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跑长途,一个搭车的漂亮女人在副驾睡着了,裙子滑到了大腿根
发布时间:2025-10-22 13:02 浏览量:12
多年以后,我儿子王鹏指着一部老电影问我,说爸,你跑了半辈子车,在路上见过那么多事,有没有哪一件,让你记了一辈子?
我呷了口浓茶,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茶的热气混着记忆的尘土,在我眼前氤氲开来。二十多年,几十万公里的路,国道和土路在我的东风大卡车轮下,早就被碾成了模糊的线条。我拉过钢材,运过棉花,也捎过无数个面孔模糊的搭车人。可所有的喧嚣和孤独,所有的日出和星辰,最后都沉淀成了一个画面。
一个女人,在我的副驾驶上沉沉睡去,一条蓝色的布裙子,在卡车无意识的颠簸中,悄悄滑到了大腿根。
那个画面,像一个烙印,烫在了1993年那个黏糊糊的秋天里,也烫在了我之后的所有岁月里。
故事,还得从那天下午,那场没完没了的秋雨说起。
第1章 国道上的蓝裙子
1993年的秋天,雨水特别多。我开着那辆老伙计——一辆跑了快十万公里的东风140,正从河南往湖北送一批布料。雨刮器有气无力地在满是泥点的挡风玻璃上划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呻吟,像个快喘不上气的老头。
路是国道,但那时候的国道,跟搓衣板没多大区别,坑坑洼洼,一不留神,车轮陷进去半边,就得折腾半天。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柴油、劣质香烟和潮湿空气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儿,这是我们长途司机的“体香”。
孤独是这趟路上唯一的伴侣。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戏曲声,早就被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和雨点砸在车顶的“噼啪”声给吞没了。我叼着烟,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泥泞的路,心里盘算着,天黑前能不能赶到下一个镇子,找个车马店,吃碗热乎的烩面,再睡个安稳觉。
就在我脑子快被单调的节奏晃悠成一团浆糊的时候,我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路边,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撑着一把伞,但那把小伞在风雨里显然没什么用,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她穿着一条在当时看来很时髦的蓝色连衣裙,脚上一双白色的塑料凉鞋,在这泥泞的国道边上,显得格格不入,就像一朵不小心掉进煤堆里的栀子花。
按理说,我不爱捎人。跑长途的规矩多,人心隔肚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爹,一个跑了一辈子车的老司机,临退休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建军,在路上,除了自己的影子,别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本想一脚油门踩过去,假装没看见。
可车子在靠近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减了速。她也看见了我的车,往前迎了两步,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和焦急。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白,却紧紧抿着,透着一股倔强。
鬼使神差地,我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车轮卷起的泥水溅了她一脚,她却好像没感觉到,快步走到驾驶室旁边,仰着脸看着我。
“师傅,能……能捎我一段吗?”她的声音不大,有点发颤,但吐字很清晰,带着点不属于这乡野路边的口音,“去哪都行,只要是往南边走的。”
我摇下车窗,一股冷风夹着雨丝灌了进来,让我打了个哆嗦。我打量着她,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很干净,是那种城里姑娘的模样。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反而显得眼睛特别亮,也特别大。
“去哪儿啊?”我问,声音因为长时间没说话而有些沙哑。
“襄阳,我去襄阳。”她赶紧回答。
襄阳,顺路。我心里盘算了一下,到襄阳还有三百多公里,按这路况,天黑透了也到不了。
“上来吧。”我说着,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谢谢师傅!谢谢师傅!”她连声道谢,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收了伞,有些笨拙地爬上高高的驾驶室。一上来,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着雨水的湿气飘了过来,冲淡了车里那股熟悉的“司机味儿”。
她把湿漉漉的雨伞小心地放在脚下,找了块塑料布垫着,生怕弄脏了我的车。然后她有些拘谨地坐在副驾驶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
“谢谢您,师傅。我叫林月,树林的林,月亮的月。”她主动介绍自己。
“王建军。”我言简意赅地回答,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子再次汇入雨幕,车厢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发动机和雨声。我能感觉到她一直在悄悄打量我,或许是想从我这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判断我到底是不是个坏人。
我也在琢磨她。一个这么漂亮的城里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种鬼天气里,站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国道上搭车?看她的穿着,不像乡下人,那条蓝裙子料子不错,手上还戴着一块小巧的女士手表。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搭车?家里人呢?”我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她愣了一下,眼神黯淡了下去,低着头,声音很轻:“我……我从郑州过来,钱包在车站被偷了,长途车票也丢了。没办法,只能……只能这样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八九十年代,火车站汽车站小偷多的是。
“那你去襄阳有急事?”
