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掌勺记：四十岁，我接过了父亲的炒锅

上周六的家宴，我系上了那条沾着油渍的旧围裙。母亲递过来时笑着说：“现在该你当主力了。”我接过沉甸甸的铁锅，忽然意识到——厨房的江山，易主了。

曾几何时，这个位置是父亲的专属舞台。他掂锅时火苗蹿起的老练，他放盐时信手一拈的精准，都让我觉得那是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我和堂兄弟们只管在客厅闹腾，等着那声洪亮的“开饭喽”。

可这次中秋家宴，父亲递蒜瓣时手抖了抖，一颗蒜滚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起身时扶了把灶台。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母亲把我拉到一边：“今年你主厨吧。”

系围裙时，手竟有些抖。不是紧张，是忽然懂得了这条围裙的分量——它系着三代人的胃口，系着团圆的味道。

真正站在灶前，才发现“主力厨师”炒的不是菜，是人情世故。大伯口味重，小姨要少油，侄子不吃香菜，侄女嗜辣如命。一锅普通的小炒肉，要分两盘装。这边刚调好火候，那边汤锅扑了。手忙脚乱中，瞥见父亲在客厅频频张望。

最让我手抖的是红烧肉——这是父亲的招牌菜。按他教的步骤：炒糖色要小火，煸肉要出油，加水要没过肉。可当香气飘出时，心里还是打鼓。直到父亲踱进来，夹起一块尝尝，点点头：“嗯，出师了。”

这三个字，比任何夸奖都受用。

开饭时，大家围着新换的大圆桌。我解下围裙坐下，才发现后背全湿了。姑妈夸鱼蒸得嫩，表姐说青菜火候正好。看着一大家子人吃得热闹，忽然理解了父亲这些年为什么总最后一个上桌——那不是辛苦，是满足。

如今，我成了那个在厨房里运筹帷幄的人。四十岁的这口锅，炒的是菜，撑起的却是一个家的烟火气。当第一勺菜被夹走时，我知道，这个位置我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