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第一事送走渣男未婚夫 我拎裙回府:爹娘 快拿才俊画像 我要看!
发布时间:2025-12-05 12:48 浏览量:1
和我定下娃娃亲的小将军,趁夜色奔袭寡妇村去了。
临行渡口,赵无隅紧攥着我的手,那双眸子里盛满了似海深的离愁别绪:
「翎初,战场凶险却也是男儿建功立业之地。至多两年,我必凯旋回京,届时定要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他声音暗哑,满含期许:「你要乖乖等我,可好?」
彼时的我,含泪点头,满心满眼都是他。
前世,我便是信了他这番鬼话,傻傻在京城守了两年活寡。
苦守的结果,是他得胜归来,怀里却拥着一个身怀六甲的陌生女子,招摇过市。
我这才如梦初醒。
所谓的军营苦寒,不过是两年风花雪月。
他与那女子同吃同住,早已是军中公认的一对恩爱夫妻,只有我像个笑话。
前世我不甘心,歇斯底里地哭闹,换来的却是赵无隅满眼的厌恶,他甚至冷言相向:
「你这般泼妇行径,若是还想进我赵家的门,便只配做妾。」
那时京城流言四起,我名节受损,不得已被一顶小轿抬入赵府侧门,最终被锁在深宅后院,受尽磋磨,郁郁而终。
苍天有眼,许我重活一世。
送走赵无隅的马蹄声刚落,我便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相府大门。
刚跨进门槛,我便急声唤道:
「爹,娘!前几日你们提及的京城才俊画像在何处?快些拿出来,女儿要挑夫婿!」
二老面面相觑,满脸错愕。
「你不等那赵家小子了?」
我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
「不等了,这辈子都不等了。」
我娘愣在原地,显然没缓过神来。
她试探着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翎初,昨日你还信誓旦旦非赵小将军不嫁,甚至要在此立誓苦守。今日怎的突然转了性子要看画像?莫不是在拿娘寻开心?」
也难怪我不娘不信。
曾经的我,对赵无隅的情意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他要奔赴沙场,我也抱着满腔孤勇,发誓要等他平安归来。
只可惜,前世的一腔深情,终究是喂了狗。
等来的不是良人归,而是他与旁人互许终身、珠胎暗结的噩耗。
反倒是我爹,反应过来后喜上眉梢,忙不迭地捧出一摞画卷:
「我就说我家翎初是个通透的!终于不再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爹早就同你讲过,赵家那小子心术不正。若他真心疼惜你,怎舍得让你无名无分地空耗两年青春?」
姜还是老的辣,我爹早就看穿了赵无隅的如意算盘。
出征前先用婚约稳住我这颗棋子。
若是得胜归来攀上了高枝,便以无媒无聘为由将我一脚踢开;若是战败或者混得不如意,回头还有我这个相府千金兜底。
横竖他赵无隅都是稳赚不赔。
爹爹迫不及待地将画卷一一展开,铺满了桌案。
「来来来,乖女快挑挑,看上哪家公子了?」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画像,我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死时我也才二十岁,却被那四年的非人折磨耗尽了所有生气。
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情幻想,早已随着前世的尸骨一同腐烂。
这一世,我只想把实实在在的东西抓在手里——比如权势,比如金银。
我目光冷冽地扫过画像,眼中燃起野心的火苗:
「爹,情爱误人,唯有权力永恒。我要嫁,就嫁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话音未落,我爹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捂住我的嘴,做贼似的往门外张望,压低声音道:
「我的小祖宗哎!这天下最尊贵的是当今圣上!可陛下年过花甲,与皇后娘娘那是三十载的结发夫妻,情比金坚。你想当皇后?你爹我可没那个谋朝篡位的胆子啊!」
看来是我步子迈得太大了,吓着了老爹。
既嫁不成皇帝,那便退而求其次。
我扒开爹爹的手,正色道:「那就嫁天下第二尊贵的男子!」
我爹脸色煞白,再次捂住我的嘴,声音都在抖:
「乖女,太子殿下五年前就大婚了,太子妃贤良淑德,两人是出了名的伉俪情深。你想做太子妃?你爹我真的没有造反的本事啊!」
我被迫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爹爹刚松手长舒一口气,我便又接了一句:
「那还有第三尊贵的——」
这回不用我说完,爹爹熟练地捂上来,无奈道:
「女儿啊,皇太孙今年才三岁!还在穿开裆裤呢!你比他大了一轮都不止,等他弱冠之年,你都成老姑娘了!」
他彻底打断了我的异想天开,指着桌上的画像苦口婆心:
「乖女,咱们生不逢时。皇家这几位要么太老,要么已婚,要么太小。咱们还是务实点,看看这些青年才俊吧。」
我冷静下来,细细盘算日子。
赵无隅这一去便是两年。
如今我刚过及笄之年,正是议亲的黄金年华。
走完三书六礼的流程,成亲怀胎,待到赵无隅那个负心汉回来,我正好出了月子,能抱着孩子看他的笑话。
时间刚刚好。
我的指尖在画卷上缓缓滑过,最终停在了一幅描绘着竹林抚琴的画作上。
那是我娘特意挑出来的。
无他,此人乃是忠勇侯府的小侯爷,顾淮。
家底殷实,爵位世袭,性情温润如玉,最重要的是,听说侯府老夫人是个顶顶和善的人。
「就他了。」我手指一点,定下了这门亲事。
不久后,两家安排了一场相看。
侯府宽敞明亮的偏厅里。
侯老夫人拉着我的手就不肯松开,那眼神活像在看自家亲闺女,将我从头到脚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另一边,我爹也拍着顾淮的肩膀,恨不得把他夸成文曲星下凡。
隔着那一架绘着山水的薄屏风,我羞怯地抬眸,飞快地扫了一眼顾淮。
只一眼,便迅速低下了头。
即便如此,我也能感觉到顾淮那灼热的视线,想看我又怕唐突了佳人,紧张得双手直搓衣角。
我娘见状,掩唇轻笑:
「老夫人,依我看,十月初八便是个黄道吉日。」
「甚好,甚好!就这么定了!」
侯老夫人当即拍板,两家爽快地交换了庚帖。
临别之际,顾淮寻了个空档,快步走到我身侧。
他红着脸,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沈小姐,在吉日到来之前,我定会亲手猎回一双大雁作为聘礼,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定要让你风风光光进我侯府大门。」
他生得眉目清朗,说话温声细语,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我脸颊微烫,低头应道:
「既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翎初过门后定当恪守本分,打理好内宅,不让小侯爷有后顾之忧。」
这才是正经人家结亲的样子。
哪怕此刻顾淮对我未必有多深爱,但他骨子里的教养和良善,让他懂得尊重未来的妻子,绝不会在婚姻大事上让我难堪。
不像那个赵无隅。
只会用一张抹了蜜的嘴画大饼,哄得我白白蹉跎了年华,最后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婚期一定,日子便过得飞快。
我安心在闺阁中绣着嫁衣,直到成亲前夜,才落下最后一针。
看着眼前这套火红的凤冠霞帔,我恍若隔世。
前世,我至死都没能穿上这一身红。
那时的我,一颗心全扑在赵无隅身上,面对他那张变得冷漠陌生的脸,指着他怀里的女子绝望哭诉:
「明明是你出征前拉着我的手,让我等你回来的!」
「我苦守两年,拒绝了多少提亲,你就这么对我?」
赵无隅当时是什么表情呢?