“嗯,”她点了点头,声音更低了,“家里有点急事。”
她不愿意多说,我便不再问。跑江湖的,都有自己的难处,刨根问底是忌讳。
我从仪表台上摸出半包烟,抽出一根递给她:“抽烟不?”
她连忙摆手:“不,不抽,谢谢师傅。”
我便自己点上一根,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让眼前的雨景变得更加模糊。
“我车里有热水,暖壶里。”我朝她身后努了努嘴,“自己倒,喝点热的,别感冒了。”
“哎,好,谢谢师傅。”她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拿起那个印着大红牡丹的铁皮暖壶,给自己倒了半缸子热水。搪瓷缸子是我老婆结婚时买的,上面还有个小小的豁口。
她双手捧着缸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气熏得她脸颊微微泛红,紧绷的身体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雨还在下,路还很长。我们就这样沉默地赶着路,偶尔,我会从后视镜里,瞥见她安静的侧脸。
第2章 副驾驶上的沉睡
车子大概又颠簸了一个多小时,雨势渐渐小了,但天色也开始暗下来。国道两旁的杨树林在暮色中变成了一片片黑色的剪影,快速地向后退去。
林月的拘谨在热水的温暖下慢慢融化了。她开始主动找些话说,问我跑长途辛不辛苦,一年能回几次家。她的普通话很好听,软软的,不像我们北方人说话那么硬邦邦。
“习惯了,一年到头,多半时间都在路上。”我回答,“家里有老婆孩子,不跑怎么办?”
“师傅您是哪里人?”
“河北的。”
“哦,那离家挺远的。”她感叹了一句,然后又陷入了沉默,眼神飘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能感觉到,她心里藏着事,很重的事。那种忧虑是装不出来的,刻在她的眉宇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天色彻底黑透了,我打开了昏黄的车头大灯,两道光柱在黑暗中艰难地开辟着前路。长时间的驾驶让我有些疲惫,我拧开暖壶盖子,就着壶嘴灌了一大口浓茶。茶叶是我老婆在家给我炒的,又苦又涩,但提神。
“师傅,您累了吧?要不要停下来歇会儿?”林月轻声问。
“没事,赶路要紧。你不是有急事吗?”我看了她一眼,“你要是困了就睡会儿,到了前面的镇子我叫你,咱们找地方吃口饭。”
“我不困。”她嘴上这么说,但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从郑州到这里,她肯定折腾了一天,精神和体力都到了极限。
果然,没过多久,我就听见她呼吸的声音变得均匀而绵长。我扭头一看,她靠在座椅上,头歪向车窗那边,已经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梦里也无法舒展。或许是因为车里暖和了,她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嘴唇微微张着,像个孩子。
我放慢了车速,尽量开得平稳一些,怕颠簸把她吵醒。
发动机的轰鸣声此刻仿佛成了一种催眠曲。在这与世隔绝的铁皮盒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个醒着,一个睡着,被巨大的黑夜包裹着。
我拿出放在驾驶座旁边的一个帆布包,从里面掏出两个用油纸包着的烧饼,这是我早上出发时买的。我把其中一个放在仪表台上,想着等她醒了可以垫垫肚子。
车里很安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落在她身上。
她真的很漂亮,不是那种妖艳的美,而是一种很干净、很舒服的美。即使穿着这条有些旧了的蓝裙子,也掩盖不住她身上那股书卷气。我想,她应该读过很多书,不像我,初中毕业就跟着我爹学开车了。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一场雨,一条路,偶然地挤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等天亮了,到了襄阳,她下车,我继续赶路,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有点像惆怅,又有点像……孤独。
常年在外跑车,见不到老婆孩子,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孤独感就像潮水一样,能把人淹没。有时候在路边的小旅馆里,也会有女人来敲门,但我从来没动过歪心思。我兜里揣着我老婆秀兰和儿子鹏鹏的照片,那是我在路上唯一的念想,也是我的底线。
秀兰是个本分的农村女人,不漂亮,手也很粗糙,但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把儿子照顾得白白胖胖,每次我回家,总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我知道她在家不容易,我不能对不起她。
我把视线从林月身上收回来,重新专注于前方的路。
然而,就在这时,车子经过一个大坑,猛地颠簸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林月,她只是在睡梦中轻轻“嗯”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更深地陷进了座椅里。
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她那条原本只到膝盖的蓝色连衣裙,裙摆顺着光滑的座椅面料,一下子滑了上去。
滑到了大腿根。
在驾驶室顶上那盏昏暗的小灯照射下,她那一段裸露的皮肤,白得晃眼。
第3章 一件旧军大衣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了一颗石子,瞬间乱了。
那片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光泽。与我熟悉的、常年在田里劳作的妻子秀兰那古铜色的皮肤截然不同,它带着一种属于城市的、不沾染风霜的细腻。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滞了。
三十出头的男人,正值壮年,常年奔波在外,说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骗人的。寂寞的夜晚,听着车外的风声雨声,脑子里也曾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但那终究只是念头,像水面的浮萍,风一吹就散了。
