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婆家八口等我做饭,我系上围裙转身直奔火车站

发布时间:2025-12-30 06:26  浏览量:1

01 那个叫“顺便”的围裙

大年三十。

天刚蒙蒙亮,手机就在床头柜上发了疯似的震动。

我闭着眼摸过去,划开。

“佳禾啊,醒了没?”

是我婆婆苏秀莲,她那标志性的、中气十足的嗓门,像是能穿透听筒,直接在我脑子里敲锣。

我“嗯”了一声,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

“醒了就赶紧过来,菜市场都开门了,我昨晚列了个单子,你照着买。”

“肉、鱼、虾,都挑新鲜的。”

“你姐一家十一点就到,你早点过来,先把酱肉炖上,他们走的时候好带回去。”

“听见没?”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清了清嗓子。

“妈,我跟承川不是说好了,今天我们……”

“说什么说!”

她直接打断我,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年三十,不在我这儿过,像什么样子?”

“承川是我儿子,你是我闻家的儿媳妇,就得守我闻家的规矩。”

“赶紧的,八口人等着你做饭呢,别磨蹭。”

电话“啪”地一声挂了。

屋里很静,静得只剩下暖气的嘶嘶声。

旁边的闻承川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嘟囔了一句。

“我妈说什么了?”

我看着天花板,一字一句地重复。

“让我们现在就过去,买菜,做饭。”

“哦。”

闻承川从被子里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你快去吧,我再睡会儿。”

“路上开车慢点。”

他说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

就像过去五年里的每一个节日,每一个周末。

我转过头,看着他藏在被子里的后脑勺。

心里那根叫“忍耐”的弦,好像“嘣”的一声,断了。

结婚五年。

我叫温佳禾。

一个在自己家里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独生女。

我以为嫁给爱情,就能收获幸福。

嫁给闻承川的时候,我妈拉着我的手,只说了一句话。

“佳禾,过日子,别太懂事了。”

那时候我不明白。

我觉得,做个懂事的儿媳妇,孝顺公婆,体贴丈夫,家庭才能和睦。

闻承川家是个大家庭。

婆婆苏秀莲是个孀居多年的厉害角色,一个人拉扯大闻承川和她女儿闻今安。

所以,她在家里的地位,约等于太后。

大姑子闻今安,比闻承川大三岁,嫁得不远,一到周末或者节假日,就拖家带口地回来,理所当然地等着我这个弟媳妇伺候。

而我的丈夫,闻承川,是这个家唯一的儿子。

他孝顺,听话,孝顺到近乎愚蠢。

在他眼里,他妈永远是对的,他姐永远是有理的。

而我,作为妻子,就应该无条件地包容他妈,迁就他姐。

刚结婚那年,我们还有自己的小家。

第一个年三十,我俩开开心心地准备在自己家里过二人世界。

下午三点,婆婆的电话就来了。

“承川,你像话吗?大过年的把你妈一个人扔家里?”

闻承川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回了老宅。

我准备了一下午的菜,孤零零地摆在桌上。

到了婆婆家,大姑子一家也在。

婆婆一见我,就把锅铲塞我手里。

“佳禾来了正好,赶紧的,你姐夫就爱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那一晚,我在厨房里忙到春晚开始。

他们一家人在客厅里嗑着瓜子,看着电视,欢声笑语。

我端上最后一个菜,解下围裙,桌上已经杯盘狼藉。

闻承川给我夹了一筷子不知谁剩下的鱼头。

“辛苦了老婆,快吃点。”

我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后来,这样的“年”,就成了惯例。

每到年三十,闻承川就自觉地把我打包送回婆婆家。

从采买,到清洗,到烹饪,到最后的收拾,全是我一个人。

婆婆坐在沙发上,指挥着。

“佳禾,那个鱼要多放点姜。”

“佳禾,你姐爱吃辣,那个鸡多放点辣椒。”

“佳禾,果盘切一下。”

大姑子闻今安呢,就更直接。

她会抱着她儿子,在我旁边转悠。

“佳禾,我儿子渴了,你给倒杯果汁。”

“佳禾,暖气太热了,你去把窗户开个缝。”

“佳禾,今年我走的时候,你给我多做点酱肉啊,我同事都说你做的好吃。”

那个词,叫“顺便”。

“佳禾,你下班‘顺便’去趟超市,把周末的菜买了。”

“佳禾,你‘顺便’把我那件大衣拿去干洗了。”

“佳禾,你‘顺便’……”

我的人生,好像被无数个“顺便”给填满了。

我跟闻承川抱怨过。

他总是那套说辞。

“我妈不容易,她一个人把我们带大,你就多担待点。”

“我姐就是那个脾气,她没恶意的。”

“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嘛。”

是啊,一家人。

可为什么,这一家人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忙活?

