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地开塔吊,发现对面楼里一少妇,每天下午都只穿围裙

发布时间:2025-12-17 02:20  浏览量:1

01 铁塔孤岛

我叫谢牧之,在工地上开塔吊。

塔吊这玩意儿,戳在城市胸口,像一根生了锈的铁刺。

我在铁刺的顶端,一个不到两平米的驾驶室里,一待就是一天。

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

身下是轰鸣的工地,钢筋水泥,漫天尘土,还有工友们带着汗臭味的笑骂声。

远处是这个城市光鲜亮丽的脸。

玻璃幕墙反射着太阳,晃得人眼晕。

我这个位置,不高不低,刚好能把对面那栋高档小区看了个通透。

小区叫“观澜一品”,听着就金贵。

跟我们这片工地,隔着一条马路,像是隔了两个世界。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把地上的东西,吊到天上去。

重复,枯燥,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只有中午吃饭和下午三点,能歇口气,抽根烟。

烟是十块钱一包的红塔山,抽一口,能压下心里的烦闷。

我老婆跟我离婚两年了。

女儿在老家,跟着我爹妈。

我一个月给她寄四千,自己留下两千。

除了烟钱,没啥花销。

驾驶室里挂着一个晴天娃娃,是女儿走之前给我挂上的。

布都洗得发了白,脸上的笑也看不太清了。

她说,爸爸在高高的地方,要每天都是晴天。

可这城市,晴天的时候少,大多数时候都是灰蒙蒙的。

就像我的日子。

发现她,是个意外。

那天下午,又是三点,我掐了烟,准备开工。

习惯性地往对面楼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我像被雷劈了。

对面楼,十六层,正对着我。

一扇窗户,米色的窗帘拉开了一半。

一个女人,就站在窗边。

她很年轻,头发松松地挽着,露出一截白净的脖子。

关键是,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围裙。

一件蓝色的,带小碎花的围裙。

带子在背后系了个蝴蝶结,光洁的背就那么露着。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侧面若隐若现。

我的心,咚地一下,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我三十出头,离了婚,在工地上待久了,跟和尚庙里修行没两样。

工友们晚上在宿舍里看片,讲荤段子,我听着,但从不参与。

我觉得脏。

可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比他们说的任何话都脏。

她好像没注意到我。

她只是站在窗边,端着一杯水,慢慢地喝着。

阳光从窗户斜着照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画面,美得不像话,又色情得要命。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手心全是汗。

我赶紧移开目光,盯着面前的操作杆,可眼睛就像不听使唤,又瞟了过去。

她还在那儿。

喝完水,她把杯子放在窗台上,转身进了屋里。

我的心,跟着她的身影,也空了。

那天下午,我干活频频出错。

地面上的指挥冲着对讲机吼我。

“谢师傅。

谢师傅。

你搞什么。

往左。

往左啊。

我的魂儿,好像丢在了对面那扇窗户里。

晚上回宿舍,老傅,我的搭档,一个五十来岁的油滑汉子,凑了过来。

“老谢,下午咋了。

丢魂儿了。

我没理他,闷头吃饭。

“我跟你说,你那个位置,可是风水宝地。

老傅挤眉弄眼。

“对面那楼里,住的都是有钱人。

那小媳妇,一个个水灵得……啧啧。

我心里一惊,抬头看他。

“你小子,是不是看见啥了。

脸都红了。

“没……没有。

我结结巴巴地说。

“还装。

老傅拍了我一下,“跟哥说说,饱饱耳福。

我把饭盒一推,躺回自己的铺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耳朵里,全是老傅和其他工友的哄笑声。

