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对象迟到,我怒点15道菜,她系围裙出来:不好意思,我是厨师
发布时间:2025-12-29 17:17 浏览量:1
相亲对象迟到,我怒点15道菜,她系围裙出来:不好意思,我是厨师(完)
“那姑娘真的是人间极品,远舟,听哥一句劝,不去你会后悔一辈子。” 电话那头,表哥宋文彬的语气铿锵有力,活像是在宣读一道不可违抗的圣旨。
此刻,傅远舟像尊雕塑般僵坐在餐厅靠窗的雅座。手机屏幕右上角的数字,从“14:00”一路跳动到了“17:00”。那股被人戏耍的耻辱感,好似一壶在他胸腔里烧开的沸水,顶得天灵盖突突直跳。 这辈子,傅远舟最深恶痛绝的便是等人,尤其是这种毫无缘由、不知尽头的枯等。
窗外的天色由刺眼的白金转为温吞的橘红,最终无可挽回地沉入灰暗。角落里的香薰蜡烛燃尽了一轮,年轻的女服务员第三次提着水壶走来。玻璃壶壁上的水珠蜿蜒滑落,杯中的冰块早已尸骨无存,只剩几片发苦的柠檬在温水里起伏。
“先生,还是不点单吗?” 女服务员的声音细若蚊蝇,目光在他对面那副空荡荡的餐具上停滞了一秒,眼神里藏着那种让人如芒在背的东西——同情。
傅远舟下颌线绷得死紧,仿佛能在那上面磨刀。他摇了摇头,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碎冰:“不用,人没到。”
服务员转身离开时,还是没忍住回头瞥了一眼那张并不宽敞却格外寂寥的二人桌。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个笑话。
隔壁桌的食客已经换了三茬。第一拨是相濡以沫的老夫妻,细嚼慢咽后,老太太离开时那声轻飘飘的叹息,像根刺扎在傅远舟心头;第二拨是两个妆容精致的网红脸,自拍杆举得老高,离开时那句压低嗓门的“那男的怎么还在?肯定是被放鸽子了”,清晰地钻进他的耳膜。他握着手机的指节开始泛白,青筋暴起。
现在的第三拨是一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空气里瞬间弥漫起恋爱的酸腐味。傅远舟别过头,死死盯着窗外。商场里人潮汹涌,每个人都有归处,只有他,像个被遗忘在时光缝隙里的傻瓜,在这里枯坐了整整三个小时。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怎么样?见着天仙没?”
傅远舟感觉血管里的火在那一瞬间被点爆了。手指重重敲击屏幕,力道大得仿佛要戳穿玻璃:“没。”
宋文彬回得飞快:“哎呀,女孩子嘛,出门洗头化妆挑衣服都要时间的,你要有耐心,再等等。”
看着这一行字,傅远舟气极反笑。打扮?三个小时?在脸上绣花还是画皮?就算是个新娘妆,这时候也该入洞房了。他回道:“已经三个小时了。”
宋文彬:“那可能是堵车,周末嘛,商圈这种地方你懂的,理解一下。”
傅远舟深吸一口气,切出界面打开地图软件,输入了那个地址。路况显示一路惨绿,通畅得简直能在马路上开飞机。 他冷笑一声,截图,甩过去。
对面沉默了五分钟。紧接着,一条语音发了过来。傅远舟点开,表哥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瞬间在安静的餐厅里炸响:“远舟啊!别急别急!我刚打电话了,没接。可能是不小心静音了?她说她那个餐馆今天生意爆满,有点忙不过来,我再催催啊!”
傅远舟迅速按灭屏幕,耳根像是被火燎过一样滚烫。不是羞愧,是愤怒。餐馆忙?所以就能把相亲这种事抛到九霄云外?连发个短信解释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礼貌问题,教养缺陷,是对他人格的践踏。
手机震动,宋文彬的电话打了过来。傅远舟起身走到角落的洗手间走廊,才接通电话。“喂。” 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联系上了!联系上了!” 宋文彬在那头激动地喊,“远舟,那姑娘接电话了!”