小标题:那个围裙

我起了床。

没洗漱,就穿着睡衣,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

昨天我跟闻承川说,我们就在自己家过年吧,就我俩,我做几个你爱吃的菜,安安静静的。

他当时答应了。

所以,我什么年货都没准备。

现在看来,真是个笑话。

我从柜子里,拿出了那条围裙。

那是我结婚时,我妈给我买的。

蓝色的底子,上面有很可爱的白色小碎花。

我妈说,女人进厨房,也要漂漂亮亮的。

这五年,它陪着我,沾染了无数油烟,洗得有些发白了。

我把它抖开,熟练地在脖子上套好,然后把带子绕到身后,准备系上。

我的手指,捏着那两条布带。

只要系上这个结,我就又是那个“懂事”的儿媳妇温佳禾。

我就要穿上外套,去冰冷刺骨的菜市场,跟大爷大妈们抢夺最后一点新鲜的食材。

我就要把几十斤重的东西,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拎上六楼,婆婆家没有电梯。

我就要在那个油腻的厨房里,站上一整天。

闻着呛人的油烟,听着客厅里他们的欢声笑语,然后在一个人的深夜,开着车回到这个冰冷的,所谓的“自己家”。

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为什么,要过这样的人生?

我父母养我二十多年,不是为了让我来给别人家当免费保姆的。

我有名有姓,我叫温佳禾。

不是一个只会做饭的符号。

我慢慢地,把围裙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叠好,放在了餐桌上。

就像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

然后,我转身,回到卧室。

闻承川还在睡,睡得很沉。

我打开衣柜,找了一件最厚的羽绒服穿上,又拿了一条围巾。

身份证,手机,充电宝。

我没拿钱包。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布包。

打开,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是我妈当初给我的压箱底的钱,她说,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有点自己的底气。

这五年,我一分没动。

我把卡揣进兜里。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所谓的家。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都是我一点一点,打理出来的。

可它,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带上门。

轻轻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02 开往春天里的火车

小区外面,寒风跟刀子似的。

我裹紧了羽绒服,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火车站。”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可能是觉得奇怪。

大年三十的早上,一个女人,独自去火车站。

“姑娘,跟家里吵架了?”

我摇摇头,把脸转向窗外。

街上很空旷,两旁的树上挂着红灯笼,偶尔有几声零星的鞭炮声响起。

年的味道,很浓。

可我的心,是冷的。

手机响了。

是闻承川。

我看着那个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佳禾,你人呢?我醒了怎么没见你?”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我走了。”

我说。

“走了?去哪了?去我妈那了?”

他好像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没有。”

“我不在你妈那。”

“那你去哪了?什么意思啊你?”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不耐烦。

“闻承川,结婚这五年,我给你家当牛做马,够了。”

“今天,我不伺候了。”

“什么叫不伺候了?大年三十的,你说这话,你疯了吧温佳禾!”

他开始吼我。

“对,我就是疯了。”

“被你们一家子逼疯的。”

“从今天起,你的家人,你自己伺候。”

“你的年,你自己过。”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关机。

世界,一下子清静了。

出租车在火车站门口停下。

售票大厅里人不多。

我走到自助售票机前,看着上面的路线图。

我的家,在这个城市的南边,坐火车,三个小时。

我熟练地操作着,买了一张最近的车票。

九点半发车。

还有一个小时。

我坐在候车大厅的椅子上,看着电子屏幕上滚动的车次信息。

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有解脱,有快意。

也有一丝迷茫和害怕。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闻承川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这场婚姻,是不是就走到了尽头。

但那一刻,我一点都不后悔。

我想起了我妈。

结婚前一天,她帮我收拾行李,一边叠衣服一边掉眼泪。

她说:“佳禾,嫁人了,不能像在家里一样任性了。”

“但要是受了委屈,千万别一个人扛着。”

“我跟你爸,永远是你的家。”

那时候,我抱着她,信誓旦旦地说。

“妈,你放心,承川对我很好,婆婆人也不错,我不会受委-屈的。”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人,总是要自己撞了南墙,才知道疼。

