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坐月子期间,我怒打了她1耳光,5年未见再回儿子家我惊呆
发布时间:2025-10-25 20:11 浏览量:13
那一巴掌挥出去的时候,我听见了风的声音。
不是外面刮的风,是我的手掌划破空气时,那种又快又闷的呼啸。
声音很短,像一声叹息。
然后就是“啪”的一声。
清脆,响亮,在这间闷热的、充满了奶味和汗味的月子房里,炸开了一朵无形的蘑菇云。
儿媳林晚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一片。
她没哭,也没闹,甚至没有躲。
她只是睁着那双因为刚生产完还带着些许浮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先是惊愕,像一面突然被石子砸碎的镜子。
然后,那惊愕的碎片沉了下去,浮上来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
不是恨,也不是怨。
是一种很深很深的,像古井一样的东西。
旁边的儿子,我的儿子周杰,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在那一刻,像是被雷劈中了。
他手里的那个装着鸡汤的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乳白色的鸡汤,混着黄澄澄的鸡油,溅了一地。
浓郁的香味,一下子就盖过了房间里所有的味道。
可我闻着,只觉得恶心。
“妈,你干什么!”
周杰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
我没看他。
我的眼睛,还黏在林晚的脸上。
那片红色,越来越深,像傍晚天边的火烧云。
我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避开了我的视线。
那个动作,像一把生了锈的慢刀子,一寸一寸地,割开了我的心。
房间里,唯一的声响,来自摇篮里我的孙女。
她好像被那一声脆响惊醒了,开始“哇哇”地哭。
哭声又细又亮,像一根针,扎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我为什么会打她?
连我自己都想问这个问题。
就在一分钟前,我还端着一碗小米粥,一口一口地喂她。
月子里的女人,金贵。
这是我妈传给我的道理,我信了一辈子。
我给她炖了各种汤,鲫鱼汤,猪蹄汤,乌鸡汤。
我给她洗了所有的尿布,一块一块用手搓,搓到指关节都泛着红。
我半夜起来好几次,听听孩子的动静,生怕她太累。
我觉得,我算得上一个好婆婆了。
可就在刚才,林晚看着窗外,轻轻说了一句:“等孩子大一点,我想带她去看看海。”
“海有什么好看的,风大,浪也大,不安全。”我下意识地就接了一句。
“我想让她自由一点,”林-晚的声音很轻,像梦呓,“不要被任何东西困住,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像风一样。”
像风一样。
自由。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毫无征兆地,就捅开我心里那把锁了二十年的大锁。
锁后面,关着一个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
房间里,全是风声。
是二十年前,那辆失控的卡车,撞过来时,带起的风声。
是我的女儿,我那只有七岁的女儿月月,被卷到车轮下时,她那条漂亮的红色连衣裙,在风里最后一次飘动的声音。
月月最喜欢海。
出事的前一天,她还拉着我的手,摇啊摇。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海?老师说,海是蓝色的,像天空掉下来了一样。”
我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月月乖,等妈妈忙完这段时间,就带你去。你想去哪儿,妈妈就带你去哪儿。”
我食言了。
我再也没机会带她去看海了。
她再也没机会,像风一样自由了。
所以,当林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看到的,不是躺在床上虚弱的儿媳。
我看到的,是二十年前,那个躺在血泊里,身体已经开始变冷的,我的女儿。
那张小小的,苍白的脸。
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滔天的悔恨和悲痛,像一场海啸,瞬间就把我淹没了。
然后,我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
周杰把我推出了那间屋子。
他的力气很大,攥得我胳膊生疼。
“妈,你先回去吧。”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站在客厅里,手足无措。
地上,还是一片狼藉的鸡汤。
那香味,钻进我的鼻子里,让我一阵阵地反胃。
我没脸再待下去。
我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
我像个小偷一样,狼狈地逃离了那个我曾经以为会是我另一个家的房子。
从那天起,整整五年,我再也没有踏进过那个家门。
周杰没有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逢年过节,他会托人送些东西过来,钱,补品,衣服。
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冰冷,客气,疏离。
我知道,那一巴掌,打断的,不仅仅是我和儿媳之间的情分。
也打断了,我和儿子之间,那条连接了三十年的,血脉的脐带。
我成了一个孤岛。
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
我说不清楚。
时间好像被拉成了一条又长又黏的丝,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
我住的还是那套老房子。
两室一厅。
一间我住。
另一间,是月月的房间。
自从月月走后,那间房的门,我就再也没打开过。
我怕。
我怕一打开门,那些回忆就会像潮水一样涌出来,把我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力气都冲走。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起床,吃饭,发呆,睡觉。
有时候,我会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天。
看着窗外的光线,从亮到暗,再从暗到亮。
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又好像,满满的,什么都有。
全是过去那些琐碎的,现在看来却无比珍贵的片段。
月月第一次喊妈妈。
月月第一次走路。
月月把饭粒弄得满脸都是。
周杰小时候调皮,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我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满院子跑。
这些画面,就像老旧的电影胶片,在我脑子里,一遍一遍地放。
放得多了,胶片就磨损了,颜色也淡了。
到后来,我连他们的脸,都快要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那一巴掌扇在林晚脸上的声音。
清脆。
响亮。
像一个永远不会停止的回音,在我耳朵里,响了五年。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闭上眼睛,就是林晚那双看着我的眼睛。
那双像古井一样的眼睛。
我常常在半夜里,一个人坐起来,抱着膝盖,在黑暗里流泪。
我不是个坏人。
我真的不是。
可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坏事。
我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一个刚刚成为母亲的,脆弱的女人。
我的儿媳。
我孙女的妈妈。
我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不爱出门。
邻居们在楼下聊天,我听见了,就绕着走。
我怕他们问我,你儿子怎么不回来看你啊?你孙女多大了?