傅远舟没吭声,等着那个荒谬的理由。
“她说店里大厨突然病倒了,她得亲自顶班做菜,忙得晕头转向把相亲这事儿给忘了!她现在就在后厨,让你直接过去找她……”
“不必了。” 傅远舟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表哥,三个小时。从下午两点,到现在五点。这期间哪怕只有一条短信,一个字,说一声抱歉或者晚点,我都能接受。但她没有。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电话那头的宋文彬似乎被噎住了:“远舟,你也别这么轴,蓁蓁真的是个好姑娘,就是太拼了,一个人撑着个店不容易……”
“那是她的事。” 傅远舟盯着走廊尽头那盆因缺水而枯黄的绿植,一字一顿地说道,“跟我无关。这次相亲,到此为止。”
挂断电话,他靠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胸口那股郁结之气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三十岁,第十二次相亲。每一次都像是在参演一场名为“找个人凑合过日子”的滑稽戏。嫌他闷的,嫌他不潮的,担心程序员秃头的……他都忍了。可这就是所谓的踏实?被人像晾衣服一样晾在餐厅三个小时?
回到座位时,服务员正在收拾隔壁桌的残羹冷炙。傅远舟坐下,一把捞过那本厚重的烫金菜单。一家名为“叶家小馆”的私房菜,表哥吹得天花乱坠,现在看来,简直是个笑话。
他翻开菜单,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在审阅一份关乎生死的商业合同。服务员走过来,试探着问:“先生,您……还是等朋友来了再点吗?”
傅远舟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不等了。” 他合上菜单,轻轻吐出两个字,“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全部上一遍。”
服务员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听觉出现了幻觉:“先生,您说什么?”
“招牌菜。” 傅远舟重复道,语气加重,“全部。”
“可是先生……我们店招牌菜一共十五道,您一个人……”
“上。” 傅远舟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色的信用卡,轻轻拍在雪白的桌布上。黑与白,对比惨烈。
服务员看着那张卡,又看了看傅远舟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最终咽下了劝阻的话,拿着菜单脚步虚浮地走了。
傅远舟靠回椅背,看着窗外彻底黑透的天幕。点十五道菜幼稚吗?极其幼稚。浪费吗?相当浪费。但这好像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反击。用这种荒唐的挥霍,来证明这三个小时的等待不是毫无价值,来填满这张该死的空桌子。
手机再次震动,是好友赵明轩。这货本来是要来“壮胆”把关的,结果被老婆抓去接孩子,也放了他鸽子。“远舟,战况如何?见到仙女了吗?”
傅远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见到了。”
“卧c?真见到了?长得咋样?”
“见到了十五道招牌菜。”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声惊呼:“啥玩意儿?你点菜了?一个人?十五道?傅远舟你疯了吧?”
“不知道。” 傅远舟淡淡地说,“你来不来?不来我挂了。”
“来来来!你等着,我马上到!千万别动筷子啊!”
上菜的速度不慢。第一道凉菜“桂花糖藕”端了上来,琥珀色的糖浆淋在晶莹剔透的藕片上,美得像个艺术品。傅远舟没动,只是冷眼旁观。接着是“花雕醉鸡”、“老醋蛰头”。小小的二人桌瞬间捉襟见肘。
“先生,实在放不下了……”
“换桌。” 傅远舟站起身,指了指旁边,“换张大的,位置不变。” 他就要坐在这个显眼的窗边,让所有人——包括那个可能根本不会出现的老板娘——都看看,这个被放了鸽子的男人是怎么独自享用这场盛宴的。
很快,一张六人长桌被拼了过来。傅远舟重新落座,对面依旧空空如也,但这次空的面积更大了,像是一个巨大的嘲讽。
热菜陆续上桌。龙井虾仁、东坡肉、清蒸鲈鱼、蟹粉豆腐……热气腾腾,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周围的客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傅远舟身上。他挺直脊背,机械地夹了一块东坡肉。入口即化,确实好吃,但他味同嚼蜡。
赵明轩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诡异的画面。“我靠……” 他一屁股坐在旁边,“傅远舟,你真点了满汉全席啊?受什么刺激了?”
傅远舟没理他,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鱼肉鲜嫩,但似乎有一丝未除尽的土腥气,或者是他心情太差的错觉。
赵明轩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尝了口龙井虾仁,眼睛瞬间亮了。“哎?这有点东西啊!这手艺绝了!虽然人没来,但这菜是真不错。”
傅远舟依旧沉默。菜越好吃,他心里的火反而烧得越旺。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在后厨做出这么惊艳的菜,却连最基本的守时和尊重都做不到?
随着最后的主菜“佛跳墙”和汤品端上来,这张长桌终于被填满了。琳琅满目,像一场荒诞的独角戏盛宴。
那个年轻的服务员端着“佛跳墙”的小瓦罐,准备点燃下面的酒精炉。也许是因为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太紧张,她的手抖了一下。几滴滚烫的浓汤溅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傅远舟那件浅蓝色衬衫的袖口上。油渍迅速晕染开来,像一朵丑陋的花。
傅远舟低头看着那块污渍,那一瞬间,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他抬头看着那个吓得面无人色的服务员:“叫你们经理来。”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不用擦。叫经理。”
很快,领班王经理匆匆赶来,看了一眼油渍,立刻给出了极其熟练的方案:“先生实在抱歉,我们员工的操作失误。您这件衬衫的干洗费我们全包。另外,今天的菜品给您打八折,您看怎么样?”
