旧围裙缝了又缝，是因为那上面有我切鱼时溅的油点，有我笑骂他“笨手笨脚”的声音。

老周右手打着石膏，却还想去给我剥蒜。我按住他的手，眼泪滴在他手背上：“笨蛋，以后不许跑夜车了。”

他嘿嘿笑：“那行，我每天给你剥蒜，剥一辈子。”

窗外的雨还在下，我握着老周的手，摸到他指腹的老茧。那些年他总说“爱要说出来”，可现在我才懂——爱哪有什么标准答案？不过是两个人在烟火里，把对方的习惯，熬成了自己的本能。

你家那位，有没有什么“没道理”的习惯？比如总把鱼肚子上的肉夹给你，自己啃鱼头；比如下雨天总把伞往你那边斜，自己半边身子湿透；比如明明不爱吃香菜，却总在你碗里挑得干干净净。这些说不出口的在乎，是不是比“我爱你”更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