我怎么回答?
我没法回答。
我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
脸上的皱纹,也像干涸的土地一样,一道一道地裂开。
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会觉得陌生。
这个满眼浑浊,一脸憔悴的老太婆,是谁?
是我吗?
我才六十出头啊。
怎么活得,像个快要死的人。
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想过去找他们。
我想去道个歉。
我想跟林晚说一句,对不起。
可我没有勇气。
我怕看到她冷漠的脸。
我更怕,看到周杰那失望透顶的眼神。
所以,我就这么拖着。
一天,两天。
一个月,两个月。
一年,两年。
五年,就这么过去了。
像一阵风,吹过了我荒芜的人生,什么都没留下。
只留下了,更深的孤寂,和更重的悔恨。
直到那天,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接起来,喂了半天,那边才传来一个迟疑的,又熟悉的声音。
“妈,是我。”
是周杰。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妈,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真切的情绪。
是关心吗?
还是,只是客套?
我胡乱地“嗯”了一声。
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那边,有隐隐约约的,小孩子笑闹的声音。
是我的孙女吗?
她已经五岁了。
会是什么样子?
像周杰,还是像林晚?
“妈,”周杰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疲惫,“这个周六,是念念五岁的生日。你……要不要过来?”
念念。
原来我的孙女,叫念念。
思念的念吗?
是在思念谁?
我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我……”
我想说,我不想去。
我想说,我没脸去。
可我说不出口。
我太想他了。
我太想,看看那个我只在出生时抱过一次的小生命了。
“地址我发你手机上,我们搬家了。”
周杰没等我回答,就继续说道。
“你要是……不想来,也没关系。”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他,此刻一定是皱着眉头的。
“我……我去。”
我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拿什么脸去?
我去了,林晚会怎么对我?
她会不会,把我赶出来?
电话那头,周杰好像松了一口气。
“好,那……周六上午,我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赶紧说,“我自己过去就行,你把地址发给我。”
我不想让他来接我。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住的这个,像垃圾堆一样,充满了腐朽气息的家。
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杰发来的地址。
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小区名字。
离我这里,很远。
要转两趟公交,再坐一趟地铁。
也好。
远一点,就好像是去一个新的世界。
一个没有过去,没有伤害,没有悔恨的新世界。
可我知道,这只是我的自欺欺人。
周六那天,我起了个大早。
我翻箱倒柜,找出了我最好的一件衣服。
一件暗红色的,带点绣花的上衣。
是很多年前,周杰给我买的。
穿上身后,我才发现,衣服已经有些大了。
这五年,我瘦了太多。
我对着镜子,仔細地梳了梳我那头花白的头发。
我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
至少,不要那么像个,被生活打败了的,可怜的老太婆。
我还去了一趟商场。
我想给念念买个生日礼物。
可我站在琳琅满目的玩具货架前,却又一次感到了手足无措。
现在的孩子,都喜欢什么?
是漂亮的芭比娃娃?
还是可以拼装的乐高积木?
我不知道。
我跟这个世界,已经脱节太久了。
最后,我给念念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毛绒熊。
我想,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这个吧。
抱着那个比我半个身子还高的毛绒熊,我挤上了公交车。
一路上,我的心,都像是揣着一只兔子,怦怦直跳。
我一遍一遍地,在心里演练着。
待会儿见到了林晚,我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是说,对不起?