“八折?” 傅远舟看着这个经理脸上职业化的假笑,“然后呢?”
“然后……我们会加强培训。”
“我是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傅远舟的声音平静得有些瘆人,“我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我的相亲对象,也就是你们老板,没有露面。我像个傻b一样坐在这里让人看笑话。现在我点了满桌子的菜,你们的人把汤泼在我身上。你告诉我,打个八折,这事儿就完了?”
王经理脸色微变:“先生,您说老板……是指叶师傅?她今天确实在后厨顶班救场。至于相亲的事……那是她的私事。但这道‘佛跳墙’我们可以免单,您看行吗?”
傅远舟看着王经理那双写满“别找茬赶紧走”的眼睛,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食客,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像个输不起的赌徒。
就在他准备挥手说“算了”时,后厨那厚重的门帘被一只沾满面粉的手掀开了。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她系着深蓝色的围裙,上面斑斑点点全是油渍。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打湿,狼狈地贴在额角。手里甚至还提着一把锅铲。她走得很急,在看清傅远舟的那一瞬,明显怔住了,瞳孔微微放大。
这张脸,和表哥照片上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有七分像。但照片里是精致的公主,眼前这个,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灰姑娘。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叶师傅,您来得正好。” 王经理仿佛看到了救星。
叶蓁蓁回过神,把锅铲放在旁边的空桌上,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傅远舟面前。“傅……傅先生?” 她的声音有些哑,带着烟火气的沙砾感。
“对不起。” 她低下头,声音很轻,“今天后厨出了状况,我就一个人……忙忘了。”
傅远舟看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看着她贴着创可贴的手指。满腔的怒火,像是撞上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发不出来,也消不下去。
叶蓁蓁抬起头,眼神从惊愕转为一种认命般的平静:“您点的菜……还合口味吗?”
“菜很好吃。” 傅远舟说,“但我没心情吃。”
叶蓁蓁的头垂得更低了,视线落在自己沾着面粉的鞋尖上。“对不起。宋哥跟我说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我记在本子上了。”
这句话像一道雷劈在傅远舟耳边。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叶蓁蓁继续说道:“但今天一早,李师傅急性肠胃炎送急诊,刘婶家里老人摔了。我一个人备菜、炒菜、洗碗。手机没电了扔在更衣室,根本没顾上看。我不是故意的……”
每一个字都像是无力的辩白,却又真实得让人无法反驳。
王经理轻咳一声:“叶师傅,私事稍后再说。现在这位先生的衣服脏了,菜也凉了,我们得解决问题。”
傅远舟指着满桌的菜:“对,菜凉了。十五道招牌菜,凉了。怎么处理?”
叶蓁蓁走上前,伸手碰了碰佛跳墙的罐壁,又摸了摸鱼盘的边缘。“是凉了。”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傅远舟,眼神里没有躲闪,“我给您热一下。虽然口感会差一点,但我会尽力。如果您不满意,没动过的菜都可以退。动过的……算我的。您不用付钱。”
赵明轩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菜,都算你的?这得多少钱啊?”
叶蓁蓁点点头,语气平静:“是我迟到在先,是我的错,应该的。”
“应该的?” 傅远舟突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此时的他显得格外咄咄逼人,“你觉得这就算了?叶小姐,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我想要的不是退菜,也不是免单。我想你能准时出现。我想被人当个人看,而不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备选项。”
这一番话,字字诛心。叶蓁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死死咬着下唇,指节紧紧攥着围裙边缘。
“王经理,这件事是我的私事引起的,我来处理。您先去忙吧。” 她挺直了脊背,虽然狼狈,却有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韧劲。
等经理离开,叶蓁蓁深吸一口气,看向赵明轩,又看向傅远舟。“傅先生,既然您朋友也在。这些菜,我重新热一下,你们趁热吃。这顿饭算我请,当是赔罪。至于相亲……” 她苦笑了一下,“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另约时间。如果您不愿意,那今天就当交个朋友。”
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傅远舟看着她那双布满血丝却依然清澈的眼睛,胸口的闷气莫名散了大半。
赵明轩在一旁疯狂打眼色:“远舟,差不多得了,人家姑娘也不容易。”
傅远舟重新坐下,夹了一块已经彻底凉透的东坡肉放进嘴里。油脂凝固在舌尖,腻得让人反胃。他强行咽了下去。
“热一下吧。” 他说。
叶蓁蓁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好。可能会有点慢,我一个人……”
“没关系。” 傅远舟看着她,“我已经等了三个小时,不差这一会儿。”
叶蓁蓁点点头,转身钻进了后厨。
赵明轩凑过来,压低声音:“远舟,这姑娘可以啊。遇事不慌,有担当。哎,她刚才是不是说,你表哥告诉她是晚上七点?”