是不耐烦,是鄙夷。
「沈翎初,你我既无婚书又无媒证,空口白牙便说是婚约,谁能作证?」
「我出征在外九死一生,是玥娘陪我吃糠咽菜。你在京城做你的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你哪怕有一日真正体会过我的艰辛吗?」
他说这番话时,苏玥娘正娇滴滴地依偎在他怀里。
那个女人被滋润得面色红润,手指纤细得连个茧子都没有,哪里像是吃过苦的样子?
可从赵无隅嘴里说出来,便成了她是同甘共苦的糟糠妻,而我在佛前跪断双腿为他祈福的日日夜夜,竟成了贪图享乐。
原来,当一个男人变了心,爱与不爱竟是如此泾渭分明。
前世我不甘心,追在他身后讨要说法,最终成了京城最大的笑柄。
重活一世,我终于顿悟。
那些所谓的不甘和怨恨,不过是作茧自缚。
赵无隅娇妻美妾在怀,日子过得逍遥快活,谁还会记得那个曾经名满京城的丞相府千金?
哪怕我临死前饿得连口馊饭都没吃上,他也未曾施舍过一眼。
情爱二字,最是杀人不见血。
这一世,我彻底放下了执念。
不再做那个追着男人跑的傻瓜,我要换一种活法。
正想着,贴身丫鬟春桃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确认四下无人后,才从袖中抽出一封信:
「小姐,边关送信来了,是赵小将军的。」
「您放心,没人瞧见。」
借着摇曳的烛火,我展开了信纸。
字迹龙飞凤舞,确是赵无隅亲笔。
信的前半段,全是些无关痛痒的思念之词,看得人作呕。
直到后半段,他才图穷匕见——
询问我的嫁妆何时能运往边关。
我这才猛然记起,前世我心疼他在军营清苦,竟傻乎乎地私下挪用嫁妆贴补他。
母亲费尽心血为我筹备的十里红妆,就这样如流水般送去了边关。
以至于后来我被爹娘厌弃、被抬进赵府做妾时,身无分文,任人践踏。
信的末尾,赵无隅深情款款地写道:
【翎初,待我得胜归来,定不负往日之约。】
什么约?他只字不提。
想来是怕留下白纸黑字的把柄,日后不好赖账。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算计。
几句甜言蜜语,就想骗走我那一百多抬价值连城的嫁妆。
我冷笑一声,将信纸凑近烛火。
火舌瞬间吞噬了那满纸谎言,化作一堆灰烬。
「春桃,」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往后若是再有边关的信,直接烧了,不必拿来污我的眼。」
春桃一愣,随即忙不迭地点头。
我不会再傻到去期待一颗狼心狗肺的真心。
前世,他有了心尖尖上的苏姑娘。
这一世,我也有了相敬如宾的好夫君。
如此,大家都得偿所愿,岂不圆满?
大婚当日,天还没亮,喜娘和嬷嬷们便鱼贯而入。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我凤冠霞帔,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顾家的花轿。
这一天,距离赵无隅离开京城,堪堪过了三个月。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温馨。
除了要打理中馈账目,我与顾淮的生活堪称举案齐眉。
他是个实诚人,学不来赵无隅那些花言巧语,也不会搞什么浪漫花样。
但他会记得我的生辰,早早备下礼物。
记得我随口一句想吃城南的桂花糕,便亲自去排队买来。
在我怀有身孕后,他更是推了所有应酬,日日陪在我身边,趴在我的膝头,傻傻地听着孩子的每一次胎动。
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是生产那日。
稳婆才刚进产房,顾淮便在门外急得失了分寸,声嘶力竭地大喊:
「保大!无论如何都要保大!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偿命!」
他喊得那样大声,连我腹中的疼痛似乎都被压下去几分。
我死死攥着手中的红绸,泪水模糊了视线。
前世,我也曾怀过赵无隅的孩子。
可那孩子才三个月,便化作了一滩血水。
那时赵无隅带回来的苏玥娘,看着我身下的殷红,故作惊慌地捂着嘴,软倒在他怀里:
「赵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姐姐身子虚,想给她喝碗红花汤活活血……」
哪怕是三岁孩童都知道红花是堕胎虎狼药,她却说是“不小心”。
分明是怕我的孩子生下来,抢了她孩子的风头。
那时的我,因为私定终身早已丢尽了沈府的脸面,爹娘狠心不再管我。
赵无隅居高临下地看着虚弱的我,眼神冰冷:
「沈翎初,孩子没了也好。」
「要不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进门,我和玥娘本该是神仙眷侣。是你非要横插一脚,如今这般,也是报应。」
那种冷漠,仿佛在看一块碍脚的石头,丝毫不在意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
是我错了。
是我执迷不悟,才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万幸,这一世,我再也不想要那个孽种。
不受父母期待的孩子,即便来到世上,也只是受罪。
阵痛如潮水般再次袭来。
我忽然想起出嫁前夜,娘亲拉着我的手说的话:
「女子嫁人,当嫁一个本性良善之人。」
「若是那人品性低劣,即便他此刻再爱你,也给不出他骨子里本就没有的真诚与责任。」
诚如眼下。
院子里传来顾淮焦急的声音,他随手抓住一个出来的丫鬟便问:
「夫人怎么样了?怎么还没生出来?」
「快去告诉稳婆,一定要先保住夫人的安危!孩子以后还可以再有,夫人只有一个!」
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后,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了长空。
是个女儿,母女平安。
顾淮听到那声啼哭,竟是不管不顾地冲破了丫鬟的阻拦,径直闯进了充满血腥气的产房。
他直扑到我的床边,眼眶通红,发髻都乱了。
我有气无力地冲他笑:「我没事,快去看看咱们的女儿。」
顾淮却一把攥住我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不生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生了!早知道生孩子这么遭罪,我当初绝不会让你受这份苦!」
他哭得像个孩子,比我这个产妇还要伤心。
原来,真诚与责任,真的是人与生俱来的天赋。
有的人天生就有,随手便能给予温暖;有的人天生凉薄,无论你如何捂,都捂不热那颗石头心。
顾淮小心翼翼地将我拥入怀中,旁边的小床里,女儿正努力睁着眼睛打量这个世界。
我伸手轻轻触碰她软嫩的脸颊。
比起前世那个无缘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在父母满满的爱意与期盼中降生的。
出月子那天,恰逢初秋。
天气转凉,金桂飘香。
我兴致勃勃地翻出压箱底的一袭粉色绣花衫裙,正对着镜子比划。
顾淮刚把女儿哄睡,转身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厚实的披风,温柔地披在我肩头:
「虽说出了月子,但外面风硬,仔细别冻着。」
他眉眼间尽是温润的暖意,一如当年初见。
哪怕成亲已两载,面对这样的他,我仍会止不住地心跳加速。
从最初的相敬如宾,到如今的相濡以沫,这段婚姻给了我前世不敢奢求的安稳。
他细心地为我系好披风的带子,柔声道:
「在府里闷了这么久,是该出去透透气了。我和锦儿在家里做好饭等你回来。」
我应了一声,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落下一吻,然后带着春桃像两只出笼的小鸟般跑出了府。
今日的京城格外喧嚣。
街头巷尾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我和春桃拐进了一家名为「琳琅阁」的首饰铺,挑了几支最时兴的金簪,正对着铜镜往发髻上比划。
就在这时,一个店小二气喘吁吁地跑进大堂,大声嚷嚷道:
「掌柜的!外头可热闹了!听说是那赵小将军回京了!」