“肯定是看见哪个小娘们没拉窗帘了。

“老谢这不开窍的石头,也动凡心了。

我把头埋得更深了。

脑子里,全是那件蓝色的围裙,和那片光洁的背。

我知道这不对。

这是偷窥。

是下流。

可我控制不住。

从那天起,下午三点,成了我一天中最期待,也最煎熬的时刻。

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犯。

第二天,我提前十分钟就停了工,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窗。

心跳得像打鼓。

三点整。

窗帘准时拉开。

她出现了。

今天,她换了一件粉色的围裙,上面印着一只卡通兔子。

还是老样子,里面什么都没穿。

她端着一个盘子,上面好像是刚洗好的草莓。

她捏起一颗,放进嘴里,微微眯起眼睛,像一只满足的猫。

我的呼吸都停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可我就是移不开眼睛。

我告诉自己,就看一眼,最后一眼。

可第二天,第三天……我还是忍不住。

她成了我枯燥生活里,唯一的秘密和色彩。

我甚至开始期待,她今天会穿什么颜色的围裙。

是黄色的小鸡,还是绿色的青蛙。

那个挂在塔吊上的晴天娃娃,脸上的笑容,好像都变得真实了起来。

02 围裙的颜色

日子一天天过。

工地上的楼,一层层往上长。

我和她之间,隔着一条马路,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每天下午三点,她准时出现。

我也准时守候。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她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就像一个躲在云层里的神仙,偷窥着人间。

不,我不是神仙。

我只是一个孤独的、心里长了草的凡人。

我开始注意到更多的细节。

她好像很喜欢做家务。

有时候,她会拿着一块抹布,仔细地擦拭窗台。

她的动作很轻柔,很有耐心,就像在抚摸一件珍宝。

有时候,她会摆弄窗台上的几盆花。

浇水,剪掉枯叶。

那些花,被她养得特别好,绿油油的,开着小小的花。

我发现,她每次穿的围裙,颜色都不同。

周一是蓝色的,海浪图案。

周二是黄色的,向日葵图案。

周三是绿色的,上面是森林和麋鹿。

……

好像她的心情,都写在了围裙上。

我甚至开始根据围裙的颜色,猜测她今天的心情。

鲜艳的,是开心。

暗淡的,是失落。

老傅又来找我。

“老谢,你最近不对劲啊。

他递给我一根烟。

“每天下午雷打不动,都要对着对面发呆。

是不是看上哪个小媳妇了。

我接过烟,没说话。

“我跟你说,那楼里的女人,看看就行了,别当真。

老傅一副过来人的口气。

“人家是开宝马住豪宅的,咱们是扛钢筋喝稀饭的。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

我闷闷地说。

我当然知道。

我连跟她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日子太苦了,想给自己找点甜头。

哪怕这甜头,是偷来的。

有一天,我发现了一个新的细节。

她的手上,好像有颜色。

那天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围裙,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干净得像一张纸。

她伸出手去开窗户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她的指甲缝里,还有手背上,沾着几点孔雀蓝的颜料。

我的心,又是一动。

颜料?

她是个画家?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我想象着,她光着身子,只系着一条围裙,站在画架前。

手里拿着画笔,在画布上涂抹。

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身体就是最美的艺术品。

这个想法,让我既兴奋,又羞愧。

我开始更仔细地观察她的手。

果然,几乎每天,她的手上都会有不同的颜色。

有时候是红色,有时候是黄色,有时候是几种颜色混在一起。

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把颜料弄得到处都是。

这个发现,让我对她的好奇,又多了一层。

她不再只是一个穿着围裙的神秘女人。

她成了一个在我心里,有着艺术家身份的女人。

我开始幻想她画的是什么。

是窗外的风景?

还是屋里的静物?

或者……是她自己?

这个念头让我脸红心跳。

我甚至在想,她是不是故意穿成这样。

为了方便自己当自己的模特?

这太大胆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只是觉得,她越来越像一个谜。

一个我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我甚至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不是在塔吊上,而是走进了她的家。

她的家里,挂满了画。

每一幅画上,都是一个只穿着围裙的女人。

蓝色的,黄色的,绿色的……

那些画里的女人,都长着她的脸。

她们在画里,有的笑,有的哭,有的沉默。

我一幅一幅地看过去,心疼得不行。

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片。

我知道,我陷进去了。

不是对一个女人的身体,而是对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灵魂。

我开始讨厌自己的工作。

以前我觉得,开塔吊虽然孤独,但高高在上,能看清很多人看不清的东西。

现在我只觉得,这个铁笼子,是我的监狱。

它把我困在这里,让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我甚至有种冲动,想跑到对面楼下,等她。

哪怕只是看她一眼,真实的,不是隔着几十米距离的。

可我不敢。

我有什么资格呢?