傅远舟掏出手机,翻到上午的聊天记录。宋文彬:【远舟,地址发你了,下午两点,别忘了啊!】
他又翻开那张路况截图,想起表哥那句“路上堵车”。真相大白。那个不靠谱的表哥,两头传话传劈叉了,出了事还在中间和稀泥撒谎。
傅远舟把手机扔给赵明轩看。赵明轩无语凝噎:“你表哥这……真是个人才。”
傅远舟收回手机,看向后厨的方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通发火,显得格外幼稚。
菜一道道被重新端上来。叶蓁蓁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厨师服,洗了脸,重新扎了头发。虽然额头的汗水依然止不住地往外冒,但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了许多。她亲自上菜,脚步很稳。
第一道,龙井虾仁。温热,弹牙,茶香四溢。和刚才那个冰凉油腻的味道天壤之别。这才是这顿饭该有的温度。
四十分钟后,最后一道佛跳墙上桌。叶蓁蓁把瓦罐放下,额前的刘海已经湿透了。“好了,十五道菜,齐了。” 她微微喘着气,“你们慢慢吃。” 说完,她转身欲走。
“你不吃?” 傅远舟突然开口。
叶蓁蓁停下脚步,回头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我吃过了,在后厨随便对付了两口。”
那笑容太勉强。傅远舟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下。” 声音不容置疑,“一起吃。”
“不用了,我还有……”
“坐下。” 傅远舟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我不想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吃饭。既然是相亲,那就该两个人一起吃。”
叶蓁蓁愣住了。犹豫片刻,她终于拉开椅子,在桌子侧面坐了下来,刻意拉开了一段微妙的距离。
傅远舟没有多言,顺手取过一只干净的白瓷碗,盛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佛跳墙”,推到了她面前。“吃。”
“我真的……”
“从下午忙到现在,你一直没出过后厨。” 傅远舟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头,语气笃定,“你不可能有时间吃饭。吃。”
叶蓁蓁到了嘴边的推辞,终于还是咽了回去。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紧接着是第二勺,第三勺。她喝得很急,那是真的饿狠了的本能反应。
傅远舟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看着她低垂的浓密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看着她因为消瘦而显得有些嶙峋的锁骨。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表哥那句“万里挑一”。
所谓的万里挑一,究竟是指什么?傅远舟没有答案。但他很清楚一件事:比起之前那三个小时枯燥烦闷的傻等,此刻坐在这里,看着她狼吞虎咽,这份真实感要鲜活得多。
一旁的赵明轩此刻哪还有半点精英律师的斯文样,头几乎埋进碗里,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由衷赞叹:“叶师傅,您这手艺绝了!到底是师承哪位国宴大师?这味道,简直神了!”
叶蓁蓁喝汤的动作顿了顿,瓷勺轻磕碗沿,发出一声脆响。“跟我爸学的。”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以前是大厨,后来有了这就店。我在后厨闻着油烟味长大,耳濡目染,也就学会了。”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但傅远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对劲的留白。“那你父亲……现在是退居二线享清福了?”
叶蓁蓁握着勺柄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微微泛白。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凝固。
“他和妈妈,三年前走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清晰而沉重,“车祸。”
餐厅里流淌的轻音乐还在继续,却显得格外刺耳。原本轻松的氛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赵明轩夹菜的筷子僵在半空,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且多余。
傅远舟握着筷子的手下意识一紧。“所以,这三年,是你一个人撑起了这家店?”