我正比划发簪的手微微一顿。
赵无隅。
这个名字,我已经许久未曾听到了。
明明前世爱得死去活来,恨不得融入骨血,可到了这一世,竟已被我遗忘在记忆的角落积了灰。
赵无隅出征的第一年,还像做戏般给我写过几封信。
见我如同石沉大海从未回信,后来便也断了联系。
那店小二还在滔滔不绝:
「要我说也没什么可神气的!不就是跟边疆进犯的突厥人议和了吗?听说为了换回和平,咱们朝廷还赔了不少金银珠宝呢!这也算打胜仗?」
我心中一动,猛然想起前世。
前世的他,明明是大胜归来,骑着高头大马,满城百姓夹道欢迎,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这一世,竟连战局都改变了吗?
或许,是因为没有了我那一百多抬嫁妆的贴补,他在军中的日子过得艰难,才导致了战局的颓势?
正出神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声:
「这家便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玥娘,你喜欢什么尽管挑,都算我的。」
尘封的记忆瞬间被强行唤醒。
我缓缓回眸。
只见阔别两年的赵无隅赫然出现在门口。
他怀里正紧紧搂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小腹微隆,眉眼间带着几分娇媚。
正是前世那个毁了我一生的苏玥娘。
赵无隅的目光在铺子里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我身上。
那一瞬间,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大概是想起了这两年来我对他的冷淡,以及那未曾送达的嫁妆。
他开口便是阴阳怪气:
「沈翎初,当真是难为你了。打听到我今日回京,便早早守在这里眼巴巴地等着。」
他顿了顿,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
「只是我在边关两年,风餐露宿,九死一生。身边只有玥娘不辞辛苦地陪伴左右,于情于理,我都必须给她一个名分。」
他似乎在等着我像前世那样崩溃、哭闹、质问。
可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在想家里的锦儿是不是该醒了。
赵家三代单传,只剩他这一根独苗。
看来我早已成亲生女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进这位刚回京的「大将军」耳中。
苏玥娘身子若无骨般靠在赵无隅怀里,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那支金簪上,眼睛瞬间亮了。
她娇滴滴地撒娇:「赵郎~那支簪子做工好精巧,奴家好喜欢呀。」
眼光倒是不错,一眼就相中了镇店之宝。
春桃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叉腰道:「这簪子是我们先看上的,哪有后来者硬抢的道理?」
赵无隅那双深邃的眸子越过春桃,直直地盯着我,声音微沉,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
「翎初,我最不喜的,便是你们这些世家贵女骄纵的脾气。这一点,你真的该好好跟玥娘学学,什么叫温婉贤淑。」
「今日这支簪子便让给玥娘吧,就当是你对他人的赔礼。」
他扬起下巴,仿佛施舍般说道:
「只要你愿意改改性子,与玥娘和睦相处。下月初有个吉日,我便给你个平妻之位,让你同玥娘一起进我将军府的大门。」
「噗嗤——」
春桃实在没忍住,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般笑出了声。
我淡淡抬眸,目光扫过他那带着几分倨傲和施舍的眉眼。
两年不见,赵无隅确实变了。
皮肤黑了,人也糙了,说话间多了几分在军营里养成的说一不二的霸道,和那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赵将军,你想娶谁、立谁为妻,与我何干?又何必特意告知于我?」
我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赵无隅明显愣住了。
他死死盯着我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嫉妒或不甘,但他失败了。
我的眼中,只有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他像是被我的态度激怒了,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沈翎初,我好心给你留个平妻的位置,你居然还敢拿乔!」
「既然如此,待我十里红妆迎娶吟玥之时,你莫要跪在将军府门口哭着求我!」
说完,他冷哼一声,拉着苏玥娘转身就走,背影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待他们走远,那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店小二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满脸堆笑:
「顾夫人,您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我淡然一笑,摆了摆手:
「无妨。把刚才挑的那几支金簪,全都给本夫人包起来。」
店小二立刻喜笑颜开:「好嘞!顾夫人您稍等!」
瞧。
连一个首饰铺的店小二都知道我是侯府的顾夫人。
偏偏那位自以为是的赵小将军,还做着齐人之福的美梦,想拿那不值钱的婚事来拿捏我。
当真是,可笑至极。
日暮西山,斜阳将侯府的琉璃瓦染上一层暖橘。
我与春桃才踏进府门,便听闻锦儿刚吃饱奶,已被乳母哄睡了。书房内,顾淮正伏案习字,身姿挺拔如松。
我悄声走近,捏着一包刚买回来的少糖绿豆糕,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淮搁下笔,眉眼间瞬间染上笑意,温声道:
「夫人难得出一趟府,竟还惦记着为夫这点口腹之欲。」
我得意地扬了扬眉梢。顾淮伸出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细抿化了,才正色道:
「翎初,明日宫中设宴,陛下要为归京的赵小将军接风洗尘。」
「按理说为夫该陪你同去,但这几日太傅大人突染急症,几个时辰前刚有小厮来报信。为夫已着人向陛下告假,明日的宴席便要辛苦夫人独自出席了,我去趟太傅府探病。」
昔年顾淮科考,曾受太傅大人点拨之恩,如今正是投桃报李之时。
娘亲说得极是。
女子嫁人,图的不是那人有多爱你,而是要图那人本身便是个好人。
爱意如云烟易散,但刻在骨子里的良善与底线,却是保全女子一生的屏障。顾淮便是这样的良人,即便在外人眼中他有些不通世故的木讷,却也是我最坚实的依靠。
成亲两载,情意早已在柴米油盐中酿得醇厚。
我心中一动,踮起脚尖,在他沾着些许绿豆糕屑的嘴角轻轻印下一吻。
顾淮瞬间僵住,那张白净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了煮熟的虾子。他难得硬气一回,故作凶狠地吓唬我:
「翎初,你这般撩拨,可是想给锦儿添个弟弟妹妹了?」
翌日,我独自乘坐马车,依约入宫。
虽说只是与突厥议和,算不得什么大胜,但毕竟也是平息了战火,今日这接风宴,赵无隅依旧风光无限。
马车稳稳停在宫门外,春桃搀着我下了车。
迎面便有一位面熟的内监满面春风地迎上来,熟练地打了个千儿:
「哎呦,顾夫人到了,快随杂家这边请。」
春桃手脚麻利,不动声色地塞过去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我正欲随内监入宫,身后却突兀地传来一声怒喝:
「沈翎初,你怎可如此不知廉耻?」
我诧异回眸。
只见赵无隅满脸怒容,正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自他班师回朝,我统共也就见过他那一面,何来无耻之说?
