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葬礼
发布时间:2025-12-29 22:13 浏览量:1
结婚十周年纪念日那天,林舒在丈夫陆言的西装口袋里,摸到一张酒店房卡和一张大红色蕾丝裙的发票。讽刺的是,陆言曾无数次温柔地叮嘱她,绝不要穿红色,说那颜色太刺眼,会让他头疼。
林舒看着镜子里端庄素净的自己,再看看那张印着“1314”房号的卡片,她没有哭闹,而是当着陆言的面,给自己点了一份最辛辣的川菜——那是陆言曾经最忌讳的,理由是“为了保护她的胃”。
1
陆言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极淡的香水味,是那种带着攻击性的、甜腻的红浆果味。
我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红油翻滚的毛血旺,辛辣的痛感从舌尖直冲头顶,激得我眼眶微红。
“舒舒,你怎么吃这个?”陆言眉头紧锁,快步走过来夺下我的筷子,眼神里满是焦灼,“你的胃受不了,听话,别闹脾气。”
我仰头看着他。这张脸,我爱了十年。他儒雅、克制,甚至连亲吻都带着一种保护性的克制。我一直以为这是深爱,直到我在他的行车记录仪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视频里的陆言,褪去了所有的沉稳。他会在狭窄的车厢里,疯狂地亲吻一个穿着火红长裙的女孩。那个叫苏青的女孩,二十岁,眼神里写满了挑衅和病态。
“陆言,结婚纪念日快乐。”我轻声说。
陆言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把藏在身后的礼盒拿出来,是一条珍珠项链,圆润、洁白、死气沉沉。
“抱歉,公司临时有事,回来晚了。”他温顺地解释,随后蹲下身,动作自然地想为我脱掉高跟鞋。
我看着他的发旋,突然觉得恶心。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里,他也是这样跪在地上,为苏青穿上那双鲜红的水晶鞋。
他爱我,爱到不让我沾染半点烟火气,不让我穿任何鲜艳的颜色,不让我吃任何刺激的食物。他把我养成了一尊供在温室里的白瓷像。
而他在外面,对着我的“影子”尽情发泄。
是的,影子。苏青那张脸,和我二十岁时一模一样。
我没拆穿他。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冷静得像个局外人。我联络了律师,开始不动声色地通过几笔艺术品交易转移婚内财产。我甚至给陆言的助理打了个电话,以“太太”的身份,体面地拿到了苏青公寓的地址。
陆言在苏青身上花的钱,足够买下三套我住的别墅。更讽刺的是,在我因为胆囊息肉住院动手术的那天,他缺席了。他说他在开跨国会议,可侦探的镜头里,他在陪苏青过生日。
苏青把红酒泼在落地窗上,陆言就在那片血色中,笑得像个卑微的囚徒。
2
我没有以原配的身份去找苏青撕扯。那样太廉价。
我注册了一个慈善基金会的账号,以资助艺术生的名义接近了她。苏青确实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她的画作里全是支离破碎的红色,笔触里透着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自毁倾向。
“这种颜色,看久了会让人疯掉。”我指着画布上的暗红说。
苏青咬着唇,眼神偏激:“有人不让我穿红色,不让我画红色。他越是不让,我越是要把全身都染成红的。”
我笑了,笑得温柔。我教她如何利用男人的愧疚心索取金钱,教她如何表现得更加“不可控”。
陆言越来越憔悴。他夹在公司事务和我这个“温顺妻子”,以及那个“狂热情人”之间,整个人像是一根拉到极致的弦。
为了安抚苏青日益膨胀的胃口,陆言甚至背着我签署了一份保额极高的意外保险协议,受益人竟然写的是苏青。
我看着私家侦探传回的协议复印件,心里的寒意彻底结成了冰。
陆言,你真是爱惨了她。
既然如此,我帮你一把。
陆言公司的新品发布会如期而至。那是他筹备了三年的心血,一旦成功,陆家将跻身顶级豪门。
发布会前一晚,我送给苏青一件衣服。
“去吧,”我抚摸着那件手工缝制的红色蕾丝裙,轻声蛊惑,“去拿回属于你的名分。既然他那么爱你,就该让全世界都知道。”
苏青穿着那件裙子,像一团流动的火。
发布会现场,灯光璀璨。陆言站在台上意气风发地演讲,而我坐在台下第一排,手里摇晃着一杯红酒。
就在他宣布产品上市的一瞬间,苏青冲上了台。
她像一个凄厉的诅咒,在大屏幕前撕扯着陆言的西装,尖叫着他始乱终弃,控诉他把她当成笼中鸟。
全场的闪光灯疯狂闪烁。我看着台上的闹剧,心里满是复仇的快感。陆言,你守护的名声、事业、家庭,在这一刻,都完了。
然而,陆言在看到那件红裙的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一般。
他的脸在一秒钟内变得惨白,那种恐惧不是因为丑闻败露,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关灯!快把灯关了!”他凄厉地嘶吼着,甚至顾不上苏青的撕咬,“不要穿这个颜色!舒舒,别看!把眼睛闭上!”