“嗯。”叶蓁蓁扯了扯嘴角,那个笑容淡得像一杯冲泡过度的茶,透着难掩的苦涩。“平时还有李师傅和刘婶帮忙。偏偏今天不凑巧,他们家里都出了急事。”她垂下眼帘,“今天,确实只剩我一个。”
傅远舟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用最平静的侧脸,讲述着最沉重的过往。他之前的那些委屈、那些因为等待了三个小时而滋生的愤怒,在此刻忽然变得荒谬且可笑。
他在为一个迟到的相亲大动肝火,而她,是在为了生存,为了守住父母的遗物拼命。
“那你今天……”傅远舟欲言又止。
“今天本来是休息日。”叶蓁蓁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声解释,“手机锁在更衣室,忙起来就像打仗,根本顾不上看时间。等我终于喘口气开机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碗不再冒热气的汤上,声音越来越低:“我看到了宋哥的未接来电,可外面还有好几桌客人……我走不开。”
傅远舟垂眸。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有很多“更优解”,比如打个电话,比如让客人稍等。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这些所谓的“方案”,不过是旁观者高高在上的傲慢。他无法感同身受,一个年轻女孩独自守着这家店,究竟有多难。
“那个经理。”傅远舟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他对你的态度,似乎很不客气?”
提到这个人,叶蓁蓁眼底划过一丝嘲讽。“商场要搞产业升级,打造高端餐饮区。王经理逼我把店卖了,给他们腾地方开连锁。”
“他们开价很高,但我拒绝了。”
“为什么?”赵明轩忍不住插嘴,“拿着巨款走人,不用这么辛苦,不好吗?”
叶蓁蓁抬起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眸子亮得惊人,像是一团在废墟中燃烧的火。
“这家店,是我爸妈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东西。如果卖了,他们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所以,再难,我也得撑下去。”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傅远舟心口。看着她单薄却倔强的肩膀,他胸口最柔软的地方,莫名泛起一阵酸软。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皮鞋撞击地面的声响。王经理去而复返,身边还多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腋下夹着公文包,一副精英派头。
“叶师傅,正好您还在。”王经理脸上的笑意浮在皮肉表面,透着股虚伪的油腻,“介绍一下,集团总部的张总监,特意来跟您谈收购细节的。”
叶蓁蓁脸色瞬间冷若冰霜,霍然起身:“不方便。我在招待朋友。”
“叶师傅,别这么冲动。”那位张总监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里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我们在原方案上再上浮20%,并且聘请您担任技术总监。这可是双赢。”
叶蓁蓁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笑容里满是讽刺。
“涨价20%?当技术总监?”她一步步逼视着对方,“等我交出祖传配方,教会有你们的人,我就成了弃子,对吗?”
心思被戳穿,张总监脸色微变,刚要辩解,却被叶蓁蓁冷冷打断。
“我爸妈留下的店,绝不能断送在我手里。给多少钱,都不卖。两位,请回。”
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王经理终于撕下了伪装的面具,阴测测地威胁:“叶师傅,这一层楼改造势在必行。你一个人,能撑多久?别等到店黄了,哭都来不及。”
“能撑多久,是多久。”叶蓁蓁脊背挺得笔直,宛如一棵宁折不弯的青竹。
两人悻悻而去,餐厅重归寂静,却多了一份硝烟散尽后的疲惫。叶蓁蓁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傅远舟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声音低沉而有力:“坐下,吃饭。”
“我……”
“菜要凉了。”他不容置疑地按住她的肩膀,“天大的事,填饱肚子再说。”
僵持几秒后,叶蓁蓁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她坐回位置,大口大口地喝着汤,像是要借着食物的温度,驱散身体里的寒意。
这顿饭,三个人默默吃了快两个小时。
快结束时,叶蓁蓁的电话响了。是介绍人宋文彬。
“蓁蓁啊!真是对不住!我脑子进水了,记错了时间!我跟你说是晚上七点,结果跟远舟说是下午两点!这事儿闹的……”
大嗓门穿透听筒,真相大白。
傅远舟放下筷子,目光沉静。原来,这真的是一场因为中间人迷糊而导致的乌龙。
“是我表哥搞错了时间。”傅远舟主动开口,解开了最后的误会。
看着叶蓁蓁释然的笑容,傅远舟心里最后那点怨气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心疼。
饭后,傅远舟不容分说地拦下了要去洗碗的叶蓁蓁,甚至强硬地要求送她回家。
“我就住楼上阁楼。”
“那也得送,送到门口。”
商场的安全通道灯光昏暗。三楼,一扇斑驳的铁门后,就是她的家。二十平米的逼仄空间,一张床,一张堆满菜谱的书桌,墙上那张笑得灿烂的全家福是唯一的亮色。
“今天谢谢你们。”叶蓁蓁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傅远舟看着她,目光深邃:“应该是我谢谢你。还有,今天的事翻篇了。你不用觉得亏欠,也不用想着赔偿。”
叶蓁蓁怔了怔,轻轻点头。就在傅远舟转身欲走时,身后传来女孩鼓起勇气的询问。
“傅远舟,你……明天,还来吗?”
