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围裙，游荡在城市的烟火里

张兰这天早上拿着生日蛋糕出门时，天上刚蒙蒙亮。她轻手轻脚收拾完雇主家的东西，提着蛋糕往公园走。雇主给她放假陪儿子过生日，但她儿子这天要上班，她自己也不懂天津哪儿能过生日。过去七年她每个月休假都这样，在超市溜达、在工地打零工，或者干脆躲在没人去的长椅上。

天津打工的农村女人多是四十岁以上的，没人会说当地话。张兰换了七八家雇主，连自己在哪区都说不清。打车要儿子教她认“绿色空车牌”，超市导购冲她指指点点，她就买包纸巾快点离开。有次她跟着中介去饮料厂打工，一天150块，至少能有个落脚地。

沈玲也是安康来的，照顾老人六年了。她试过住小旅馆过节，发现一天花销抵半顿饭钱，后来干脆去建筑工地。可工地活累，她血压高干不下去，又回老路——蹲地下通道看人来人往。有次她想和同小区保姆约着玩，才发现放假日期压根儿错开，天津太大谁也找不到谁。

李春梅起初觉得当保姆丢人，后来儿子饭店关门，她靠保姆工资养家。儿子儿媳去广州后，她放假变成煎熬。她去过公园等风筝活动，结果记错地方白等半天。现在她和沈玲一样去工地，但最后都选择不休假。雇主说合同规定26天工作制，但李春梅宁愿照顾“植物人”也不用面对无处可去的假期。

张兰有时看着雇主一家其乐融融，就想着法儿让自家孩子争气。“将来让我沾光”，她给子女讲富人家的故事，却换来女儿骂她虚荣。她给雇主撒谎说儿子给她发红包，其实都是她自己打钱回去。情人节那天雇主妻子收到玫瑰，她在偷偷拍照，照片没发出去——村里人会笑话。

张兰最终把没吃完的蛋糕扔进垃圾桶。雇主家阳台整洁得像样板间，她不敢解释自己哪来的蛋糕。那晚她继续帮雇主做饭，像过去七千多个日子一样，把自己活得和雇主家地板一样光亮。没人问她生日过得怎么样，也没人知道她走了二十多家超市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