小标题:回家的路

检票的广播响了。

我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走上站台。

火车很空,一节车厢里,只有零星几个人。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把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的城市。

高楼,街道,还有远处家的方向。

都变得越来越模糊。

火车缓缓开动。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不是委屈,也不是难过。

就是一种……释放。

好像这五年积攒的所有疲惫和辛酸,都在这一刻,随着火车的开动,被甩在了身后。

我给闻承川发了一条短信。

“我回我妈家了,离婚协议,你想好了就寄过来。”

然后,再次关机。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火车有节奏地“哐当、哐当”响着。

像一首催眠曲。

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不用想着等下要买什么菜。

不用想着婆婆的挑剔和姑子的刁难。

不用想着闻承川那张“理所当然”的脸。

我只是我,温佳禾。

一个正在回家的,普通女人。

车窗外的景色,从城市的高楼,慢慢变成了冬日里萧瑟的田野。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竟然睡着了。

梦里,我又回到了小时候。

过年了,爸爸在贴春联,妈妈在厨房里炸带鱼,满屋子都是香气。

我穿着新衣服,在院子里放着仙女棒。

笑得像个傻子。

03 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火车到站。

我走出车站,深深吸了一口家乡的空气。

冷冽,但清新。

我没有告诉我爸妈我要回来。

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或者说,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我这狼狈的逃离。

我家住在一个老小区,离火车站不远。

我慢慢地走着,看着周围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道。

路过那家我从小吃到大的包子铺,老板娘还认识我。

“哟,佳禾回来啦!越来越漂亮了!”

我冲她笑了笑。

走到楼下,抬头看。

五楼,我家的窗户上,贴着红色的窗花。

是我妈的风格。

喜庆,热闹。

我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

站在家门口,反而有些迟疑了。

我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门开了。

一股熟悉的,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客厅里,我爸正戴着老花镜,在看电视里的戏曲节目。

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

“谁啊?”

当他看清是我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佳禾?”

他站了起来,眼镜都忘了摘。

“你怎么……你怎么回来了?”

厨房里,我妈听见声音,也探出头来。

她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面粉的铲子。

“老温,谁啊大惊小怪的……”

她的话,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也停住了。

“佳禾!”

她扔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的天,你怎么回来了?承川呢?没跟你一起?”

她的手很热,带着面粉的温度。

我看着她,又看看我爸。

他们俩脸上,都是那种混杂着惊喜和担忧的表情。

我再也忍不住了。

“爸,妈。”

我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我妈一下子就慌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承川欺负你了?”

她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不停地用袖子给我擦眼泪。

我爸也凑过来,手足无措地站着。

“是不是受委屈了?跟爸说,谁给你气受了?”

我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是哭。

好像要把这五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我妈也不问了,就那么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像小时候我摔倒了,她抱着我那样。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回家了,啊,到家了就什么都别怕了。”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才渐渐停了下来。

我妈去给我拧了把热毛巾,让我擦脸。

“先洗把脸,啊,看这小脸哭的。”

“妈给你下碗饺子吃,猪肉白菜馅的,你最爱吃的。”

她说着,就往厨房走。

我爸给我倒了杯热水,塞到我手里。

“先喝口水暖暖。”

他坐在我对面,叹了口气。

“不想说,就先别说。”

“反正,回来了就好。”

我捧着热水杯,看着这个熟悉的家。

墙上挂着我小时候的照片,沙发还是那套旧的,但是套着干净的沙发套。

空气里,是我妈做饭的味道。

这才是家啊。

小标题:我的年

很快,我妈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出来了。

白白胖胖的饺子,躺在清亮的汤里,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和香菜。

“快吃,刚出锅的。”

我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吹了吹,放进嘴里。

就是这个味道。

熟悉的,带着妈妈味道的饺子。

我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我埋着头,一个一个地吃着。

我妈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吃。

“慢点吃,锅里还有。”

等我吃完了大半碗,身上暖和起来了,情绪也平复了。

我妈才小心翼翼地问。

“佳禾,到底怎么了?跟妈说说。”

我放下筷子,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都跟他们说了。

从结婚第一年的年夜饭,说到这五年来的种种“顺便”。

再说到今天早上婆婆那个电话,和闻承川那句“那你快去吧”。

我讲得很平静。

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是我爸妈,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爸捏着拳头,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这……这叫什么事!”