他停下脚步,回头撞进那双带着小心翼翼期盼的眼睛。
“来。”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来吃饭。”
回程车上,赵明轩一脸八卦:“老傅,你俩绝对有戏!你那种高冷怪竟然主动帮忙收拾桌子,还送人家回家?”
傅远舟专注看着前方,没搭理他,但脑海里全是叶蓁蓁在后厨忙碌的身影,和那句“明天还来吗”。
回到车里,鬼使神差地,他点开微信,翻到了那条充满怨气的朋友圈——那是下午等待时发的,配图是那桌被放鸽子的十五道菜,底下还有前女友的嘲讽:“哟,又被放鸽子了?”
指尖悬停两秒,傅远舟按下了删除键。那条朋友圈连同那个焦灼下午的戾气,瞬间灰飞烟灭。
周一,打工人的渡劫日。
公司食堂的红烧肉柴而腻,刚入口,傅远舟就想起了叶蓁蓁做的东坡肉。那种在舌尖化开的绵密,成了他此刻最大的念想。
下午三点,手机震动。新的好友申请:“叶家小馆-蓁蓁”。
通过验证后,那边秒回:“傅先生,昨天的衬衫干洗费我转给您。”
“不用。”
对话眼看要聊死,在那端“正在输入中”闪烁了许久后,终于跳出一句:“那您今晚……来吃饭吗?位置给您留着。”
傅远舟嘴角微扬,回复道:“七点见。”
六点四十,傅远舟换掉了商务衬衫,穿上一身休闲装出现在“叶家小馆”。
叶蓁蓁从后厨走出来,换下了厨师服,穿着简单的白T恤,清爽得像阵风。但傅远舟敏锐地发现,她走路有些微跛,显然是昨天累着了。
“傅先生,给您开的小灶。”帮忙的大姐端上四道新菜,笑眯眯地说,“蓁蓁说昨天让您久等了,今天必须好好补偿。”
话梅小番茄、茶香排骨、蟹黄豆腐煲、竹荪鸡汤。
傅远舟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又看向不远处那个正在忙碌的身影,心中某种名为“期待”的情绪,正在悄然生根发芽。
一颗胭脂般的小番茄送入口中,齿尖轻破薄皮,酸甜丰盈的汁液瞬间在舌尖肆意流淌,沉睡的味蕾被顷刻唤醒。紧接着是一块排骨,茶香幽微,巧妙地化解了肉质的丰腴油润。每一筷子下去,尝到的不仅是味道,更是掌勺人那份沉甸甸的用心。
我不紧不慢地咀嚼着,周遭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变得朦胧遥远。直到七点半,那位热心的大姐再次凑了过来:“先生,今儿这口味还成吗?”
“很不错。”
“那我就放心了,刚蓁蓁还在后厨念叨,怕不对您胃口。”
我搁下筷子,目光越过大姐的肩膀探向后厨的方向:“她还没忙完?”
“备明天的货呢。”大姐叹了口长气,眉眼间全是愁云,“李师傅病还没去根,明天只能顶半天。蓁蓁怕到时候抓瞎,这会儿正拼命赶工呢。”
“她的腿是怎么回事?”我没绕弯子,单刀直入。
大姐明显一怔:“您……瞧出来了?”
“嗯。”
“嗨,别提了。今早卸货,膝盖在那水泥台阶上狠狠磕了一下。”大姐连连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奈的疼惜,“为了省那百八十块的搬运费,死活非要自己扛米面油。这丫头,犟得像头牛。”
胸口某处像是被蜜蜂不轻不重地蛰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疼。“方便带我去后厨看看吗?”
“这……”大姐面露难色,“后头乱糟糟的,油烟气也重……”
“我就看一眼,马上出来。”
或许是我眼底的坚持太过直白,大姐犹豫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那您随我来。”
后厨的空间比我预想中更为逼仄压抑。不足二十平的格子间,塞满了各式灶具与食材,空气中弥漫着高温与香料混合的浓烈气息。叶蓁蓁背对门口,正立在案板前处理食材。她左脚虚点地面,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右腿上,脑后的马尾辫随着手起刀落的节奏轻轻跃动。
“蓁蓁。”大姐唤了一声。
她受惊般猛地回头,视线撞上我的那一刻,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无措的慌乱。“傅……傅先生?这里脏,您怎么进来了?”
我没理会她的阻拦,径直跨进这方小天地。墙面虽已泛黄,显出岁月的斑驳,但灶台却擦拭得锃亮如新,刀具悬挂得严丝合缝,就连调味罐的把手都朝向同一侧。在这个充满了烟火气甚至有些狼狈的地方,我看到了一颗对食物充满敬畏的心。
视线最终定格在她微肿的膝盖上。“腿还要紧吗?”