还是说,好久不见?
哪一句,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车子摇摇晃晃。
窗外的风景,飞速地向后退去。
那些高楼,那些街道,那些人群。
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从过去穿越而来的人,与这个崭新的世界,格格不入。
终于,我到了。
周杰发给我的那个小区,很漂亮。
绿化很好,到处都是干净的草坪和盛开的鲜花。
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栋楼。
站在那扇紧闭的防盗门前,我却迟迟没有勇气,按下门铃。
我的手,抬起来,又放下。
放下了,又抬起来。
来来回回,好几次。
手心里,全是汗。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周杰。
他比五年前,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怀里那个巨大的毛绒熊上。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妈,你来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客气,那么疏离。
我点点头,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进来吧。”
他侧过身,让我进去。
我换鞋的时候,手抖得厉害,鞋子掉了好几次。
周杰默默地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帮忙。
我知道,他还在怪我。
我活该。
走进客厅,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到了林晚。
她正蹲在地上,陪着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在搭积木。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五年了。
她的样子,变了,又好像没变。
人清瘦了一些,但眉眼间,多了一种为人母的温柔和坚定。
她的脸上,没有我想象中的冷漠,也没有厌恶。
她只是,很平静地看着我。
就像在看一个,很多年没见的,普通亲戚。
然后,她站起身,对我笑了笑。
“妈,您来了。”
那一声“妈”,叫得那么自然,那么坦然。
我却像是被烫了一下,浑身一颤。
我张了张嘴,那句准备了一路的“对不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倒是她身边那个小女孩,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我。
她有一双,和林晚一样,又黑又亮的眼睛。
像两颗晶莹剔ട്ട的黑葡萄。
这就是念念吧。
我的孙女。
她长得,真好看。
“念念,叫奶奶。”林晚轻轻地推了推女儿的后背。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躲到了林晚的身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地看我。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有点疼。
是啊。
她不认识我。
在她过去五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一个,叫做“奶奶”的人出现过。
我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突然闯入她家的,陌生人。
周杰从我手里,接过了那个毛绒熊。
“念念,看,奶奶给你买的生日礼物。”
念念的眼睛,亮了一下。
但她还是没有过来。
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空气里,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一声,一声,敲在我的心上。
还是林晚,打破了这片沉寂。
“妈,您坐吧,我去给您倒杯水。”
她说着,就转身走向了厨房。
我局促地,在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只坐了半个屁股。
我不敢坐得太实。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周杰把熊放在了念念的身边,然后,也坐到了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茶几。
不远,却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几年……身体还好吗?”他没话找话地问。
“挺好。”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然后,又是沉默。
这种沉默,比任何指责和争吵,都更让我难受。
它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紧紧地包裹住,让我无法呼吸。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林晚端着水出来了。
她把水杯,轻轻地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妈,喝水。”
我抬起头,对她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
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客厅的墙壁。
然后,我就愣住了。
那面墙上,挂着很多照片。
有周杰和林晚的结婚照。
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有念念从小到大的各种照片。
而在那面照片墙最中间的位置,挂着一幅画。
一幅,用蜡笔画的,儿童画。
画上,有四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
还有一个,比小女孩高一点的,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
那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头上,还画着一个,金色的光环。
她的脚下,没有踩着地。
她像是,飘在空中。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住了。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幅画。
那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
是月月。
是我的月月。
我不会认错的。
那条红色的连衣裙,是我亲手给她做的。
那两个翘起的小辫子,是她最喜欢的发型。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视线,变得模糊。
我看到,念念从林晚身后跑了出来,跑到那面墙下,指着那幅画,用一种稚嫩的,又带着点骄傲的口气说:
“奶奶,你看,这是我画的!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这个是月月姑姑!”
月月姑姑……
我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疼得我,几乎要蜷缩起来。
我转过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林晚。
她怎么会知道月月?
我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月月。
周杰也从来不会主动跟别人说起,他曾经有过一个妹妹。
那是我们家,一个不能触碰的,伤疤。
林晚迎着我的目光,眼神很平静。
她走到画的旁边,轻轻地摸了摸念念的头。
“念念,告诉奶奶,月月姑姑在哪里呀?”