一个满身臭汗的工地佬。

一个连自己女儿都不能陪在身边的失败父亲。

我只能在我的铁塔孤岛上,继续着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03 窗后的男人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五的下午。

那天,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围裙。

纯黑的,没有任何图案。

我心里咯噔一下。

黑色,代表着什么?

不详,压抑,还是悲伤?

她那天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家务,也没有摆弄花草。

她就只是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她很不开心。

整个下午,我的心都揪着。

对讲机里,老傅在喊我吃饭,我都没听见。

就在我准备下班的时候,那扇窗户里,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很高,穿着一件熨烫得笔挺的白衬衫。

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他走到她身后,很自然地从后面抱住了她。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像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住。

原来,老傅他们猜的是对的。

她是在等她的情人?

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一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我看到那个男人,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好像摇了摇头。

男人把她转过来,面对着他。

他们离窗户很近,我能大概看清他们的动作。

男人好像在笑,但那笑容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他伸手,想去解她背后的带子。

她躲开了。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好像说了句什么重话。

她还是摇头,身体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抗拒。

男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然后,他低下头,似乎是想吻她。

她激烈地挣扎起来。

我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

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我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那个男人从窗户里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

可我不能。

我凭什么呢?

我是谁?

我只是一个偷窥者。

最后,男人好像失去了耐心。

他一把推开她,转身走了。

她一个人,踉跄着退后了几步,靠在了墙上。

然后,她慢慢地滑坐到地上,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窗帘被风吹得一动一动的。

她的身影,在窗帘后面,若隐若现。

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她在哭。

那一刻,我之前所有的肮脏念头,所有的绮丽幻想,都烟消云散了。

我心里只剩下一种情绪。

心疼。

铺天盖地的心疼。

她不是在等情人。

那个男人,也不是她的情人。

他们的关系,不像情侣,更不像夫妻。

倒像……倒像是一个主人,和他不听话的宠物。

我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每天下午都要这样做。

或许,那几个小时,是她一天当中,唯一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可以脱掉所有伪装,只穿着一件围裙,做回她自己。

而那个男人,是打破她自由的入侵者。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脑子里,全是她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样子。

还有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

老傅的呼噜声震天响。

工友们的梦话,夹杂着老婆孩子的名字。

我却觉得无比清醒。

清醒地感受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从那天起,我的观察,变了味。

不再是好奇,不再是窥探。

而是一种……守护。

虽然我知道,这种守护,廉价又可笑。

我开始希望那个男人不要出现。

每次看到他那辆黑色的奔驰开进小区,我的心就揪起来。

他出现的日子,她窗前的气氛总是压抑的。

有时候,他们会争吵。

我看不到画面,但能想象得到。

因为第二天,她窗台上的花,总会少一盆。

或者,她会穿着那件黑色的围裙。

我开始恨那个男人。

也开始恨我自己。

我每天看着悲剧在我眼前上演,却像个看客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是一个开塔吊的。

我的手,只会操作冰冷的机器。

我保护不了任何人。

连我自己的女儿,我都保护不了,只能把她丢在老家。

那段时间,我抽烟抽得更凶了。

驾驶室里,总是烟雾缭绕。

晴天娃娃的脸,都被熏黄了。

我看着它,觉得它在嘲笑我。

笑我的懦弱,和不自量力。

04 雷雨

老天爷好像也感觉到了我的憋闷。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整个城市都湿漉漉的,工地上到处是泥浆。

塔吊不能开,我们只能在宿舍里待着。

打牌,吹牛,看手机。

我谁也不想理,就躺在床上,听着雨声,心里更烦了。

第四天下午,雨小了点,但天还是阴沉沉的,像一块脏了的抹布。

工头说,今天提前下班,明天再看天气。

工友们都欢呼着跑了。

我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下雨天,她是不会出现的。

那扇窗,已经连着好几天,都拉着厚厚的窗帘。

我撑着一把黑色的旧伞,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要路过她的小区门口。

鬼使神差地,我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绕着小区的外墙,走到了她那栋楼的下面。

我想离她近一点。

哪怕只是看看那栋楼,也好。

雨水顺着我的裤腿往下流,鞋子里已经灌满了水。

我站在一棵大树下,抬头往上看。

十六楼。

那扇熟悉的窗户。

窗帘拉着,但好像……没拉严。

留了一道缝。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借着闪电那瞬间的光亮,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窗帘后面的景象。

