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赶集一个女子让我赔她裙子,我扭头就跑,她举着砖头紧追不舍
发布时间:2025-10-23 21:27 浏览量:12
“哥,你这车链子又掉泥里了?”
我妹陈芳蹲在地上,用根小树枝戳着我那辆永久牌二八大杠的后轮,一脸的嫌弃。
“什么泥,这是机油混了土。”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手上正费劲地想把那截油腻腻的链条给重新挂上齿轮。
这是1993年的夏天,镇上的大集,人多得像下了锅的饺子。空气里混着牲口的味儿,炸油条的香气,还有一股子尘土飞扬的土腥味。
我和我妹是来卖鸡蛋的。爹前年走了,娘身体不好,家里就靠我一个半大小子撑着。我从镇上的水泥厂找了个力工的活,一个月能挣百十来块钱,我妹还在上初中,成绩好,我想让她一直读下去,读到县里,读到市里。
家里的几十只鸡就是我妹的学费,攒了半个月的鸡蛋,今天我特意请了假,骑车带她来集上卖个好价钱。
车筐里是两大篮子鸡蛋,用麦秆一层层隔着,宝贝得很。
可偏偏这破车,关键时候掉链子。
我手上沾满了黑乎乎的油泥,怎么也弄不好。心里头有点燥,怕耽误了工夫,晌午一过,买菜的人就少了。
“哥,你行不行啊?”陈芳在旁边催。
“别吵。”我闷着头,使了把蛮力,链条“咔嗒”一声,总算是挂回去了。
我松了口气,甩了甩手上的油,站起身想找点东西擦擦。
就是这一甩,一转身的工夫,出事了。
我感觉胳膊肘好像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紧接着就听到一声短促的“呀”。
我一回头,看见一个姑娘,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裤子。
她穿着一条崭新的、天蓝色的“的确良”长裤,这种料子在当时可是时髦货,滑溜溜的,带着点光泽。
可现在,那条漂亮裤子的侧面,从大腿到膝盖,被狠狠地甩上了一道黑乎乎、油腻腻的印子。正是我手上甩出去的机油。
那道印子,像一条丑陋的黑虫,趴在清爽的蓝裤子上,格外扎眼。
姑娘的脸先是白了一下,然后慢慢涨红了。她抬起头,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此刻却像两团火苗,直直地盯着我。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脆,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
集上人来人往,好几双眼睛已经朝我们这边看过来了。
我赶紧说:“对不住啊,同志,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裤子就没脏?”她伸手指着那道油印,“这裤子是新的,我今天头一回穿!你说怎么办吧!”
我看着那道油印,心里也发怵。这机油混了土,黏糊糊的,别说“的确良”,就是粗布裤子也洗不掉。
“我……我帮你洗洗?”我说了句蠢话。
“洗?”她气得笑了,“这东西洗得掉吗?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我妹陈芳也吓着了,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哥……”
我脸上臊得慌,一个大小伙子,当街把人家姑娘的裤子弄脏了,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听。
我硬着头皮问:“那……那你说咋办?”
“赔!”她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赔多少?”我心里咯噔一下。
她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十块钱。我买这条裤子就花了二十八,还有两块钱是我的工夫钱,我得回去换,还得想法子洗。”
三十块!
我兜里总共就揣了五块钱,还是准备卖完鸡蛋给我妹买根冰棍的。我们那两大篮子鸡蛋,就算一个不破全卖出去,撑死也就卖个二十来块。
三十块钱,那是我在水泥厂扛大包,流一个星期汗才能挣回来的。
我当时就急了:“同志,你这也太贵了。一条裤子哪要三十块?你这是讹人。”
话说出口我就有点悔,但话赶话,收不回来了。
姑娘的眼睛更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讹人?你去供销社问问,这种料子的裤子是不是这个价!我今天要去县里办要紧事才穿的,你给我弄成这样,你还有理了?”