“月月姑姑在天上呀!”念念仰着头,指了指天花板,又指了指画上那个金色的光环,“妈妈说,姑姑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每天晚上,都会看着我。”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下。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可是,那呜咽的声音,还是从我的指缝里,漏了出来。
我活了六十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态过。
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如刀割,却又,感到一丝暖意。
周杰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他的手,有些僵硬。
但那份迟到了五年的安慰,还是让我瞬间崩溃。
我趴在沙发上,放声大哭。
哭得像个孩子。
我把这五年,不,是这二十五年来的委屈,痛苦,悔恨,思念,全都哭了出去。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
哭到最后,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陌生的卧室里。
房间很干净,很温馨。
窗帘是浅蓝色的,上面有白色的云朵图案。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被子上,暖洋洋的。
林晚就坐在我的床边,手里拿着一条湿毛巾,正在给我擦脸。
看到我醒了,她对我笑了笑。
“妈,您醒了。”
我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嗓子,因为刚才那场痛哭,已经哑了。
“您刚才哭晕过去了,”林晚轻声说,“医生来看过了,说您是情绪太激动,加上有点低血糖,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把毛巾放在一边,又端过一杯温水,递到我嘴边。
“喝点水吧,润润嗓子。”
我顺从地,喝了几口。
温热的水,流过我干涸的喉咙,舒服了很多。
“林晚……”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虽然,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那幅画……”
“是我告诉念念的。”林晚打断了我的话。
她好像知道,我想问什么。
“其实,在您走之后,我们有一次回老房子拿东西,我无意中,看到了月月的房间。”
我的心,又是一紧。
“我不是故意要进去的,是门锁坏了,风一吹,门就开了。”
她解释道。
“我看到了,房间里的一切。她的书桌,她的奖状,还有她那些,没有织完的毛衣。”
“后来,我又在书柜里,找到了她的相册,和她的日记。”
林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才知道,原来周杰,还有一个那么可爱,那么漂亮的妹妹。”
“我也才知道,您心里,一直藏着那么深的痛。”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理解。
“妈,对不起。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些,五年前,我就不会说那句话了。”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
“不,不怪你,”我摇着头,哽咽着说,“是我,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都过去了。”林晚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我那只布满皱纹,冰冷的手。
她的手,很暖。
“妈,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怪过您。”
“我知道,您打我那一巴掌,不是因为恨我。”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
“我怕看到您,就会想起您心里的痛。我怕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会不小心,再刺伤您。”
“所以,我们搬了家。我想,或许距离,能让大家都好过一点。”
“可是我错了。”
林晚的眼睛,红了。
“这五年,周杰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的。”
“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都惦念着您。”
“他常常一个人,看着您的照片发呆。”
“他会偷偷地,开车到您家楼下,看一看您房间的灯,是不是还亮着。”
“看到灯亮着,他才肯放心回家。”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了。
我从来不知道。
我以为,他已经恨我入骨。
我以为,他已经,不要我这个妈了。
原来,他一直都在。
只是用一种,我不知道的方式,在关心着我。
“念念出生后,长得越来越像月月小时候的照片。”
林晚继续说道。
“我常常想,如果月月还在,她一定会很疼爱念念这个小侄女吧。”
“所以,我开始跟念念讲月月姑姑的故事。”
“我告诉她,她有一个很漂亮的姑姑,姑姑喜欢画画,喜欢跳舞,喜欢穿红色的连衣裙。”
“我告诉她,姑姑没有离开我们,她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一个很远很美的地方。”
“我想,用这种方式,让月月,也参与到我们的生活中来。”
“也想,用这种方式,替您,替周杰,把这份思念,延续下去。”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只能,紧紧地,反握住她的手。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曾经深深伤害过的女人。
我才发现,她有一颗,多么柔软,多么善良,多么宽阔的心。
是她的善良,和她的智慧,化解了我们之间那道,看似无法逾越的鸿沟。
是她,用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方式,治愈了我心中那道,流了二十五年血的伤口。
那天晚上,我留在了他们家。
周杰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都是我喜欢吃的。
吃饭的时候,念念就坐在我旁边。
她已经不像下午那么怕我了。
她会偷偷地看我,然后,对我笑。
她还会用她那双,还不太会用筷子的小手,给我夹菜。
虽然,那块排骨,最后掉在了桌子上。
但我的心,却比吃了蜜还要甜。
饭后,林晚和周杰在厨房洗碗。
我陪着念念,在客厅里玩。
她把那个巨大的毛绒熊,拖到了我的面前。
“奶奶,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好啊,那叫什么呢?”