那个男人,乔亦诚,正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死死地按在墙上。

她的脸涨得通红,表情痛苦。

她在挣扎,双手胡乱地挥舞着。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放开她。

我下意识地喊出声。

但我的声音,太小了,瞬间就被雷声和雨声吞没了。

男人好像在咆哮着什么。

我看到他另一只手,抓起了一个东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好像是一个画框。

玻璃碎裂的声音,即使隔着这么远,隔着雨声,我仿佛都听到了。

然后,他把她甩到一边,蹲下身,似乎在撕扯地上的什么东西。

是画。

他在撕她的画。

她疯了一样扑过去,想去抢。

男人一脚把她踹开。

她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扔掉手里的伞,疯了一样冲向小区门口。

门口的保安拦住了我。

“你干什么的。

他警惕地看着我。

我浑身湿透,满脚是泥,狼狈得像个逃难的。

“我要报警。

我的声音在发抖,“里面……里面有人打架。

十六楼。

保安狐疑地看着我。

“哪个十六楼?几单元几号?你又是谁?”

我被问住了。

我只知道是十六楼,那扇正对着我塔吊的窗户。

我不知道是几单元,更不知道是几号。

我也说不清我是谁。

一个路过的工地工人?

一个偷窥者?

“说不出来是吧?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捣乱。”

保安不耐烦地挥手,像赶一只苍蝇。

我被他推搡着,推出了大门。

我回头,看着那栋冰冷的楼。

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流了我一脸。

我无力地靠在墙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伤害,却连一个报警的资格都没有。

那一刻,我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什么叫阶级的鸿沟。

在他们眼里,我这样的人,连说一句话的权利都没有。

我不知道自己在树下站了多久。

雨渐渐停了。

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

那扇窗户,黑漆漆的,再也没有亮起灯。

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了宿舍。

老傅看我脸色不对。

“老谢,你掉河里了?怎么这副德行?”

我没理他,把自己摔在床上。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那件黑色的围裙,被染成了红色。

鲜血一样的红色。

05 画家的手

第二天,天晴了。

工地复工。

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爬上了塔吊。

我的手在抖,连操作杆都握不稳。

我不敢看那扇窗。

我怕看到我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我怕那扇窗,永远都不会再打开。

整个上午,我都心不在焉。

对讲机里,地面指挥的吼声,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终于,熬到了下午。

我给自己点了根烟,手抖得厉害,点了好几次才点着。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把目光移向了那扇窗。

窗帘拉着。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我坐在驾驶室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两点五十。

两点五十五。

三点。

三点零五。

……

窗帘还是一动不动。

我的心,也死掉了。

也许,她走了。

也许,她出事了。

我不敢想下去。

就在我准备放弃,准备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时。

那扇窗帘,动了一下。

然后,被缓缓地拉开了。

是她。

她还穿着那件黑色的围裙。

她的脸色很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她的左边脸颊上,有一块清晰的淤青。

头发也乱糟糟的,不像平时那样精致。

她就那么站着,看着窗外。

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还活着。

她还在。

这就够了。

她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抬起了手。

我看到,她的手背上,手腕上,有好几道划痕。

有的还渗着血。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抬起手,不是为了喝水,也不是为了擦窗。

她只是……对着窗外的天空,伸出了她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

那是一双,本该握着画笔的手。

现在,却布满了伤痕。

她就那么举着手,仿佛在触摸什么。

触摸阳光?

触摸自由?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谜团,都有了答案。

她不是什么行为艺术家。

她也不是在等什么情人。

她只是一个,被囚禁在金色牢笼里的画家。

那个只穿着围裙的下午,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创作时间。

她以自己为模特,画下了那些被压抑的,被禁锢的灵魂。

那些不同颜色的围裙,是她画里不同的心情。

蓝色是忧郁,黄色是渴望,绿色是生命……

而黑色,是绝望。

那个男人,她的丈夫,发现了她的秘密。

他毁掉了她的画,也毁掉了她最后的精神寄托。

所以,她才会那么痛苦,那么绝望。

我想起那天,她手上孔雀蓝的颜料。

想起雷雨夜,被撕碎的画。

想起她空洞的眼神,和手上的伤痕。

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真相,是如此的残酷,和令人心碎。

我不再有任何幻想。

我只剩下愤怒,和同情。

愤怒那个男人的残忍。

同情她的遭遇。

我看着她,那个在窗边孤零零站着的身影。

我觉得,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不能再像个看客一样。

哪怕我的力量微不足道。

哪怕我可能会因此惹上麻烦。

我也要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在我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我不再害怕了。