赵无隅那双带着审视的眸子,将我今日的妇人装扮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冷哼道:
「我还未松口答应娶你,你在外头怎么就能以我夫人自居?今日更是这般不知羞耻地扮作妇人模样,难不成是想在御前逼婚?」
他这耳朵怕是摆设。
方才内监口中那声清清楚楚的「顾夫人」,他竟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那内监也是个人精,眼珠子在赵无隅身上转了一圈,瞬间便品出了味儿来。他选择了闭嘴,只在垂眸间掩去了眼底的一抹讥诮。
我心中恍然。
赵无隅在京城素来眼高于顶,刚愎自用,并不是个好相处的。
此番回京,竟无一人告知他这两年京中发生的大事。加之前世今生他为了给自己留退路,从未对外宣扬过与我的私情,在赵府也只是含糊其辞地称我为「沈小姐」。
沈府千金众多,赵府的下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们主子口中的「沈小姐」,竟是如今侯府的当家主母。
种种阴差阳错,竟让他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我不禁想起母亲曾语重心长地告诫我:
「那赵小将军并非良配,他眼里的算计太重,连终身大事都用上了兵法诡道,这样的姻缘,不要也罢。」
前世是我太年轻,总以为执着便是深情,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
今日这场合,苏吟玥竟也跟来了。
她顶着众人探究玩味的目光,亦步亦趋地跟在赵无隅身侧,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做派,双手还要刻意护着肚子。
明眼人一瞧便知,那肚子里揣的是赵家的种。
或许是在边关那两年,赵无隅没少拿我对他的痴情来抬高身价,苏吟玥娇笑着出来打圆场,言语间却满是茶味:
「赵郎,沈姐姐也是太过倾慕你罢了。吟玥不过一介孤女,只要能陪在赵郎身边就好,这将军夫人的正妻之位,理应让给姐姐。」
赵无隅感动得鼻孔都在出气,傲然道:
「哼,本将军看人从不问出身!你陪我在边关吃了两年的苦,这份情义重如泰山,岂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千金能比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我,施舍般说道:
「沈翎初,我已决定用此次军功向陛下请旨,求娶玥娘为平妻。你若是识大体,一会儿在御前就安分些,莫要给我丢人现眼。」
苏吟玥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两人站在一处,那股子自以为是的傲慢劲儿,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勾唇冷笑:
「怎么才是个平妻呢?赵小将军这般深情,理应娶她做正妻才对啊。」
不再理会赵无隅骤然阴沉的脸色,我转身随着内监踏入宫门,将那对昔日的怨偶甩在身后。
大殿之上,年逾花甲的陛下高居龙椅,面色沉凝,并无多少喜色。
这与前世那欢声雷动的庆功宴简直天壤之别。
也难怪,前世赵无隅是真刀真枪打服了突厥,凯旋而归;而这一世,不过是一纸求和书。
堂堂天朝上国,竟连边境的游牧部落都收拾不下,还要赔款纳贡,陛下心中怎能不窝火?
可赵无隅却看不懂眼色,仍以功臣自居。
酒过三巡,他借着酒劲,起身上前,拉着苏吟玥跪倒在大殿中央。
他先是警惕地瞥了我一眼,生怕我冲出来坏事,这才朗声道:
「启禀陛下,苏氏吟玥在边关不辞辛劳,陪伴微臣两载,情深义重。」
「如今战事已平,臣愿以军功相抵,恳请陛下赐婚,准许臣娶她为平妻!」
大殿之内,瞬间寂静无声。
前世今生的画面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叠。
前世,他也是这般跪在大殿上,陛下龙颜大悦,当场赐婚,赏赐如流水。满堂宾客皆道贺,唯有我像个疯妇般冲出去质问,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名声。
而这一次,我只是淡然地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撇去浮沫,浅啜一口。
赵无隅要娶谁,要纳谁,与我何干?
变的不止是我,还有龙椅上的那位,以及满朝文武的态度。
四周投来的目光并非羡慕,而是鄙夷与嘲讽。
在帝王眼中,这场仗之所以没打赢,正是因为主将沉迷女色、玩忽职守。如今竟还敢大言不惭地用「军功」来换一个女人的名分?