她越说声音越大,围观的人也开始帮腔。
“小伙子,是你不对在先,该赔就赔吧。”一个大爷说。
“是啊,看这姑娘也不像说谎的。”一个大婶也附和。
我百口莫辩,脸涨得跟猪肝一样。我不是不想负责,我是真的没钱。
我压低声音,近乎哀求地说:“同志,我身上真没带那么多钱。你看这样行不?我先把鸡蛋卖了,有多少先给你多少,剩下的我给你打个欠条,我叫陈晋,就在水泥厂上班,跑不了。”
“打欠条?”她冷笑一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跑了,我上哪儿找你去?不行,今天必须给钱!”
她的态度很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心里那点愧疚,被她的不依不饶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给冲刷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全是窘迫和一丝被逼到墙角的恼火。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她把我们卖鸡蛋的钱都拿走,那是我妹的学费。
就在那一瞬间,我做了一个让我后来想起来就想抽自己嘴巴的决定。
我猛地一扭头,拨开人群,撒腿就跑。
我没想跑多远,就想先离开这个让我无地自容的地方,脑子乱得很,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别跑!”身后传来她又急又气的喊声。
我没回头,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跑出十几米,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我魂儿都快吓飞了。
那个姑娘,竟然从路边一个盖房子的工地旁,抄起半块砖头,举着就朝我追了过来。
她跑得很快,辫子在脑后一甩一甩的,脸上的表情又倔又狠,完全不像个文静的姑娘。
集上的人都看傻了,纷纷让开一条道。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这姑娘疯了。
我哪还敢停,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跑。一个在前面没命地跑,一个在后面举着砖头没命地追。整个集市,成了我俩的舞台。
我心里又慌又乱,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屈辱感。
我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姑娘举着砖头追着跑,这算什么事?
最后,还是集市管理处的一个大叔,看不过去了,从斜里冲出来,一把拦住了她。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我这才敢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气。
她被大叔抓着胳膊,还在挣扎,手里的砖头却没放下,眼睛死死地瞪着我,里面全是水汽。
“他弄脏我裤子,不赔钱还跑!”她冲着大叔喊,声音里带了哭腔。
大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把我们俩都带到了管理处的小平房里。
事情的结局是我丢尽了脸。
我浑身上下掏不出三十块钱。最后,在大叔的调解下,我把我的身份证押在了他那里,并且被迫写下了一张欠条,承诺三天之内,一定把三十块钱送到管理处来。
那个姑娘,从头到尾没再和我说一句话,只是拿着那张我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欠条,又看了一眼我押下的身份证,转身就走了。
我从管理处出来的时候,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我妹陈芳一直低着头跟在我后面,篮子里的鸡蛋一个没卖出去。
回到家,我把事情跟娘说了。
娘没骂我,也没打我,她只是坐在小板凳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屋里很静,只能听到老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过了半晌,娘才开口,声音很轻:“晋儿,爹走的时候跟你说啥,你还记得不?”
我低着头,没说话。
“他说,咱们陈家的男人,可以穷,可以没本事,但不能没担当。”娘的眼睛看着我,“钱没了,可以再挣。人家的东西弄坏了,就得赔。你跑什么?”
我心里堵得难受,说:“娘,我不是不想赔,我是真没钱。三十块,我上哪儿凑去?”
“没钱,可以好好跟人家说。可以去借,可以去求人家宽限几天。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这一跑,丢的不是钱,是咱家的脸。”
娘的话,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在我心上。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覆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白天在集市上的情景。那个姑娘涨红的脸,她眼睛里的火气和水汽,还有她举着砖头追我时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儿。
我开始琢磨,一条裤子,真就值得她这么拼命?
三十块钱,对我来说是笔巨款,对她来说,可能也一样。她说她要去县里办要紧事,是什么事,重要到让她这么失态?
我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我心里那点因为被追赶而产生的怨气,慢慢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愧疚。
娘说得对,我跑了,我没担当。
第二天,我没去水泥厂上班,跟工头请了假。
我揣着找邻居二叔借来的三十块钱,又去了镇上的集市。
我想找到那个姑娘,当面把钱给她,跟她道个歉。
可是集市那么大,人来人往,我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住哪里。
我找到了昨天那个管理处的大叔。
大叔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复杂:“来还钱了?”