“他们闻家,是娶儿媳妇,还是请了个长工!”

我妈的眼圈红了。

她摸着我的头发,心疼得不行。

“我苦命的女儿啊。”

“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跟家里说啊。”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太要强了。”

我说:“说了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你们跟着担心。”

“而且,我总觉得,再忍一忍,就好了。”

“可我今天才明白,忍,是没用的。”

“有些人,你越忍,他们越觉得你好欺负。”

我爸一拍大腿。

“走得对!”

“这趟家,回得太对了!”

“这种人家,咱们不伺候!”

他说着,就要去拿手机。

“我现在就给闻承川打电话,我问问他,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按住了他的手。

“爸,别打了。”

“我手机关机了,我谁也不想联系。”

“就让我,安安静静地,在家里过个年。”

我爸看着我,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好,听你的。”

“咱们过咱们的年,谁也别想来打扰。”

我妈也点头。

“对,不想了不想了。”

“佳禾,你去睡一觉,看你这黑眼圈。”

“年夜饭妈来做,晚上咱们一家三口,好好吃顿团圆饭。”

我点点头。

回到我自己的房间。

房间还是我出嫁前的样子,书桌上还摆着我上学时的台灯。

我躺在我的小床上,盖上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

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

黑色的屏幕,像一个隔绝了所有烦恼的屏障。

我把它扔到一边,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我睡得特别沉,特别香。

没有梦。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

客厅里,电视开着,是春晚。

我妈在喊我。

“佳禾,吃饭啦!”

我走出房间。

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已经摆好了。

红烧鱼,炸丸子,酱肘子,都是我爱吃的。

我爸已经开了一瓶酒,给我和妈妈都倒了一点。

“来,咱们一家人,过年好!”

我们碰杯。

我喝了一口甜甜的果酒。

电视里,主持人在倒计时。

“十,九,八……”

窗外的鞭炮声,响成了一片。

我看着身边笑容满面的父母。

突然觉得,那个系上围裙又转身离开的自己,真是帅爆了。

这是我结婚五年来,过得最舒心的一个年。

04 电话那头的鸡飞狗跳

大年初一,我睡到自然醒。

睁开眼,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房间。

我妈没让我干一点活。

她说:“在我家,你就是客人。”

我们一家三口,吃了早饭,就像小时候一样,去公园逛了逛。

虽然天很冷,但我的心是暖的。

手机,我一直没开。

我爸妈也没问。

我们有种默契,好像闻家那摊子事,已经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初一下午,我爸妈要去一个老战友家拜年。

我不想去,就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屋里很安静。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春晚小品,有些走神。

终于,我还是拿起了手机。

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逃避。

深吸一口气,开机。

手机嗡嗡地震动了将近一分钟。

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闻承川的。

还有十几条微信消息。

我点开。

时间,是从昨天上午我关机后开始的。

第一条,上午十点。

“温佳禾你什么意思?玩失踪是吧?赶紧给我滚回来!”

第二条,上午十一点半。

“我姐他们都到了,你人呢?我妈脸都黑了,你赶紧给我个解释!”

第三条,中午十二点半。

“你到底在哪?接电话!年夜饭怎么办?菜都没买!”

我能想象到,那个时候,闻承川是多么的暴躁和理直气壮。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他只觉得,是我,温佳禾,在无理取闹。

我继续往下看。

第四条,下午三点。

“行,你厉害,温佳禾。你不回来是吧?饭我们自己做!”

看到这条,我差点笑出声。

他们自己做?

婆婆苏秀莲,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会指挥,什么都不会。

大姑子闻今安,更是个祖宗,在娘家连碗都-没洗过。

至于闻承川,他唯一会做的,就是煮泡面。

我几乎能脑补出厨房里鸡飞狗跳的画面。

第五条,下午五点。

是一张照片。

黑乎乎的一盘东西,看不出原材料是什么。

配文是:“你满意了?这就是我姐炒的菜。”

我没回复。

第六条,晚上七点,春晚都快开始了。

“我们叫外卖了。我妈气得高血压都快犯了。你赶紧回来给她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道歉?

我给他家当了五年保姆,最后,我撂挑子不干了,还要我回去道歉?