3
场面彻底失控。
保安试图拉开苏青,可陆言却像疯了一样,紧紧地抱住苏青。他不是在保护情人,他是在试图用自己的黑色西装遮住那抹刺眼的红。
他用力之大,甚至推开了上前试图搀扶我的助手。我被撞倒在台边,红酒洒了一身,像极了某种干涸的血迹。
“陆言,协议书在这里。”我站起身,忍着膝盖的剧痛,将离婚协议和那一沓出轨证据摔在台上,“既然你这么爱这个替身,我成全你们。”
我转身欲走,陆言却在那一刻冲过来,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腕。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被揭穿后的羞愧,只有绝望,浓稠得化不开的绝望。
“舒舒,不是这样的……你不能看,你快走,你不能想起那个日子……”他的声音在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那个日子?
我的头突然剧烈地跳痛起来。
就在这时,我兜里的手机震动了。私家侦探发来了一个加密文档。那是他通过特殊渠道,翻出来的十年前的一份尘封档案。
我颤抖着点开。
那是一份关于十年前林家大火的结案报告,以及一份被隐藏的医疗病例。
十年前,我的父母死于那场意外,我的亲妹妹林染也失踪了。我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失去了整整一年的记忆。
档案里有一张现场照片: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孩被推倒在烈火中,门从外面被锁死了。
而我,当年的幸存者,在警方的最初笔录里,曾语无伦次地提到:“红色的……红色太吵了,我想让她安静一点……”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真相像一把带血的利刃,刺破了这十年的太平盛世。
没有所谓的替身,也没有所谓的深情。
苏青不是陆言的情人,她是当年那个在大火中目睹了一切的邻居女孩的女儿。那个邻居拿着我杀人的证据,勒索了陆言整整十年。
陆言为了保住我的精神不崩溃,为了不让我记起自己亲手杀死了亲妹妹,他接过了那个巨大的黑洞。
他找来苏青,不仅仅是偿还赎金,更是为了把苏青塑造成一个“替身情妇”的假象。只要他表现得像个出轨的人渣,我就永远不会去探寻那个血色的真相。
他严禁我穿红色,严禁我吃辛辣,是因为那是火灾现场最强烈的感官刺激。
他是在替我,坐牢。
4
真相如潮水般倒灌,大脑的剧痛让我几乎跪倒在地。
我想起来了。
十年前的那场争执,林染穿着她最心爱的红裙子,嘲笑我平庸。我推了她,门锁坏了,火炉翻了。我在极度的恐惧中,竟然选择了锁上那扇门逃走。
是陆言,他赶到的时候,火已经烧红了半边天。他冲进去没能救出林染,却在废墟里找到了我。
他看着我崩溃发疯的样子,抱住我说:“舒舒,别怕,火是意外,你什么都没做。”
这十年,他活得像个精密的仪器。他为了支付那笔天价的赎金(苏青母亲的勒索),不得不疯狂扩张公司。他签署那份高额保险,是因为他知道苏青的偏激性格迟早会拉着他一起下地狱,他想在死后给苏青留一笔钱,换她永远闭嘴。
而我做了什么?
我为了报复,转移了所有的流动资金。
陆言这几天一直在疯狂找钱,因为那是给苏青母亲的最后一笔“封口费”。因为没拿到钱,苏青才会崩溃,才会被我引导着来发布会上闹事。
“陆言……”我颤抖着想去拉他的衣角。
可苏青已经彻底疯了。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遥控器——那是她为了报复陆言的“冷暴力”,在公寓里提前埋下的自制火药引信,而陆言为了拿回那份唯一能证明我当年是“正当防卫”或“过失意外”的证据,把苏青藏在那里的录音笔当成了命根子。
“陆言,你不是爱我吗?那我们一起去死啊!”苏青尖叫着冲出了会场,往她的公寓跑去。
陆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解脱。
“别跟来,舒舒。”
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半小时后,城郊的公寓发生了剧烈爆炸。火光冲天,那颜色,和我身上洒掉的红酒一模一样。
陆言冲进去,是为了拿回苏青母亲手里最后一份能指控我的物证原件。他想在我知道真相后,依然能清清白白地活着。
我站在废墟外,身上穿着那件陆言从未让我穿过的红裙子。这是我为了羞辱他,提前订制好的。
火舌舔舐着天空,陆言再也没有出来。
我自由了。
没有了法律的追究,没有了债务的压力,陆言所有的遗产和赔偿金都到了我手里。
可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红裙的女人。
我开始对着镜子笑,笑着笑着就开始尖叫。我指着镜子里的红裙说:“快关灯!这颜色太吵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替我背负地狱的人,被我亲手送进了地狱。
陆言,你说得对,红色真的很刺眼。它像是一场永不落幕的葬礼,烧毁了我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