简直是荒唐!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附和。
赵无隅却还沉浸在即将抱得美人归的喜悦里,对周围诡异的气氛毫无察觉。
半晌,陛下才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此等家务私事,不必拿到朝堂上来说,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言下之意,赐婚?想都别想。
连句赏赐都没有,就像是打发他纳个无足轻重的妾室。
赵无隅被这一盆冷水泼得有些懵,但还是硬着头皮叩谢隆恩。起身时,他又狐疑地扫了我一眼,似乎不明白我为何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冲出来争抢他这个「香饽饽」。
散席之时,赵无隅特意拦下了我的马车。
他一副大发慈悲的口吻通知我:
「翎初,你今日表现尚可,难得见你如此大度沉稳。」
「看来我离开这两年,你也长进了不少。这样吧,两个月后的十八,是我迎娶吟玥的好日子。届时我会亲自去相府接亲,一并迎你入府做平妻。」
「你放心,入府后我会对你们一视同仁,绝不偏颇。」
说完,他自顾自地大笑几声,搂着苏吟玥扬长而去,仿佛给了我天大的恩赐。
我朝历来重武轻文,才养成了他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但也正因如此,武将更迭极快。赵无隅在战场上只顾着风花雪月,早已失去了圣心。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有能耐的新人顶替他的位置。
至于赵无隅?只能领着微薄的俸禄,守着他的将军府坐吃山空。
只是,我眉头微蹙。
两个月后的十八?
那不正是锦儿的百日宴吗?
我本以为,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他知晓我已成亲的真相。
谁知刚过一月,娘亲便借着看望外孙女的名义,怒气冲冲地来了顾府。
屏退左右后,她压低声音道:
「昨日赵无隅那混账去咱们府上了!」
「恰逢你爹去探望病愈的太傅,不在家中。那姓赵的鼻孔朝天,说什么下个月要来迎娶你做平妻!」
提起赵无隅,娘亲仍像前世那般愤慨:
「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相府的嫡女,他竟敢让你去做平妻?真当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满门忠烈的赵家呢?」
赵老将军一世英名,全毁在这个不肖子孙手里。眼界狭窄,得罪了君王尚不自知。
娘亲越说越气:
「我当场就回绝了他,谁知他竟狂妄地说:『翎初对我一片痴心,沈夫人理应成全才是,况且你也拦不住她的心意。』」
「我让人将他轰出去时,他还在门口大放厥词,说花轿下个月定会准时上门!」
「乖女,亏得你两年前脑子清醒,果断踹了这厮。否则若是真嫁过去,指不定要受多少窝囊气!」
我心中苦笑。
我哪里是清醒,不过是死过一次罢了。
重生归来的第一日,我便烧光了闺阁里所有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疼痛是最好的老师。我自己挖的坑,摔得粉身碎骨,那样的教训,一次就够了。
娘亲见我出神,有些不安地探过身来:「乖女,你该不会……心里还惦记着他吧?」
我回过神,展颜一笑:
「娘真是说笑了,女儿如今连他长什么样都快记不清了。」
「我方才只是在想,锦儿的百日宴就要到了,我这个做娘的,该送她个什么长命锁才好呢?」
百日宴这日,侯府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因着赵无隅惹了陛下不快,加之他今日也要办喜事,顾府的请帖便没有往赵府送。
我抱着身穿大红对襟小棉袄的锦儿,站在花厅迎客,满心满眼都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锦儿极通人性,已经能认出爹娘,每当我们逗弄她时,她便咯咯笑个不停,声音脆生生的,好听极了。
这时有小厮来报,说是太傅大人携子亲自登门道贺。
顾淮大喜过望,连忙带着我和锦儿迎出府门。
太傅大人虽已年迈,却精神矍铄,完全看不出刚生过一场大病。
几人正寒暄着,我忽地想起一事。
今日也是赵无隅成亲的日子。
既然朝中大员和诰命夫人们都来了顾府赴宴,那赵无隅那边的喜宴,岂不是要唱空城计?
思绪刚飘远,便听得一阵稀稀拉拉的吹打声。
抬眼望去,不远处缓缓行来一队迎亲的人马。
那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袍的,赫然便是赵无隅。
赵无隅今日是打定主意要享齐人之福,同娶两妻。
一大早他便盘算好了,先去沈府接亲。毕竟我是丞相之女,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至于苏吟玥,本就住在他赵府,让花轿在城里转一圈再抬回来便是,省事得很。
苏吟玥听闻此安排,当即哭得梨花带雨:
「赵郎,我知道自己出身卑微,比不得沈姐姐金枝玉叶。」
「可我在这府中能否立足,全凭赵郎你的一片爱护了。」
那副娇弱模样惹得赵无隅心疼不已,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玥娘放心,白日我去迎亲那是做给外人看的。今晚洞房花烛,我定歇在你房里,给足你体面,绝不让下人看轻了你。」
于是,这支寒酸得令人发笑的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到了相府门前。
然而,相府大门紧闭,连个红灯笼都没挂。
赵无隅顿觉丢了面子,沉着脸上前叩门。
管家开门见是他,一脸疑惑。赵无隅仰着下巴傲然道:
「你们大小姐呢?吉时已到,本将军来接亲了,她怎么还不出来?」
管家一听,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最终化为一抹难以言喻的古怪:
「我们大小姐不在府中,赵将军请回吧!」
「砰——」
大门在赵无隅鼻尖前狠狠关上。
赵无隅气急败坏,冲着紧闭的大门怒吼:
「沈翎初!你别给脸不要脸!此生你就这一次进我赵家门的机会!」
「若是错过了今日,日后你再想进门,就只能做妾了!」
这一闹,引得围观百姓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赵将军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沈家大小姐不是两年前就出阁了吗?」
「就是啊,孩子都生了!听说嫁的还是忠勇侯府,夫妻恩爱着呢。」
「啧啧,这哪是接亲,分明是来抢亲的……」
赵无隅高高在上,并未听清这些闲言碎语。
但他还没瞎。
迎亲队伍灰溜溜地往回走,恰好路过顾府大门。
在赵无隅瞬间惨白的脸色中,他清清楚楚地看到——
我怀抱婴孩,正亲昵地倚靠在顾淮身边,与太傅大人谈笑风生。
早些年,老侯爷曾因一首诗触怒龙颜,被指隐喻君王昏聩。
是太傅大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在朝堂上力保老侯爷,这才打消了帝王疑虑,保全了顾家。
因此,顾淮对太傅向来敬重有加。
还没说上几句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沈翎初!你为何会与他在一起?!」
寒暄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翻身下马、怒气冲冲冲过来的赵无隅。
我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哪怕前世因为我「阻碍」了他和苏吟玥的真爱,他也只是冷漠厌恶,从未这般失态。
他几步冲到我面前,指着顾淮那张温润的脸,手指都在颤抖:
「沈翎初,你给我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跟别的野男人在一起?你怀里抱着的又是谁的野种?!」
怀中的锦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哇哇大哭。
我和顾淮顿时慌了手脚,连忙轻声细语地哄着。锦儿最是喜欢她爹,顾淮做了个鬼脸,小丫头立马破涕为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顾淮松了口气,满眼宠溺:「还是夫人厉害,女儿最听你的话。」
我笑着回夸:「哪里,分明是锦儿见了夫君便欢喜。」
一旁的太傅大人抚须笑道:「老夫观此女面相,天庭饱满,日后定是人中龙凤。」
徐嬷嬷极有眼色,见状立刻上前接过孩子:「侯爷,夫人,小郡主怕是饿了,老奴先带下去喂奶。」
这一套流程行云流水,众人配合默契,竟是谁也没搭理那个脸色惨白的赵无隅。
直到锦儿被抱进府,我才像是刚发现门口杵着个人似的,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
「顾淮是我的明媒正娶的夫君,孩子是我与他的骨肉。今日乃是小女的百日宴,赵将军有何指教?」
赵无隅的脸白得吓人,连常年在边关晒出的黝黑皮肤都盖不住那层惨白。
一阵初春的寒风吹过,他竟打了个寒颤,随即双腿一软,狼狈地跌坐在地。
此刻,我与顾淮并肩而立,郎才女貌,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天作之合。
赵无隅目光呆滞,视线在我和顾淮身上来回游移,脑中一片混乱。
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娶正妻的三书六礼有多繁琐。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哪一步不需要时间?