我点了点头,把钱递过去:“大叔,我想问问,昨天那个姑娘,您认识吗?我想当面跟她说声对不起。”
大叔接过钱,数了数,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我的身份证还给我。
他叹了口气:“那姑娘我也不熟,不过我听她口音,像是镇西边李家窑的。她昨天走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小伙子,你昨天做得确实不地道。”
李家窑。
我心里记下了这个地名。
从管理处出来,我没回家,直接骑着车往镇西边去了。
李家窑是个老村子,离镇上有七八里路。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
我一路打听,费了老大劲儿,才找到了一个姓李的人家。
那户人家的院墙是土坯的,塌了半边,门口的木门也破破烂烂。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头发花白,一脸病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你找谁?”
“阿姨,我找……我找昨天在集上……”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院子里晾衣绳上,挂着一条天蓝色的裤子。
就是那条裤子。
那道黑色的油印,在水洗之后,颜色变淡了些,但还是顽固地留在那里,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裤子下面,拿着一块小刷子,蘸着肥皂水,一遍又一遍地刷着那个污渍。
是她。
她没扎辫子,头发就那么披着,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
她听见门口的动静,回过头来。
看到我的一瞬间,她手里的刷子“啪”地掉在了地上。
她的眼神里,先是惊讶,然后是戒备,最后变成了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开门的妇人也看到了我,又看了看女儿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妇人没好气地问。
我没理她,眼睛直直地看着那个姑娘,从兜里掏出那三十块钱,往前递了过去。
“这是赔你裤子的钱。昨天……对不起。”
姑娘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肥皂沫,却没有接我的钱。
她就那么看着我,不说话。
她娘却一把抢了过来,把钱紧紧攥在手里,嘴里还念叨着:“算你还有点良心。”
我没看她娘,还是看着她,又说了一遍:“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跑。我跟你道歉。”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嘴唇动了动,最后把头扭到了一边。
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钱也还了,歉也道了,她还是这个态度。
我正准备转身走,院子里西边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听得人心头发紧。
姑娘的脸色一变,赶紧朝屋里跑去。
她娘也顾不上我了,跟着跑了进去。
我鬼使神差地,没有走,而是跟了过去,站在门口往里看。
屋里光线很暗,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一个干瘦的男人躺在床上,脸蜡黄蜡黄的,刚才就是他在咳嗽。
姑娘正拿着毛巾给他擦嘴,她娘在一旁给他抚背顺气。
我看到床头柜上,放着好几个空了的药瓶子。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退出了院子,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了村口的小卖部。
我买了两包烟,递给正在下棋的几个大爷,跟他们打听起这户人家的事。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我心里像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
原来,那个姑娘叫李月。
她爹以前是矿上的工人,两年前矿上出事,被砸断了腿,从此就瘫在床上了。矿上赔了点钱,早就花光了。
她娘身体一直不好,干不了重活。家里还有个弟弟在念小学。
全家的重担,都压在了李月一个人身上。
她在镇上的一个私人小纺织作坊里上班,一个月挣的钱,除了吃饭,全都给她爹买药了。
大爷们说,李月这姑娘,性子要强得很,从来没听她跟谁叫过苦。
“昨天她那条裤子,听说是她攒了好几个月的布票和钱,专门扯了布请裁缝做的。”一个大爷嘬着烟说,“说是今天要去县里的国营棉纺厂面试,想找个正式工作,能有劳保,能给她爹报销医药费。”
“结果裤子被弄脏了,面试也去不成了。也难怪她昨天要跟你拼命。”
大爷的话,像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我胸口。
我终于明白,那三十块钱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一条裤子,那是她爹的药费,是她全家的希望,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而我,因为我的怯懦和逃跑,亲手把她的希望给毁了。
我骑着车往回走,心里五味杂陈。
那三十块钱,我还不不还,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我毁掉的,是钱弥补不了的东西。
回到家,我把李月家的事跟娘说了。
娘听完,又沉默了。
这次,她沉默的时间更长。
最后,她站起身,走进里屋,打开了那个上了锁的旧木箱。
那是爹留下的箱子。
娘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一层一层地打开。
