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古老的相亲史，喝过交杯酒就是一家人，这也太快了吧！

文：水木史记

编辑：水木史记

——《前言》——

17岁的彝族姑娘俄比几伟站在羊圈里，母亲正用猪油在她头上抹三次。

独辫被分成双辫，童年的浅色裙子被脱下，从这一刻起，她可以谈婚论嫁了。

而这个过程，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壹》——

2010年5月12日中午，昭觉县庆恒乡比子以你村，杀牛宰鸡的香味飘散开来，村民们穿着盛装，赶来参加一场特殊的仪式。

这不是婚礼，却比婚礼还隆重。

俄比几伟坐在稻草垫子上，女伴和长辈围着她，羊圈外，男人们一个都不能进，年长的妇女端着装满猪头肉和苦荞饼的竹匾。

在她头顶绕圈，念念有词:"我们的祖先保佑你，不愁吃、不愁穿，丰衣足食......"

表姐俄木阿地捧着新衣服走过来，开始梳头，彝族未成年女孩梳独根马尾辫，成年女子的头发从头顶中间分开，梳成两根辫子。

再合二为一，绕成发髻，盘于头顶。

这意味着，从此她会找到另一半，深深相爱，如胶似漆地盘根交错为一体，双耳上的穿耳旧线被扯下，那是母亲十几年前亲手穿上的彩线，如今换成红珊瑚珠耳坠。

浅色童裙脱掉，换上黑蓝色的三接拖地长裙。

头上戴起折叠的绣花头帕，整个过程不到一小时，仪式结束，村民陆续赶到，院坝里摆满了牛肉坨坨和玉米面饼。

父亲俄比古者举着酒杯迎上前，像嫁女儿一般高兴。

这场仪式叫"换童裙"，彝语"沙拉洛"，俄比几伟的人生从此改变，她可以自由参加聚会了，可以花前月下了，可以接受小伙子的追求了。

她获得了谈婚论嫁的资格，可她心里五味杂陈。

"换裙意味着我已经跨出了家门，今后我不能再作为家里的一份子，参加家里的各种宗教祭祀活动了。"这就是彝族女孩成年的代价。

换裙礼必须在单岁举行，13岁、15岁、17岁都可以。

双岁被认为会多灾多难，终身不吉利，具体日子要请老人推算，定为吉日良辰，1950年之前的凉山，这个仪式更严格。

——《贰》——

1950年凉山解放前，这里还是完整的奴隶社会，专家称之为研究人类奴隶社会形态的"活化石"，彝族社会分成五个等级:土司、黑彝、白彝、阿加、呷西。

等级森严，不可逾越。

这种等级制度，直接决定了一个人能和谁结婚，民国时期，甘洛县土司岭维翰爱上一个汉族女子，他执掌斯补土司印，身份尊贵。

但1927年，当他变卖田产准备和妻子逃走时，被族人捉住。

夫妻两人一同被勒死，这不是个例，彝族习惯法用强势手段维护着婚姻制度的尊严，民族内婚是第一条铁律，严格禁止与外族通婚。

违者轻则清除家支，重者勒令自杀。

同等级的其他家支会认为其血统不纯，从此不愿与之通婚，等级内婚是第二条铁律，黑彝的身价钱是500到1000两白银，白彝只有100到200两。

地位低下的锅庄娃子之女作为主人之女的陪嫁，没有身价钱。

1958年甘洛县腴田乡的调查记录写得很清楚:曲伙(白彝)可以和沙呷家通婚，但严禁和瓦加呷西通婚，违者开除家支或处死。

家支外婚是第三条铁律。

同一家支内部，哪怕隔得再远，严禁恋爱通婚，如果发生两性关系，会被看作乱伦，双方都将被处死，还有两条附加规则:姑舅表优先婚，姨表禁婚。

彝族谚语说得明白:"父欠子债，给儿择偶婚配，子欠父债，为双亲送灵。"