再从怀胎十月到一朝分娩,再到如今的百日宴。
赵无隅那几近停摆的脑子疯狂运转,嘴里反复念叨着「两年」。
怎么算,时间都紧得不能再紧。
除非……
除非我在他出征的第二天,就开始张罗嫁人了。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我,声音嘶哑:
「你……你竟然在我出征的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地要嫁给别人?」
他算错了。
其实,在他兵马还没出京城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相看人家了。
顾淮眉头微蹙,一步跨出,将我大半个身子护在身后,沉声道:
「赵将军,今日顾府并未给您下帖子。若是来讨杯喜酒,顾某欢迎;若是来寻衅滋事,那便休怪顾某不讲情面,要逐客了!」
我从身后轻轻环住顾淮的腰,在他耳边低语:「夫君今日真威风。」
顾淮身子一僵,耳根微红,小声道:「那是自然……只是太傅大人还看着呢,夫人,咱们回府再抱。」
太傅大人闻言,立刻仰头望天,一副「老夫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
我忍笑松开手,冷眼看向地上的赵无隅。
他那僵硬的大脑终于转过弯来,被迫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错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棋手,突然发现棋子掀翻了棋盘。
赵无隅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咆哮:
「沈翎初,你居然背叛我!」
「明明出征前你拉着我的手说会等我回来!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嫁人生子!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好笑地看着他,眼中满是讥讽:
「等你?赵小将军莫不是还没睡醒?」
「你我男未婚女未嫁,既无婚书又无信物,我凭什么等你?」
赵无隅急了:「我们明明私定——」
话到嘴边,他猛地卡住。
他这才想起,当初为了不落下把柄,他与我私相授受之事,从未留下只言片语的证据。
这种自作聪明的遮掩,最终成了勒死他自己的绳索。
我直视他的双眼,字字珠玑:
「赵将军去边关不过月余,身边就有了红袖添香;而我亦在京城觅得良缘,不过是彼此彼此。」
「怎么到了赵将军嘴里,就成了我一人的背叛?若说背叛,将军一去边关便与旁人双宿双栖,难道就不是背叛我?」
这番话,前世今生压在我心头太久,如今终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只觉得胸中郁气一扫而空。
赵无隅被堵得哑口无言,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无耻至极的话:
「我……我可以让你们都做平妻……」
这才是他的心里话。
左拥右抱,既要又要。
一旁的太傅大人实在听不下去了,黑着脸质问道:
「赵将军,你说与顾夫人有旧,可有信物为证?」
「没……没有……」
「你说让顾夫人等你,出征前可曾见过沈大人夫妇?可曾立下婚书?」
「也……也没有……」
「既无信物又无婚书,你凭什么让人家堂堂相府千金等你?简直是荒谬!」
顾府的大门轰然关闭。
一门之隔,便是两个世界。
门内,太傅大人被奉为上宾,欢声笑语;门外,赵无隅一身大红喜服,像个被人遗弃的笑话,孤零零地站在冷风中。
百日宴的丝竹声随风飘出,每一声都像是在狠狠抽他的耳光。
那支简陋的迎亲队伍死气沉沉地回了赵府。
早已等得望眼欲穿的苏吟玥,穿着宽大的喜服,肚子高高隆起。
她根本没往赵无隅身后看,只当我是坐在轿子里,便捏着帕子开始抹眼泪,上演她的苦情戏:
「赵郎,你去接亲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沈姐姐,早就把我这个糟糠之妻给忘了呢!」
她挺了挺肚子,故作不解道:
「赵郎,这都快晌午了,怎么府里连个宾客都没有呀?是不是下人们没把帖子送出去?」
赵无隅木然地环顾四周。
是啊,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
本该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可现在,诺大的赵府门可罗雀,只有几个同样尴尬的副将,手足无措地站在喜堂前。
苏吟玥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声音甜腻得让人发慌:
「赵郎,沈姐姐怎么还不下轿?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只要姐姐能顺心,我受点委屈没关系的,我去给她敬茶赔罪……」
可是赵无隅没有任何反应。
花轿里空空荡荡,哪来的人?
赵无隅痛苦地抱住头,缓缓蹲了下去。
不该是这样的。
在回京的路上,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天。他握着苏吟玥的手,深情款款地承诺:
「玥娘你放心,若是那沈翎初死缠烂打非要进门,我定会守住底线,绝不让你受委屈。」
「若是她哭着求我,看在她等了我两年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她个平妻的名分。但在我心里,谁也越不过你去。」
他想得倒是美。
他觉得自己即便只是议和,好歹也是个将军,娶个文臣之女做平妻,那是给了沈家天大的面子。
沈翎初不过是他年少时的一段风流韵事,苏吟玥才是他的真爱。
可他万万没想到——
那个「非他不可」的沈翎初,早就嫁了人,生了娃,日子过得比蜜里调油还要甜。
甚至在他前脚刚走,人家后脚就开始相看下家了。
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
最终,赵无隅恼羞成怒,猛地飞起一脚:
「还成什么亲!都给我滚!」
供桌被掀翻,香炉贡品滚了一地。
苏吟玥猝不及防,被滚落的香炉绊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苏吟玥捂着肚子,脸色惨白,身下瞬间洇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几位副将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找借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喜堂彻底冷清下来,只剩下苏吟玥痛苦的呻吟:
「赵郎……我们的孩子……救救孩子……」
可赵无隅像是没听见一般。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要找沈翎初问个清楚!