里面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钱,还有一张存折。
“这是你爹当年出事,厂里给的抚恤金。我一直没动,想着给你和你妹将来娶媳服嫁妆用。”娘把钱推到我面前,“你拿一百块钱,去给人家姑娘。再去买点好东西,上门去,好好跟人家赔个不是。”
我看着那些钱,眼睛发酸:“娘,这钱不能动。”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娘的态度很坚决,“咱们家是穷,但不能穷了心。你把人家的前程给耽误了,就得想办法补上。这是做人最起码的道理。”
我拿着那一百块钱,感觉手都在抖。
第二天,我又去了李家窑。
这次,我没空着手。我托人从县里买了当时最好的“的确良”布料,天蓝色的,跟她那条一模一样。还买了一些营养品,和一袋大米。
我到李家的时候,李月正好在院子里喂鸡。
她看到我,还有我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愣住了。
她娘也从屋里出来了,看到我,脸上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我把东西拎下车,走到她们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姨,李月同志。我叫陈晋。昨天的事,是我混蛋。我不光是来赔钱道歉的,我是来赎罪的。”
我把布料和营养品递过去:“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我知道,我耽误了你的大事,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李月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了昨天的火气,但也没有任何表情。
她娘想上来拿东西,被李月拦住了。
“我们不能要你的东西。”李月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哑,“钱你已经赔了,这事就算了了。”
“算了不了!”我急了,“我打听过了,你去棉纺厂面试的事……都怪我。你告诉我,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
李t月摇了摇头,转身就要回屋。
“李月!”我冲着她的背影喊,“我知道一个机会,不比棉纺厂差!”
她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
我赶紧说:“我们水泥厂,最近在招合同工,虽然不是正式的,但干得好,以后有机会转正。而且厂里有澡堂,有食堂,待遇比你那个小作坊好多了。最重要的是,我们厂长是我爹以前的老战友,我去求求他,看能不能给你争取一个名额!”
这事是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宿才想出来的。
我们厂长确实跟我爹认识,但关系远近,我心里也没底。可当时,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为她做点什么。
李月看着我,看了很久。
她娘也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月儿,要不……试试?”
李月没说话,但她的眼神,明显松动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真的豁出去了。
我提着家里最好的两只老母鸡,去厂长家磨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把李月家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跟厂长说了,当然,也坦白了我是怎么认识她的。
厂长听完,抽着烟,半天没说话。
最后,他把烟头在鞋底上摁灭,说:“陈晋,你小子,跟你爹一个脾气,犟,但是实诚。这事儿,我帮你问问。成不成,看她自己的造化。”
一个星期后,消息来了。
厂里同意给李月一个机会,让她去参加一次单独的招工考试。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月的时候,她正在河边洗衣服。
她听完,手里的棒槌停在了半空中,愣愣地看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地问:“真的?”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天,我第一次看到她笑。
她的笑很好看,像雨后的太阳,把她脸上那股子常年紧绷的倔强都融化了。
考试那天,我骑车送她去厂里。
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旧衣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她有点紧张,手一直攥着衣角。
我对她说:“别怕,你肯定行。”
她在里面考试,我就在外面等着。那一个小时,比我自己上考场还难熬。
结果出来,她考上了。
是记分员的岗位,不用下车间,活儿不累,还体面。
办入职手续那天,李月的娘拉着我的手,眼泪掉个不停,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李月站在旁边,低着头,也红了眼圈。
从那天起,我和李月,就从一对“冤家”,变成了厂里的同事。
我们不在一个车间,但中午在食堂能碰上。
一开始,我们俩都挺别扭的。碰见了,就点个头,也不知道说啥。
后来,慢慢地,话就多起来了。
她会问我,我妹学习怎么样了。
我会问她,她爹身体好点没有。
她进了厂,有了稳定的收入,家里的情况一天天好起来。她爹的药能按时吃了,她弟的学费也不用愁了。
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厂里的人都看出来了,我俩关系不一般。
有人开玩笑,说我这是“不打不相识”。