念念歪着脑袋,想了半天。
“就叫……就叫‘欢欢’吧!我希望,奶奶以后,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我的眼眶,又湿了。
我抱住她,抱住这个,我失而复得的,小小的,温暖的太阳。
“好,就叫欢欢。”
晚上,我睡在他们给我准备的客房里。
很奇怪。
那晚,我睡得特别香,特别沉。
二十五年来,第一次,没有做噩梦。
我没有再梦到那辆失控的卡车。
也没有再梦到,月月那张苍白的小脸。
我梦到了。
我梦到,在一个很蓝很蓝的海边。
有两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在沙滩上,手拉着手,奔跑。
一个,是七岁的月月。
一个,是五岁的念念。
她们笑着,闹着。
阳光洒在她们的身上,像给她们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们跑累了,就回过头,朝我招手。
“妈妈!奶奶!快来呀!”
我笑着,朝她们走去。
我的脚步,从来没有,这么轻快过。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香味弄醒的。
我走出房间,看到林晚正在厨房里忙碌。
她在熬粥。
小米粥。
看到我,她笑了。
“妈,您醒啦?快去洗漱吧,马上就可以吃早饭了。”
阳光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洒在她的身上。
她的侧脸,在晨光里,显得那么温柔,那么好看。
我突然想起,五年前,我也是这样,在月子房里,给她喂小米粥。
同样的场景。
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了勺子。
“我来吧。”
林晚愣了一下,然后,顺从地把位置让给了我。
我拿着勺子,在锅里,慢慢地搅动着。
小米在锅里,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我看着这锅粥,心里,突然就释然了。
人生,就像熬粥。
需要时间,需要耐心。
火候不到,会夹生。
火候过了,会糊掉。
只有不急不躁,慢慢地熬,细细地品,才能尝到,那份藏在平淡里的,甘甜。
我和林晚,我们这个家,这锅粥,曾经因为我的一时糊涂,差点熬糊了。
但好在,还不算太晚。
我们都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从那天起,我就搬到了周杰家。
我把老房子,卖了。
我不想再守着那个,充满了悲伤回忆的空壳子。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
我每天,给他们做饭,打扫卫生。
接念念放学。
晚上,给念念讲故事。
我会给她讲,月月姑姑小时候的故事。
讲她怎么学画画。
讲她怎么偷偷地,把邻居家的小狗,抱回家。
念念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她会抱着我的胳膊,撒娇。
“奶奶,姑姑好厉害呀!我也要像姑姑一样!”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笑着,摸摸她的头。
“好,我们念念,一定会比姑姑,更厉害。”
我的心里,不再是痛。
而是一种,温暖的,柔软的,延续。
我感觉,我的月月,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了我的身边。
有时候,林晚下班回来,看到我和念念在玩,她会站在门口,静静地看我们。
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
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隔阂了。
那一巴掌,留下的伤痕,已经被时间,和爱,彻底抚平了。
它就像一道疤。
虽然,永远不会消失。
但它已经,不再疼痛。
它只是,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
提醒我,曾经犯下的错。
也提醒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我常常会想。
如果,五年前,我没有挥出那一巴掌。
如果,我能早一点,走出过去的阴影。
如果,我能早一点,对他们敞开心扉。
我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那整整五年的时光?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或许,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五年的分离和煎熬。
我们才更懂得,珍惜眼前的团聚和温暖。
就像一棵树,只有经历过风雨的洗礼,它的根,才能扎得更深。
它的枝叶,才能长得,更繁茂。
现在,我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牵着念念的手,去小区的公园里散步。
我们会看到,很多和我一样,带着孙子孙女的老人。
他们会羡慕地对我说:“大姐,你真有福气,有这么乖巧漂亮的孙女。”
每当这时,我都会发自内心地笑。
“是啊,我是有福气。”
我的福气,不仅仅是有一个可爱的孙女。
更是因为,我有一个,善良,宽容,用爱治愈了我,也拯救了这个家的,好儿媳。
夕阳西下。
金色的余晖,洒在我们一老一小的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念念突然抬起头,指着天上的一朵云,对我说:
“奶奶,你看,那朵云,像不像月月姑姑的笑脸?”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那朵云,被晚霞,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还真的,像一张,弯弯的笑脸。
我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了。
但我没有哭。
我只是,笑着,对她说:
“像,真像。”
我知道,那是月月,在天上,对我们笑呢。
她在告诉我们。
她很好。
她也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好好的。
风,轻轻地吹过。
吹动了我的白发,也吹动了念念的裙角。
我牵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在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家里。
有我的儿子,和我的儿媳,在等着我们,回家吃饭。
真好。
这,就是我想要的,人间烟火。
这,就是我余生,最想守护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