为什么要背弃誓言?为什么要抛下他?
年关一过,我又开始忙碌起来。
难得遇上个大晴天,我带着春桃去巡视京城的几家铺子,那是娘亲给我准备的陪嫁产业。
在最大的酒楼雅间里,我刚核对完最后一笔账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正准备打道回府,一下楼,便撞见了赵无隅。
他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在见到我的瞬间迸发出惊人的亮光。
短短几个月不见,他憔悴得像是老了十岁。
听说那天回去后,他发了疯似的砸了喜堂,苏吟玥那个快五个月的男胎生生流掉了。
可他根本不在意,一心只想找我。
他被顾府的护院拦在门外,见不到我,便日日来这酒楼蹲守,花光了身上最后的银子,终于让他给堵住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语气急切而幽怨:
「翎初!你明明答应过要等我凯旋的,为何要言而无信?为何要负我?」
命运真是个可笑的轮回。
前世,我也是这般追在他身后,哭着质问:
「赵无隅,你明明说过回来就娶我,你怎么能骗我?」
那时的他,冷漠得像块冰,不耐烦地将我推开:
「过去的话不过是年少无知,你何必死缠烂打?我与玥娘才是真爱,你为什么非要横插一脚?」
如今,角色互换。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不甘的男人,我只觉得无比畅快。
我轻笑一声,眼神清明:
「赵将军这话说得好笑。你在边关有了新欢,我在京城觅得良缘。大家各得其所,互不耽误,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赵无隅愣住了,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我收敛了笑意,目光如炬,步步紧逼:
「赵无隅,你不甘心,无非是因为我没有像个傻子一样等你。」
「在你看来,我就该为你守身如玉,哪怕你在边关风流快活,我也该在京城为你日夜祈福,为你流干眼泪。」
「你现在的愤怒,不是因为爱我,而是因为我做了和你一样的事,我不受你摆布了,所以你恼羞成怒!」
赵无隅拼命摇头,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半个字。
我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将前世他送给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我与你,不过是年少无知的一场笑话。」
「实不相瞒,你前脚刚走,我后脚便遇到了顾淮。我与夫君情投意合,早已立誓此生非他不嫁。赵将军,你为何非要横亘在我们夫妻之间,做那个讨人嫌的绊脚石呢?」
说完,我带着春桃扬长而去。
只留下赵无隅一人,面若死灰,颓然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寒来暑往,时光飞逝。
转眼间,锦儿已经能在徐嬷嬷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满院子跑了。
这日,我正坐在廊下看着锦儿玩耍,顾淮从外面回来,手里捏着一张烫金的请柬。
「翎初,太傅大人七十大寿,遍邀京城名流,咱们府上也收到了帖子。」
这一年,太傅家可谓是双喜临门。
长子连中三元,文章锦绣,深得陛下赏识;次子弃文从武,年初出征边关,屡立战功。
在我模糊的前世记忆里,这次立功的机会,本该属于赵无隅手下的一名副将,最后功劳都记在了赵无隅头上。
可这一世,一切都变了。
赵无隅彻底成了赵府的一个闲人。
一个武将,若是打了胜仗带回个女人,那是风流韵事;可若是打了败仗还沉迷女色,那便是烂泥扶不上墙。
在陛下眼里,赵无隅显然已经废了。
寿宴当日,我挽着顾淮的手踏入太傅府,再次见到了阔别半年的赵无隅。
自那日酒楼一别,他还没死心,甚至跑到顾府门口大喊大叫,说什么只要我和离,他就八抬大轿娶我做正妻。
简直是痴人说梦。
前世我求而不得的东西,这一世只觉得恶心。
赵无隅一见我,眼睛刚亮起来,视线触及我和顾淮紧握的手,又迅速黯淡下去。
寿宴还没开始,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冲了进来,不管不顾地扑向赵无隅,对他又踢又打,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院子:
「赵无隅!你凭什么不带我来?你说过只爱我一个人的!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来人正是苏吟玥。
四周宾客的目光如密密麻麻的钢针,扎得赵无隅那张素来爱惜羽毛的脸皮一阵红一阵白。
他像是触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猛地甩开了苏吟玥的手,压着嗓子低吼:
「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在府里待着吗?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非要跑出来丢我的脸!」
我有些惊诧地挑眉。
曾几何时,他将苏吟玥视作心尖上的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如今这般毫不掩饰的嫌恶与鄙夷,竟像是对着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仇家。
目光流转,落在二人略显寒酸的衣着上,我心中便有了数。
赵无隅身上那件锦袍,若是没记错,还是几年前京中流行的旧样世,领口都有些磨白了。
至于苏吟玥,更是凄惨。
那袖口的布料已经磨损起球,隐约可见抽丝的痕迹。
赵无隅虽顶着个将军的虚衔,却早已失了圣心。手中无实权,无赏赐,家中更无善经营的妻。仅靠那点塞牙缝都不够的俸禄,怕是连府里下人的月钱都得拆东墙补西墙。
而苏吟玥,本就是一无所有的孤女。
当初她最大的筹码便是腹中的骨肉,如今孩子没了,唯一的依仗也化为泡影。
贫贱夫妻百事哀。曾经风花雪月的爱情,终究是在柴米油盐的精打细算和日复一日的争吵中,被磨得面目全非。
前世直到我死,他们都还是恩爱两不疑的模样,那是因为有我的嫁妆和陛下的赏赐在托底。
如今没了这些身外之物,这份“真爱”倒是露出了原本脆弱不堪的底色。
苏吟玥大概是被苦日子逼疯了,竟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
「赵无隅!来的路上你是怎么哄我的?你说那相府千金对你旧情难忘,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那些大家闺秀给你提鞋都不配!」
「我呸!你个没良心的骗子!」
「人家早就生儿育女夫妻恩爱了,就你还在做白日梦!整日臆想着别人对你余情未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
周遭探究与戏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坦然一笑,云淡风轻。
没人会信我们之间有过什么婚约。
世人眼中的赵无隅,只是个从边关带回孤女、甚至为爱逼宫请求赐婚的痴情种。
这出闹剧,与我何干?