可现在,这个念头,具体成了一个画面,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的手紧紧攥着方向盘,手心开始冒汗。那辆老旧的东风卡车,方向盘没有助力,常年累月下来,我的手掌布满了厚厚的老茧,粗糙得像砂纸。我甚至能想象,如果我的手碰上那片肌肤,会是怎样一种粗粝与光滑的对比。
这个想法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王建军啊王建E军,你他娘的在想什么!
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人家一个落难的姑娘,好心捎她一段,你动的是什么心思?你对得起在家里等你回家的秀兰吗?对得起你儿子鹏鹏吗?
我猛地踩了一下刹车,又缓缓松开,想用这个动作来驱散脑子里的邪念。车身的晃动让林月又动了一下,裙子似乎又往上滑了一丝。
我不敢再看,强迫自己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那一小片泥泞的路。路旁的树影在灯光下张牙舞爪,像一个个潜伏在黑暗中的鬼魅。
可我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总往那边瞟。
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混着柴油味,形成一种奇异的、让人心烦意乱的气息。发动机的轰鸣声,此刻也仿佛变成了我“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不行,不能这样。
我咬了咬牙,决定做点什么。
我不能去帮她把裙子拉下来,那样太刻意了,万一她醒了,该怎么解释?一个男人,半夜三更,去碰一个睡着的女人的裙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的目光在狭小的驾驶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座位后面,那件塞在卧铺角落里的旧军大衣上。
那是我爹退伍时带回来的,后来传给了我。虽然又旧又沉,但挡风保暖,是我跑冬天的标配。现在虽然只是秋天,但夜里凉,我也一直带着。
对,就用这个。
我把车速降到最低,几乎是在以步行的速度向前挪动。然后,我用右手维持着方向盘,左手费力地伸向身后,去够那件大衣。
驾驶室太小,我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我像个笨拙的贼,一点一点地,把那件沉重的大衣从角落里拖出来。衣服上带着一股樟脑丸和经年不散的汗味儿,一点也不好闻。
终于,大衣被我拽了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做一件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没有扭头去看她,只是凭着感觉,轻轻地、慢慢地,将那件带着我体温和复杂气味的军大衣,盖在了她的身上。
大衣很宽大,一下子就将她从肩膀到膝盖都覆盖得严严实实。
那片晃眼的白色,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赢了一场艰苦的战役。后背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我重新把稳方向盘,踩下油门,车子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车厢里又恢复了平静,但我的心,却久久无法平息。我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到底是因为善良,还是因为胆怯。或许,两者都有吧。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我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心里那点为数不多的、但却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
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那个被塑料皮包裹得很好的小钱包,打开,里面夹着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秀兰抱着两岁的鹏鹏,笑得一脸憨厚。鹏鹏的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葡萄。
我看着照片,照片上的人也在看着我。
我笑了笑,把钱包重新塞回口袋,按了按,感觉心里踏实多了。
我打开车窗,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带着泥土的清新。我把烟头弹向窗外,那点红色的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随即熄灭。
就像我心里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一样。
第4章 热汤面与一个承诺
车子又开了大概一个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灯火。我知道,是到应城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也是这条国道上一个重要的歇脚点。
我把车缓缓停在一家亮着“食宿”招牌的大车店门口,熄了火。发动机停止轰鸣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车外几声稀疏的狗叫。
我转过头,借着店门口昏暗的灯光,看到林月依然在沉睡。她似乎很疲惫,军大衣盖在身上,让她睡得更安稳了。
我没有立刻叫醒她,而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我心里的那些波澜已经彻底平复,只剩下一种莫名的安宁。或许,帮助一个落难的人,本身就是一种自我救赎。
“林月,醒醒,到地方了。”我轻声喊她。