父母有义务给孩子找好配偶。

——《叁》——

媒人在彝族婚姻中的地位极其重要，彝语称媒人为"夫呷"，他们的工作从寻找姻亲对象开始，走村串寨，掌握未婚男女的信息:家支等级、生理条件、物质基础、个人品德。

然后在门当户对的家庭之间牵线。

有个小伙叫曲比，白彝等级，2016年在西昌开烧烤店，生意兴隆，他在成都打工时谈过恋爱，但家里人强烈反对他找汉族。

回西昌后，家支里的亲戚不断介绍相亲。

2017年，他认识了小学老师么依扎，同为白彝，符合等级内婚，父母劝说下，很快结婚，从相亲到结婚，前后不到一年，这已经算慢的了。

传统彝族婚姻中，指腹为婚很常见。

孩子还没出生，两家就定下婚约，男女在幼年或童年时，父母就物色好配偶，遣媒说合，算命合婚，完成订婚手续，相亲的方式也很特别。

利用走亲串戚、赶会、赶街的机会，让男女双方见面。

"姑娘房"和"伙子房"是年轻人相识的重要场所，彝族少女长到十七八岁，要举行换裙礼，之后她们白天回家干活，晚上在姑娘房里纺线织布绣花。

小伙子来访时，姑娘陪坐聊天。

还有烤茶相亲，当地小伙十五六岁就要学烤茶，都有一套烤茶绝招，如果到姑娘家烤不出好茶，老丈人会认为你没本事，不愿将姑娘嫁给你。

对歌也是认识的重要途径。

上山砍柴，甚至男女相遇都要对歌，青年人通过对歌互相了解，加深感情，定下终身，相亲后双方如果中意，当天就可以喝订婚酒。

有的甚至在父母见面当天就确定婚事。

订婚仪式叫"吾让木"，是婚姻关系正式缔结的标志，彝族谚语说:"祖灵可戏，婚事不可戏。"一旦举行了定婚仪式，双方便不得再反悔婚约。

订婚要取吉兆合婚，男女双方各杀一头猪，取胆、胰观看。

胆色澄黄、胰大直肥为吉，若胰脏卷曲则为凶，不能相配，女方家杀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招待，以示隆重，聘礼早期以物品、布匹、衣物为主。

订婚后未结婚前，若男方提出退婚。

聘金不退;若女方提出退婚，要加倍退赔。

——《肆》——

大部分婚礼选在秋收后，农历十一月到次年二月，这段时间庄稼收完，人得了闲，有能力操办婚事，最佳日子是六颗星与月亮成一行线的时候，彝语称"他波"。

最佳婚龄是17岁、19岁，也有13岁、15岁就结婚的。

具体日子由毕摩或算命先生择定，婚礼前几天，姑娘要减饭减水，临出嫁前更是不准吃喝，这种习俗源自彝族"虎妻"传说。

同时也为了避免在迎亲路上解手，彝族认为那样不吉利。

迎亲队伍叫"线木"，由男方家支派出数人或十数人组成，他们携酒盛装，前往女方家接亲，最热闹的是泼水仪式。

女方姑娘们早已在房前屋后储水设防。

当线木们进入伏击圈，姑娘们手持竹枪、瓢盆、木碗，从四面八方冲出，将水泼向线木，水花四溅，你追我赶，十分热闹。

线木们冲进屋里坐定，姑娘们还会乘人不备再次泼水。

她们说:"为了养大女儿，妈妈脱了九十九层皮，不泼九十九桶水，不抹九十九把锅烟，哪能让你们轻易背走新娘?"

锅烟灰被抹在线木们脸上，一个个黑不溜秋，宾客开怀大笑。

入夜，通宵唱"牛牛歌"，赛"克智"，克智是口头论辩，以探古述源、穷古博今为内容，能言善辩的人在婚礼上大显身手。

凌晨鸡鸣时分，线木们催着娘家给姑娘梳妆。

姑娘们边梳妆边唱哭嫁歌，唱完，线木冲进姑娘群，强行背起新娘，双方互不相让，姑娘们将锅烟灰抹在他们脸上，婚宴必须在屋外举行。

只要是姑娘初嫁，不论天气如何。

每座八到十人围坐，中间烧一堆火，送上泡水酒、千层饼和猪肉，婚宴后举行摔跤比赛，双方先派小孩出场，以摔成平手为贵，表示"亲谊第一"。

1961年到1962年，凉山开展第一次婚姻改革。

在昭觉县试点后全州展开，许多青年实践婚姻自主，尤其是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抓住机会摆脱家支、家长的包办。

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彝族族际通婚率达到19%以上。

这说明婚姻观念在改变，城镇彝族青年敢于尝试自由恋爱，对媒人介绍的对象也会大胆告诉父母自己的意见，可在农村，大多数人依然追随血统的纯粹、高贵。

许多人在谈论家支势力时，仍将姻亲关系置于重要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