越来越多的嘲讽如潮水般涌向赵无隅,让他如芒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涨红了脸,试图捡起最后一点尊严,讪笑道:
「让诸位见笑了,内人不懂规矩……」
太傅大人却笑眯眯地摆了摆手,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出精彩的猴戏:
「无妨无妨,老夫年纪大了,就爱看这些热闹。」
「只是这笑话看够了,赵将军也该带着你的『夫人』回府歇着了。」
赵无隅被噎得半死,忙不迭地撇清关系,眼神还有意无意地往我这边飘:
「太傅误会了,她并非正妻,不过是个平妻罢了。」
太傅大人一脸的不耐烦,挥手赶人:
「非要跟老夫抠这些字眼做什么?好说好说,既然戏演完了,赵将军便带着你的平妻赶紧走吧,别扰了大家的雅兴。」
在一片压抑的哄笑声中,赵无隅再也待不下去,拖着撒泼的苏吟玥,如同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盛夏。
岁月在指缝间悄然溜走,唯有锦儿如雨后春笋般拔节生长。如今她已能口齿伶俐地拽着我的袖子撒娇:
「娘亲,前面有漂亮的兔儿灯,锦儿想要。」
今夕何夕,恰逢七夕。
我牵着锦儿,身后跟着一众护院丫鬟,浩浩荡荡地穿梭在流光溢彩的灯会中。
刚在一个摊位前驻足,拿起一盏做工繁复精巧的琉璃灯细细把玩,身后便传来了一道阴魂不散的声音:
「翎初,这灯很衬你。」
「若是喜欢,我买来送你可好?」
赵无隅就像是一只甩不掉的水鬼,放着好好的将军府不回,偏爱日日守在顾府门前,只为那渺茫的一面。
我缓缓转身,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并未搭理他,而是转头问摊主:「这灯作价几何?」
摊主伸出一只手:「承惠,纹银五十两。」
听到这个数字,赵无隅原本还算温情的脸瞬间惨白。
五十两,够他那将军府半年的开销了。他那点可怜的俸禄,连买壶好酒都要掂量,哪里拿得出闲钱来讨好我?
我轻笑一声,爽快地让春桃掏银票付账。
完全无视了赵无隅那尴尬得快要碎裂的神情。
我不欲纠缠,转身欲走,他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问出了那个在他心里盘桓已久的问题:
「翎初,若是当初没有苏吟玥,你会嫁给我吗?」
我的思绪在这一瞬穿透了前世今生的迷雾。
前世,无论有没有苏吟玥,我都想嫁他,那是执念。
这一世,无论有没有苏吟玥,我都不会嫁他,那是觉醒。
我停下脚步,回头,目光清冷地摇了摇头:
「从未。我从未想过要嫁给你。」
他眼中的光亮寸寸熄灭,却仍不死心,绝望地抛出最后一问:
「那……翎初,你爱过我吗?」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恍惚。
前世,我也曾像个疯子一样追在他身后,一遍遍质问他到底爱不爱我。
可这一世,我从未问过顾淮这个问题。
我有可爱的女儿,有经营得当的铺面田产,有握在手中的管家权柄。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悟出了一个比「爱」更沉重也更踏实的东西。
那便是责任与担当。
我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抹笑意让赵无隅枯死的心似乎又看到了一线生机,他刚要上前,一双有力的大手却从侧面伸来,坚定地搂住了我的腰肢,将我护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那是顾淮。
他替我隔绝了拥挤的人潮,也隔绝了赵无隅那贪婪的视线。
赵无隅被涌动的人群冲得东倒西歪,却还伸着脖子,试图从我这里讨一个答案。
顾淮冷眼看着那个狼狈的身影,极其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哪来的登徒子,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敢觊觎本侯的夫人。」
「改日得了空,本侯定要去御前再参他一本,治他个骚扰之罪。」
我笑着伸手,轻轻掰正顾淮那张写满醋意的脸。
踮起脚尖,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被徐嬷嬷抱在怀里的锦儿捂着眼睛,指缝张得大大的,咯咯直笑:
「羞羞羞!爹爹娘亲不知羞!」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与顾淮四目相对,满眼皆是温情。
真心相爱之人,是不必患得患失、日日追问的。
爱意早已渗透进生活的琐碎,藏在每一碗热羹、每一句叮咛里。
身在福中,我心自知。
锦儿四岁那年,边关烽烟再起。
这一次,赵无隅是以降级副将的身份随军出征。
而挂帅的主将,正是太傅那屡立战功的次子。
出征前那个凄冷的雨夜,赵无隅像尊雕塑般在顾府门前站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也未能等到那扇朱红大门开启。
次日清晨,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步三回头,目光在送行的人群中急切地梭巡,似乎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惜,只有满目的陌生与失望。
他前脚刚踏出城门,苏吟玥后脚便卷走了将军府里最后一点值钱的细软,连夜跑得无影无踪。
这几年,她受够了苦日子。
自打那次流产伤了身子,她便再无所出。赵无隅对她的最后一丝情分,也在得知我过得风生水起的那日消耗殆尽。
守着一个没钱没爱还没希望的男人,苏吟玥早已心生怨怼。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在她身上应验得淋漓尽致。
同年腊月,凛冽的寒风裹挟着边关的噩耗传回京城。
赵无隅,战死沙场。
据回京述职的太傅次子描述,那一战颇为惨烈。
赵无隅被一支流矢贯穿胸口,命悬一线。
临死之际,他突然回光返照般怒目圆睁,死死攥住军医的袖子,嘴里说着胡话:
「我重生了?我是不是重生了?」
「都是我的错……苏吟玥那个贱人浅薄无知……这十年我把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这一世不一样了……翎初还没死……我还有机会……我一定要——」
话未说完,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眼神瞬间从狂喜转为惊恐:
「嘶……好痛……这箭……」
「救我……快救我……我还要回京找翎初……我不能死……」
他这重生的时机,选得着实有些“妙”。
利箭穿心的一刹那,记忆觉醒了。
但他只来得及在巨大的不甘与恐惧中挣扎了半刻钟,便彻底断了气。
太傅次子只当他是临死前魇住了,回京后惋惜地对太傅修书一封:
【赵副将英勇捐躯,然临终前神智错乱,似中邪祟,尽言些重生复始之荒诞语。】
太傅大人的回信既贴心又透着股老辣的冷漠:
【既然看着像诈尸回魂,那便早些烧了吧。一来去去晦气,二来陛下最不喜怪力乱神之说,免得惹麻烦。】
赵无隅的骨灰坛运抵京城的那一日,顾府内正是暖意融融。
顾淮正陪我用午膳,见我捏着筷子发愣,便贴心地为我盛了一碗熬得浓稠的燕窝粥:
「翎初,想什么这般出神?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我回过神,迎着他关切的目光,笑着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
「没什么,只是在想,锦儿若是知道自己快要当姐姐了,那个鬼灵精会给弟弟妹妹准备什么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