她“嗯”了一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刚睡醒的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这是哪儿?”她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应城。先下去吃口饭,填饱肚子再说。”我说着,推开了车门。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军大衣,愣了一下,抬头看我。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晚上凉,怕你感冒。”我若无其事地解释了一句,率先跳下了车。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军大衣叠好,放在座位上,然后跟着我下了车。
大车店里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司机围着桌子,一边吃面一边大声地吹牛。看到我们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尤其是看到林月,那些粗豪的汉子们,声音都小了许多,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各种各样的揣测。
林月显然不适应这种注视,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了躲。
“老板,两碗热汤面,多放青菜,再来一碟花生米。”我朝灶台那边喊了一声,然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林月在我对面坐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别理他们,跑车的大多是粗人,没坏心眼。”我安慰了她一句。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端了上来。面汤上飘着翠绿的青菜和金黄的鸡蛋,香气扑鼻。
林月看着眼前的面,却没有动筷子,只是低着头说:“王师傅,谢谢你。这顿饭……我……”她的话里带着为难,我知道她是因为身上没钱。
“吃吧。”我打断了她,“一碗面而已,我还是请得起的。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快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我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跑了一天车,我早就饿坏了。
见我吃得香,她也就不再客气,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她吃得很慢,很斯文,一看就是有教养的家庭出来的。一碗面,她吃了很久,吃到最后,我看到她眼圈红了。
“怎么了?”我问。
她摇了摇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声音有些哽咽:“没什么,就是……好久没吃到这么热乎的东西了。”
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吃完饭,我跟老板要了一间最便宜的通铺,让她去休息。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月,眼神里满是暧昧的笑意。
“老板,再给我开个单间。”我从兜里掏出钱,拍在柜台上,“我睡单间,让她睡通铺,安全。”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多了几分尊重。
林月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安顿好她,我回到自己的单间。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空气里有股霉味。但我不在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我到院子里发动车子,预热发动机。等我回到店里的时候,林月已经起来了,正在用水龙头的水洗脸。
她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眼睛里的忧愁也散去了一些。
“王师傅,早。”她对我笑了笑。
“早。吃点东西,咱们就上路。”
我们简单地吃了点馒头稀饭,就重新出发了。
或许是昨晚的热汤面和安稳的睡眠起了作用,或许是那件军大衣让她对我放下了戒心,在路上,她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她终于告诉了我她的事。
她不是襄阳人,家是襄阳下面一个很偏僻的县城的。她考上大学,留在了郑州工作,在一家国营厂里当会计。前几天,她突然接到家里的电报,说她父亲病危,让她赶紧回家。
她慌忙请了假,取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又跟同事借了一些,凑了两千多块钱,想着给父亲看病。可就在郑州火车站,她准备买票的时候,装钱的包被小偷整个划走了。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站在车站广场上,哭都哭不出来。”她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我不敢跟家里说,怕我妈着急。我也不想再麻烦同事,只能……只能想着搭车,能走多远是多远。”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九十年代,两千块钱,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更何况那是救命钱。
“王师傅,你是个好人。”她看着我,眼神很真诚,“等我回了家,这笔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你。路费,还有饭钱。你把你的地址留给我。”
“不用了。”我摆了摆手,“几十块钱的事,提什么还不还的。你赶紧回家看你爸要紧。”
“不行,一定要还!”她很坚持,“这是原则问题。”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我笑了笑,没再跟她争。
车子一路向南,离襄阳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她时常会望着窗外发呆,我知道,她在担心她的父亲。
快到襄阳的时候,我问她:“到了襄阳,你怎么回县城?”