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试图遮掩:“没事,就轻轻磕了一下。”
“搬货磕的?”
“嗯……商场送货只送到后门,得自己往里搬。”她有些局促地扯了扯嘴角,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颊,“平时有李师傅搭把手,今天情况特殊。”
“为什么不再请个帮工?”
叶蓁蓁切菜的手倏地顿住,刀刃磕在案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请过,留不住人。”她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嫌活累,嫌钱少。再加上最近商场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大家都觉得这店长久不了,没人愿意来填这个坑。”
空气凝固了几秒,只剩下排风扇嗡嗡的转动声。“昨天那个姓张的总监,又来找茬了?”
“没,但这回是物业王经理。早上刚来过,说是消防不合格,下了限期整改通知。”
“哪儿不合格?”
她抬起下巴指了指角落:“灭火器过期,还有排风系统不达标。灭火器好换,但这排风系统要改造……少说得三万。”
三万块,在这个城市或许只是某些人随手买的一个包。但对此刻的叶蓁蓁而言,这不仅仅是钱,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有钱吗?”我问得近乎残忍。
她没吭声,只是死死抿着唇角,握着刀柄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如果……”我放缓了语调,试探着问道,“我是说如果,这店真的撑不下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叶蓁蓁猛地抬起头。在昏暗逼仄的灯光下,她的眼眸亮得惊人,宛如废墟中倔强燃起的野火。
“我没想过。”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只要还能开一天,我就守一天。”
“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那天……”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震慑人心的韧劲,“那我就去摆摊。夜市也好,学校门口也罢,只要我这手艺还在,就饿不死人。”
我凝视着她,久久失语。在这个浮躁功利的城市里,我已经太久没见过这样纯粹、这样“笨拙”的灵魂了。
“菜很好吃,谢谢。”我轻声打破了沉默。
“您喜欢就好。”
“明天,我还能来吗?”
她眼底的光芒瞬间炸裂开来,像是夜空中骤然绽放的烟火。“当然!”
“那明天见。”
转身欲走之际,身后传来了她略显急促的呼唤。“傅先生。”
我回首。她伫立在原地,手中还紧攥着那把切菜刀,神情郑重得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昨天……真的很抱歉。”
“不是因为表哥记错时间,是因为我没有做好B计划。如果我统筹得当,哪怕李师傅不在,我也该有备选方案。”
“让您空等了三个小时,是我的失职。”
“对不起。”
看着她,我脑海中那个独自在车里生闷气、愤而删朋友圈的“傅远舟”,身影逐渐变得模糊。那股因被“放鸽子”而滋生的屈辱感,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道歉我收下了。”我看着她的眼睛,“昨天的事,翻篇了。”
“真的?”
“嗯。”
她终于笑了。那笑容褪去了歉意与讨好,只剩下如释重负的清甜。
接下来的一周,我成了“叶家小馆”雷打不动的钉子户。
有时独自一人,有时拽上赵明轩。叶蓁蓁每天变着法子给我做菜,我们之间的对话也从最初的客套寒暄,慢慢变得熟络自然。我一点点拼凑出了关于她的完整拼图:父母三年前车祸离世,那天恰逢结婚纪念日;她大学修的是会计,为了这家店毅然辍学;前男友在她最艰难的时刻卷铺盖跑路,留下一句刻薄的“不想跟个黄脸婆过一辈子”;而她的愿望朴素得令人心酸——守住爸妈留下的味道,每天打烊后数着微薄的流水,精打细算着明日的食材。
周五晚上,赵明轩啃着排骨,一脸暧昧地凑过来:“老傅,察觉没?你这一周笑的频率,比过去一年都高。”
“滚蛋。”
“真的,而且叶师傅看你的眼神……”他啧啧两声,“拉丝啊兄弟。”
我没搭理他,但心里跟明镜似的,有些东西确实在悄然质变。不仅仅是胃被那精准的火候俘获了,心也被某种柔软的情绪细细密密地缠绕住了。
餐毕,叶蓁蓁送我们出门。“周末愉快。”她笑着挥手道别。
“你周末休吗?”
她摇头:“周末生意最红火,哪敢休啊。”
“那周一呢?”
“周一是例休,不过李师傅回老家办事,我得来店里备货。”
借着昏黄的路灯,我清晰地看见了她眼底那抹浓重的青黑,那是长期透支身体留下的烙印。“你多久没正经休息过了?”