一个连女儿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如果连一个陌生女人的痛苦都无动于衷。

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开始计划。

我的武器,就是我身下的这个庞然大物。

这个我工作了数千个小时,熟悉它每一个零件,每一次喘息的塔吊。

我要用我的方式,为她做点什么。

06 塔吊的怒吼

我等了三天。

这三天,我像一个潜伏的猎人,观察着猎物的一切。

我摸清了那个男人,乔亦诚的作息规律。

他每天早上八点出门,下午五点左右回来。

有时候中午会回来一趟,但很少。

也就是说,下午三点到五点,是她最危险的时候。

这三天,她每天都穿着那件黑色的围裙。

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像一棵失去了所有叶子的树。

我的心,也跟着她一起,沉寂着。

我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他再次施暴,而我能插手的机会。

机会在第四天下午来了。

那天下午四点半,天色有些阴沉,像是又要下雨。

那辆黑色的奔驰,提前回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没过多久,那扇窗户里,就传来了争吵声。

虽然听不清内容,但那男人咆哮的语调,和她压抑的哭声,穿透了空气,直直地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看到,乔亦诚把她从屋里拖到了窗边。

他手里,拿着一叠画。

就是她画的那些画。

他把画,一张一张地,在她面前撕碎。

“你不是喜欢画吗?”

“你不是觉得你很了不起吗?”

“我让你画。”

“我让你这辈子都画不了。”

他的吼声,我仿佛能听到。

她疯了一样去抢,却被他一次次推开。

她跪在地上,看着那些碎片,发出了绝望的哭喊。

我的眼睛红了。

就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了操作台上。

我的左手,按下了塔吊大臂上,那个功率最大的探照灯开关。

一道刺眼的强光,像一把利剑,瞬间穿透黄昏,死死地钉在了他们家十六楼的窗户上。

整个屋子,被照得亮如白昼。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屋里的两个人都是一愣。

乔亦诚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

他扭过头,愤怒地看向窗外。

他看到了我的塔吊。

也看到了驾驶室里的我。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我能看到他眼神里的错愕,和随之而来的暴怒。

我冲着他,冷冷地笑了。

然后,我的右手,狠狠地按下了喇叭按钮。

“呜——呜——呜——”

刺耳的、巨大的、穿透力极强的喇叭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小区。

那不是一下,而是持续的、疯狂的长鸣。

这是工地上,最严重的警报信号。

代表着有重大事故发生。

我把喇叭按得死死的,整个塔吊的铁臂,都在跟着共振。

仿佛是这台钢铁巨兽,在发出愤怒的咆哮。

小区里,瞬间就炸了锅。

“怎么回事?”

“哪儿来的声音?”

“是工地出事了吗?”

我看到,一扇扇窗户被推开。

一个个脑袋伸了出来,惊恐地看着我的塔吊。

楼下,散步的居民,遛狗的大妈,全都停下了脚步。

小区的保安,从保安室里冲了出来,仰着头,冲着我大喊。

“喂。

喂。

上面的人。

干什么的。

我没有停。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十六楼的窗户。

在强光和噪音的掩护下,她,温攸宁,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窗外嘶吼的塔吊,又看了一眼被这阵仗惊呆了的乔亦诚。

她的眼神里,不再是绝望。

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冲向了门口。

乔亦诚反应过来,想去抓她。

但是晚了。

她已经打开了门,冲了出去。

“救命啊。

“杀人了。

她凄厉的喊声,在楼道里回荡。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导火索。

“十六楼。

是十六楼传来的。

“快去看看。

我看到,有几户邻居的门打开了。

保安也反应过来,冲进了楼道。

乔亦诚追到门口,看着楼道里涌上来的人,他愣住了。

他那张伪善的、体面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他不敢再追了。

他知道,他的戏,演不下去了。

我看着这一切,终于松开了按着喇叭的手。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我的喘息声,和擂鼓一样的心跳。