她愣住了:“我……我再想办法,搭车或者……”
“别搭了,不安全。”我打断她,“从襄阳到你们县城,还有多远?”
“一百多公里,路不好走。”
我沉默了。一百多公里,对一个身无分文的女孩来说,太难了。
车子驶入襄阳市区,我在一个十字路口,把车停在了路边。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别乱走。”我对她说。
然后,我下了车,朝街对面的邮局走去。
第5章 卧铺下的铁盒子
我走进邮局,里面人不多。我径直走到汇款的窗口,要了一张汇款单。
我没有给我家里汇钱。我这次出来,带的钱本来就不多,除了路上的开销,剩下的都得交给厂里的财务。
我只是站在那里,假装填单子,眼睛却一直看着邮局墙上的挂钟。大概过了十分钟,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把空白的汇款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然后走了出去。
回到车上,林月正一脸不安地等着我。
“王师傅,你去哪儿了?”
“给我家里打了个电话,报个平安。”我撒了个谎,然后重新发动了车子,“走,我送你回县城。”
“啊?”林月惊呆了,“不,不行的,王师傅!太麻烦您了!而且……而且您不是要去别的地方送货吗?”
“我的货是送到武汉的,从这儿绕一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我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就这么定了。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林月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她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车子没有在襄阳停留,直接转向了去往她家县城的省道。
就像她说的,路况很差,全是土路,又窄又颠。我的老东风在这样的路上,像一艘在风浪里航行的小船,摇摇晃晃。有好几次,我都担心车子会散架。
但我的心里,却很平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或许是因为她那句“好久没吃到这么热乎的东西了”,或许是因为她提到病危的父亲时那绝望的眼神。
我觉得,我应该帮她。不为别的,就为这萍水相逢的缘分,就为出门在外的那份不易。
开了将近四个小时,下午两点多,我们终于看到了县城的轮廓。那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县城,很破旧,也很安静。
在她的指引下,我把车开到了县人民医院的门口。
“王师傅,就到这儿吧,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等等。”我叫住了她。
我弯下腰,从驾驶座下面,拖出一个生了锈的铁皮盒子。这是我的“小金库”,里面放着我备用的应急钱,以防在路上车子坏了或者遇到什么突发状况。这是我爹教我的,他说,跑车的司机,身上一定要有两笔钱,一笔是明账,一笔是谁也不知道的“救命钱”。
我打开盒子,从里面数出五百块钱。钱都是十块一张的,被我用皮筋捆得整整齐齐。
我把钱递给她。
“王师傅,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能要你的钱!”她像被烫到一样,连连摆手。
“这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的。”我把钱硬塞到她手里,语气严肃,“你爸看病要紧,先拿着应急。你不是说要还我钱吗?那就把这个也算上。等你手头宽裕了,再一起寄给我。”
她拿着那沓还带着我体温的钱,手在微微发抖。她看着我,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哽咽着。
“什么也别说。”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赶紧去医院看你爸。记住,天大的事,也得先扛住。你爸还等着你呢。”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王师傅,你把地址给我,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在一张烟盒纸上,写下了我厂里的地址和我的名字。我没写我家的地址,不想让秀兰知道这件事,怕她多想。
“好了,快去吧。”我催促她。
她拿着钱和那张烟盒纸,下了车。站在车下,她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
“王师傅,谢谢你。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人。”
我没说话,只是朝她摆了摆手,然后挂上档,踩下了油门。
卡车缓缓启动,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还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我的车,直到我的车拐过一个弯,再也看不见她。
我继续我的路程,车厢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林月坐过的副驾驶座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座位上,那件被她叠得整整齐齐的军大衣,安静地躺在那里。
我心里空落落的,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充实感。