“上周日……本来想休的,也没休成。”
我不容置疑地开了口,语气强硬:“下周一,必须休息一天。”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的辩解,“店关一天倒不了,人要是倒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愣愣地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作了一种名为“依赖”的情绪。“那……好吧。”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顺地点头,“我休息。”
“平时休息都干嘛?”
“补觉,大扫除,偶尔看个电影……不过好久没去了。”
“下周一去看电影。”这句话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不仅叶蓁蓁愣住了,连旁边的赵明轩都惊得差点把下巴砸到地上。“我请你。”我赶忙找补,试图让这个邀约显得名正言顺,“就当谢你这一周的精心招待。”
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好……好啊。”
“那我等你电话。”
直到走出好远,赵明轩才狠狠一巴掌拍在我背上:“行啊傅远舟!万年铁树开花了!”
我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是啊,开花了。
周一,下午一点二十五,商场门口。
叶蓁蓁穿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脸上带了点精致的淡妆。这一刻,她和照片上那个温婉的姑娘完美重合,却比照片更生动、更鲜活。“傅先生。”
“叫我远舟。”
她脸颊微红:“好,远舟。”
电影是一部口碑上佳的文艺片,讲述一对中年夫妻琐碎而温情的日常。剧情平淡如水,但我看得津津有味。中途侧头看她,发现她捧着爆米花桶,眼眶却早已泛红。屏幕上,男女主在厨房里忙碌,烟火气十足。她大概是触景生情了吧。我默默递过去一张纸巾,她接过,小声嗫嚅了一句谢谢。
散场后,我们闲逛到了商场中庭的一个老照片展。叶蓁蓁在一张黑白旧照前停下了脚步。照片里是一条早已拆迁的老街,挂着“叶记饭馆”招牌的小店门口,站着一个憨厚笑着的中年人。“那是我爷爷。”她的指尖隔着玻璃轻轻触碰影像,“后来拆迁,我爸用补偿款开了现在的店。我爸总说,手艺是传家的,铺面可以变,味道不能变。”
那一刻,我终于读懂了她的固执。这哪里是一家店,三代人的脊梁。
“你爸说得对。”我凝视着她的侧脸,语气笃定,“味道不能变。”
“可是很多人笑我傻,说现在是预制菜的时代,我这种小作坊迟早被淘汰。”
“你不是作坊。”我极其认真地纠正她,“你是匠人。手艺永远不会死。”
她看着我,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化作一个灿烂夺目的笑容。“谢谢你,远舟。”
接下来,我带她去挑了条淡黄色的裙子。她嫌贵,死活不要,我强行刷了卡。看着她穿着新裙子在镜子前转圈的样子,那份小心翼翼的欢喜,让我的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晚饭是在另一家餐厅解决的。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叶蓁蓁忽然感慨:“今天是我这三年来,最开心的一天。”她转过头,目光直视我的眼睛:“因为休息了,因为看了电影,更因为……是和你在一起。”
这也太直球了。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端着架子。
“蓁蓁。”
“嗯?”
“如果我想让你每天都这么开心,你给机会吗?”
她愣住,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没听懂我的话。
“我想每天去你店里吃饭,想帮你搬那该死的面粉,想在你累的时候逼你休息,想在有人欺负你的时候……挡在你前面。”我看着她,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你,愿意吗?”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砸在桌面上。“你……认真的?”
“比写代码还认真。”
“我愿意!”她哭着笑出来,声音大得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我愿意!”
我握住她在桌面上颤抖的手。那只手很小,掌心有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粗糙,却温暖得让人心安。
送她回店里的时候,她在门口突然跑进去,片刻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给你。”
里面是一把钥匙。
“店里的钥匙。”她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以后……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不用等门。”
这大概是我收过最贵重的礼物。我握紧那把带着体温的钥匙,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晚安,老板娘。”
回到家,给赵明轩报喜,那货在电话里叫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挂了电话,我站在窗前,俯瞰这座城市的流光溢彩。我知道,前路并不全是坦途。叶蓁蓁的店还有消防整改的烂摊子,商场的续租也是个棘手的问题,现实的压力像山一样横亘在前。
但那又怎样?
手机震动了一下。
蓁蓁:「睡了吗?」
我:「没,在想你。」
蓁蓁:「我也是。」
放下手机,我拉上窗帘。明天,我会去店里,帮她把那些该死的隐患一个个解决掉。因为那是她的店,也是我们的起点。
就像那条曾经被我删掉的朋友圈,它记录了尴尬的开始,却也铺垫了最圆满的后续。生活嘛,不仅有苦辣酸甜,还有那十五道菜也装不下的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