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都被汗湿透了。

我知道,我惹上大麻烦了。

工头,老板,警察……马上就会来找我。

我可能会被开除,被罚款,甚至被拘留。

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

我看着楼下,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知道,她安全了。

这就够了。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被我熏黄了的晴天娃娃。

我笑了。

这一次,我好像,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07 新的晴天娃娃

我被开除了。

不出所料。

老板指着我的鼻子骂了半个钟头,说我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我们公司和那个小区的开发商,是同一个老板。

我在他的地盘上,捅了他客户的篓子。

他没让我赔钱,已经是看在我干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上。

警察也来找我做了笔录。

我什么都没说。

我只说,我那天下午精神恍惚,操作失误。

警察不信,但他们没有证据。

乔亦诚也拿我没办法。

他不敢承认他家暴,这事闹大了,对他这种要面子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他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我卷起铺盖,离开了工地。

老傅他们来送我。

老傅往我手里塞了两千块钱。

“老谢,拿着。

以后有啥打算?”

“回老家。”

我说。

“也好。

城里这地方,不适合咱们。

老傅拍拍我的肩膀,“你小子,那天下午,是故意的吧?”

我看了他一眼,没承认,也没否令。

“是条汉子。”

老傅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坐上了回老家的绿皮火车。

火车开得很慢,就像我来的时候一样。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我又变回了那个一无所有的谢牧之。

但我心里,却不像来的时候那么空了。

回到老家,爹妈看到我,又惊又喜。

女儿扑进我怀里,哭着说再也不让我走了。

我抱着她,心里酸酸的。

我在城里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在家待了下来。

用攒下的钱,在镇上开了个小小的五金店。

日子不富裕,但安稳。

每天能看到女儿的笑脸,能吃到我妈做的热饭。

我好像,找回了丢失很久的东西。

关于她的消息,我是半年后,在手机上看到的。

一条新闻推送。

“青年艺术家温攸宁,凭借系列画作《围裙》,斩获国内顶级艺术大奖。”

我点开新闻,手在发抖。

新闻里,有一张她的照片。

她站在领奖台上,穿着一身得体的长裙,剪了利落的短发。

脸上画着淡妆,自信,从容,光芒万丈。

她不再是那个在窗边孤零零的女人。

她活过来了。

报道里说,她的作品,深刻地揭示了现代女性在家庭中的困境与挣扎,充满了力量。

还提了一句,她已经和前夫离婚,并以家暴提起诉讼。

新闻配图,是她的画作。

一共七幅。

《蓝色的海浪》、《黄色的向日葵》、《绿色的森林》、《黑色的绝望》……

每一幅,都是一个只穿着围裙的,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那就是我每天下午,在塔吊上看到的她。

我看着那些画,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原来,我每天看到的,不是色情,是艺术。

不是秘密,是呐喊。

我这个粗鄙的、满身尘土的工人,竟然有幸,成为了她创作过程中,唯一的见证者。

我把那条新闻,反复看了十几遍。

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

我没有去联系她,也没有在任何地方留言。

我知道,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飞向了属于她的天空。

而我,将在我的小镇上,守着我的五金店,慢慢变老。

这样就很好。

又过了一年。

老傅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

“老谢,你猜我看见啥了?”

他在电话那头嚷嚷。

“我们工地,又换了个新塔吊司机。

那小子今天跟我说,他发现个怪事。”

我的心,提了起来。

“他说,塔吊的驾驶室里,挂着两个晴天娃娃。

一个旧得都快烂了,还有一个,崭新崭新的,颜色特别亮。”

我握着电话,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小子还说,那个新的晴天娃娃,做得特别精致,一看就是女人的手艺。

他说,他觉得这塔吊,有故事。

老傅在电话那头嘿嘿地笑。

我挂了电话,走到店门口,抬头看着天。

天很蓝,云很白。

是个晴天。

我想象着,在那个我待了无数个日夜的驾驶室里。

我那个褪了色的晴天娃娃旁边,挂上了一个新的。

它色彩鲜艳,在阳光下,一定很好看。

是她。

一定是她。

她在我离开后,又回去过。

她爬上了那个几百米高的塔吊。

在那个我曾经窥视过她无数次的铁笼子里,给我留下了一个无声的感谢。

她知道我能懂。

我的眼眶,又湿了。

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