那五百块钱,是我大半年的积蓄。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我知道,这钱花得值。
我不知道她父亲的病能不能治好,也不知道她以后会怎么样。我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把钱还给我。
但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1993年那个秋天,在一个落难的姑娘最无助的时候,我,王建军,一个普通的卡车司机,做了一件自己认为对的事。
这就够了。
第6章 一封来自远方的信
送走林月后,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我开着我的老东风,继续在国道和省道上奔波。从湖北到湖南,再从湖南到广东,拉着一车车的货物,穿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城市。
日子像车轮一样,单调地重复着。白天是发动机的轰鸣和路边的风景,晚上是廉价的旅馆和无边的孤独。
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我最好的伙计。这成了我心底的一个秘密。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也会想起那个叫林月的姑娘,想起她那条蓝色的裙子,和她掉眼泪的样子。我会想,她父亲的病怎么样了?她过得还好吗?
但这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生活的疲惫和现实的压力给淹没了。
我甚至都快忘了这件事。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我完成一趟运输任务,回到厂里。刚走进调度室,会计老张就叫住了我。
“建军,有你的信。”老张递给我一个牛皮纸信封。
我愣了一下。会给我写信的,只有我老婆秀兰。但信封上的字迹,娟秀清丽,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却不是秀兰那歪歪扭扭的字。
寄信地址,是湖北省的一个小县城,正是林月的家乡。
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我拿着信,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有些颤抖地撕开了信封。
信封里,掉出来一沓钱。我数了数,一共是五百六十块钱。钱被抚得平平整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墨水香味。
除了钱,还有一封信。信纸是那种带横格的学生用纸,写了满满两页。
“王建军师傅,见字如面。”
信的开头,让我感到一丝陌生又亲切。
信是林月写的。
她在信里告诉我,她父亲的病,是突发性脑溢血,幸好送医及时,再加上我借给她的那笔钱,让她可以立刻交上手术费,她父亲的命保住了。虽然还没完全康复,但已经脱离了危险。
她为她父亲的事,向我表达了最深的感谢。她说,那五百块钱,是救命钱。她说,我不仅是捎了她一段路,更是给了她和她整个家庭希望。
信里,她还解释了为什么过了两个月才联系我。她父亲手术后,她一直在医院里衣不解带地照顾,家里也因为治病而欠下了一些外债。她把工作辞了,留在老家,一边照顾父亲,一边找些零活做,拼命地攒钱,就是为了能尽快把钱还给我。
“这五百六十块钱,五百是您借我的,另外六十块,是那天的车费和饭钱。我知道,这点钱,根本无法报答您的恩情。但我现在能拿出的,只有这么多了。王师傅,请您务必收下。”
“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您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您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路。这份恩情,我林月会记一辈子。”
信的最后,她写道:“祝您和您的家人,一生平安,万事顺遂。”
落款是:林月,敬上。
我拿着那封信,站在冬日的寒风里,看了很久很久。我的眼睛,有些发涩。
原来,她都记得。
那碗热汤面,那件军大衣,那五百块钱。我以为会随风而逝的萍水相逢,却在另一个人心里,刻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记。
我把钱和信小心翼翼地收好,揣进怀里,紧挨着我放全家福的那个口袋。那一刻,我感觉心里暖烘烘的,比烤着火炉还暖和。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给自己炒了两个菜,开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饮。我喝得不多,但心情却格外舒畅。
我不是什么英雄,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只是在别人需要的时候,凭着良心,搭了一把手。
而这封信,这份回报,让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它让我更加坚信,人与人之间,那些最朴素的善良和信任,是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没有回信,她也没有再来信。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各自远去的直线,回归了各自的生活轨迹。
我知道,这样最好。
对她来说,那段经历或许是她不愿再提起的伤疤。对我来说,把这份记忆珍藏在心底,就足够了。