我听了,就嘿嘿地笑。
我娘也特别喜欢李月,隔三差五就让我叫她来家里吃饭。
娘说,这姑娘,眼睛里有光,是个能撑起家的好姑娘。
94年的春天,厂里组织青年联谊,去爬东山。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李月不小心崴了脚。
我二话没说,背起她就往山下走。
她不重,趴在我背上,很安静。
下山的路上,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陈晋,谢谢你。”
我说:“谢啥,应该的。”
她又说:“我不是说今天,我是说……所有。”
我停下脚步,把她放下来,让她靠着一棵树。
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李月,其实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叫担当。”
那天,我们俩确立了关系。
没有花,也没有什么浪漫的话。
就是觉得,跟这个人在一起,心里头踏实。
我们的事,遭到了李月娘的反对。
她觉得我家里穷,娘身体又不好,还有个妹妹要读书,怕李月嫁给我受苦。
李月却很坚决。
她对她娘说:“妈,陈晋家是穷,但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跟他在一起,我心里不怕。”
为了让她娘放心,我干活更卖力了。
水泥厂的活又脏又累,但我从来不抱怨。别人不愿意干的活,我抢着干。
工友们都说我傻,我说,我不傻,我得攒钱娶媳妇。
95年国庆节,我和李月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就在我家院子里摆了两桌。
没有三金,没有新家具。我只是用我攒了快两年的工资,给她买了一块上海牌的手表。
她戴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眼睛里亮晶晶的。
婚后的日子,很清苦,但也很甜。
她把我们那个小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把我娘和我妹照顾得妥妥帖帖。
我每天下班,远远地看到家里烟囱冒出的炊烟,心里就暖烘烘的。
我知道,那里头,有个人在等我。
后来,我妹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李月比我还高兴。她拿出自己的工资,给我妹做了身新衣服。
再后来,厂里效益不好,开始裁员。
我因为肯干,技术好,被留下了。但工资降了不少。
李月看我发愁,就跟我说:“没事,大不了我再去那个小作坊干,咱俩还能饿死不成?”
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
那天晚上,她把我们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一共一千多块钱。
她说:“陈晋,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我想在集上租个小摊位,卖早点。我娘以前教过我做油条和豆腐脑,手艺还行。”
我看着她,心里又感动又心疼。
我说:“太辛苦了。”
她说:“只要咱们俩在一起,就不辛苦。”
于是,我们的小早点摊开张了。
每天凌晨三点,我们俩就起床,和面,磨豆浆。
天不亮,就推着小车去集市。
日子虽然累,但看着存折上的数字一点点多起来,我们俩都觉得有盼头。
几年后,我们的早点摊,变成了镇上一个小有名气的早点铺。
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儿子。
我妹也大学毕业,在城里找了份好工作,嫁了个好人家。
我娘和我岳母,身体都还硬朗,帮我们带着孩子。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有一年,我儿子都上小学了。
一天,李月在收拾旧东西的时候,翻出了一条裤子。
是那条天蓝色的“的确良”裤子。
它被洗得很干净,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箱子底。
只是那道淡淡的、洗不掉的油印,还在那里,像一个岁月的标记。
李月拿着裤子,笑着对我说:“你看,就是它,差点让我错过了你。”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我说:“不,是它让我找到了你。也让我找到了,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我们俩看着那条裤子,都笑了。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暖暖的。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跑,而是选择了一种更妥当的方式去面对。
或者,如果那天,她没有举着砖头追我,而是选择自认倒霉。
那我们俩的人生,可能就永远不会有交集。
但生活没有如果。
正是那一次狼狈的逃跑,和那一次倔强的追赶,像两根错乱的线头,被命运狠狠地系在了一起。
我们都曾是那个不完美,甚至有点莽撞的年轻人。
但我们又是幸运的。
因为我们都在那段窘迫的岁月里,遇到了一个愿意拉自己一把,也愿意被自己拉一把的人。
我们一起,从那段贫瘠而又充满希望的时光里,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那道裤子上的油印,早就洗不掉了。
但它也像一个烙印,刻在了我的心里。
它时时刻刻提醒我,责任不是一句空话,担当也不是一个姿态。
它是在你犯了错之后,敢于面对的勇气。
是在你看到别人陷入困境时,愿意伸出援手的那份善良。
更是和你爱的人一起,把一个普通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情有义的那份坚守。
这就是我的故事。
一个关于一条裤子,半块砖头,和一辈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