第7章 讲给儿子的故事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二十多年就过去了。
我的东风140早就报废了,后来我换了新车,又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小小的运输队。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儿子王鹏也长大了,大学毕业,有了自己的工作,还给我娶了个好儿媳。
我也老了,头发白了大半,方向盘也打不动了,就把车队交给了儿子打理,自己过上了退休生活。
我还是喜欢喝茶,喜欢在午后,搬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院子里嬉戏的孙子,我常常会想起自己年轻时,那些在路上的日子。
那些路,那些人,那些事,都像老电影的片段,在我脑海里一帧一帧地闪过。
“爸,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儿子王鹏端着一杯茶,在我身边坐下。
我笑了笑,指着电视里正在放的一部关于八九十年代的电影,说:“在想你刚才问我的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问我跑了一辈子车,有没有见过什么电影里那样的事儿。”
王鹏来了兴趣:“哦?那到底有没有啊?给我讲讲呗。”
我呷了口茶,烟雾缭
绕里,那个叫林月的女人,和她那条滑到大腿根的蓝布裙子,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浮现在我眼前。
我沉吟了片刻,决定把这个埋藏了二十多年的故事,讲给我的儿子听。
我讲得很慢,很详细。从那个下着雨的下午,到那个拘谨的蓝裙子姑娘,从那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到那件盖在她身上的旧军大衣。
我甚至把我当时内心的挣扎和动摇,也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
王鹏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他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好奇,慢慢变成了专注,最后化为一种深深的敬佩。
当我讲到我把应急的五百块钱借给她时,王鹏忍不住说:“爸,那时候的五百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您就不怕她不还了?”
我摇了摇头:“想过。但当时顾不上了。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就觉得,要是眼睁睁看她走投无路,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后来呢?她还钱了吗?”
“还了。”我笑了笑,“两个月后,连饭钱和车费,一分不少地寄了回来,还写了一封感谢信。”
“那后来你们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我说,“故事到那里,就结束了。”
王鹏沉默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崇拜。
“爸,”他过了很久才开口,“我一直觉得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司机,没想到您还做过这么‘仗义’的事。”
我摆了摆手:“算不上什么仗义。就是做了该做的事。鹏鹏,你记住,人这一辈子,可能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能决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看你有多大能耐,赚多少钱,而是看你在关键时候,守没守住自己心里的那点东西。”
“那点东西,叫良心。”
儿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把杯里的茶喝完,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故事讲完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日子还得往下过。”
说完,我背着手,慢慢踱回了屋里。
我没有告诉儿子,那封信,我一直留着。就夹在我那本最旧的相册里,和我们的全家福放在一起。
我偶尔会拿出来看看,信纸已经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了。但每次看到那句“祝您和您的家人,一生平安”,我都会觉得,这辈子,值了。
我不知道林月后来过得怎么样。也许她结婚生子,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也许她成了女强人,有了自己的事业。
但我想,无论她身在何方,她一定也记得,在1993年的那个秋天,曾有一辆破旧的东风卡车,曾有一个叫王建军的司机,曾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过她一碗面的温暖,和一段路的善意。
这就够了。
有些遇见,注定只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但它会用它独特的方式,谱写出人性的温度,然后在漫长的岁月里,成为一首温暖的老歌,轻轻地,在我们心底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