我冷笑一声。

接着往下翻。

第七条,晚上九点。

“你到底回不回家?我姐问她要带走的酱肉呢?我说你没做,她跟我妈吵起来了。”

来了。

那个“顺便”的酱肉。

我早就料到,大姑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在她眼里,我做的酱肉,已经是她过年福利的一部分了。

现在福利没了,她自然要闹。

第八条,晚上十一点。

“我姐带着孩子走了,走的时候把我妈也骂了一顿,说这个年过得真晦气。我妈哭了。”

信息到这里,风格突然变了。

不再是指责和命令。

第九条,午夜十二点,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

“佳禾,你在哪?”

“接电话好吗?我有点想你。”

第十条,今天早上八点。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关机。你去哪了?你别吓我。”

第十一条,中午十二点。

“我回家了,我们自己的家。家里很干净,但是冷冰冰的。你是不是回你妈那了?”

“对不起。”

最后一条,就是刚才,下午两点。

“佳禾,我下午开车过去找你。我们,谈谈。”

看完所有信息,我把手机扔在一边。

心里,没什么波澜。

甚至还有点想笑。

原来,没有我,他们真的会乱成一锅粥。

原来,只有让他们亲身体会到那种狼狈,他们才会意识到我的重要性。

早知如此,我何必忍那五年。

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我爸妈回来了。

从猫眼一看,我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闻承川。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头发有点乱,一脸的疲惫和憔悴。

手里,还提着一堆礼品盒。

他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05 他来了

我没开门。

就那么隔着猫眼看着他。

他按了一会儿门铃,见没人开,就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我的手机在沙发上震动起来。

我没接。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他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

像一只被遗弃的大狗。

我的心,莫名地抽动了一下。

但很快,我就把那点不忍给压了下去。

不能心软。

温佳禾,你记住,绝对不能心软。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楼道里传来我爸妈的说笑声。

“老李家那个孙子,真机灵……”

声音戛然而止。

我听见我妈惊讶地喊了一声。

“承川?你怎么在这?”

然后是我爸,语气很冲。

“你来干什么?”

闻承川站了起来,声音很低。

“爸,妈,我来找佳禾。”

“她不在家!”我爸硬邦邦地说,“你回去吧!”

“爸,我知道她在。我跟她好好谈谈。”

“谈什么谈?大年三十把我女儿一个人气跑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谈的!”我爸的火气很大。

我妈在旁边打圆场。

“老温,你让他先进来,有话好好说,别在楼道里让邻居看笑话。”

我叹了口气。

走过去,打开了门。

闻承川看到我,眼睛一亮。

“佳禾……”

我爸妈走了进来,我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进来吧。”

他跟在我身后,把礼品放在了玄关。

“爸,妈,新年好。”

我爸“哼”了一声,没理他。

我妈叹了口气,“坐吧。”

闻承川局促地在沙发边上坐下,腰挺得笔直。

我爸妈坐在另一边,像是在审犯人。

我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说吧,想谈什么。”

我的语气,冰冷得像个陌生人。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佳禾,对不起。”

“是我错了。”

“我不该觉得我妈让你做饭是理所当然的。”

“我不该在你那么累的时候,还让你自己一个人过去。”

他说得很诚恳。

如果是在以前,我听到这些话,可能早就心软了。

但现在,不会了。

“你只是觉得对不起我让你一个人去干活。”

我说。

“但你没觉得,让我去给你家八口人做年夜饭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他愣住了。

“我……”

“在你心里,你妈是妈,你姐是家人,你姐夫你外甥都是客。”

“只有我,温佳禾,是那个可以被随意使唤的外人。”

“对不对?”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一句地扎过去。

他的脸,白了。

“我没有……我没那么想……”

“你就是那么想的。”

我打断他。

“闻承川,五年了。”

“你永远都在说,我妈不容易,我姐脾气就这样。”

“你永远让我体谅,让我担待。”

“可你什么时候,替我想过一秒钟?”

“我爸妈养我这么大,就为了嫁到你家,给你当丫鬟吗?”

我爸在旁边听着,拳头攥得咯咯响。

我妈的眼圈又红了。

闻承川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声音沙哑。

“佳禾,跟我回去吧。”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让我妈给你道歉,让我姐也给你道歉。”

我笑了。

“闻承川,你还是没明白。”

“我不是要谁的道歉。”

“道歉有用吗?道完歉,下一次,还是老样子。”

“因为在你们骨子里,就觉得我该那么做。”

他急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你说,我都改。”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累了,闻承川。”

“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我们……还是分开吧。”

我说出“分开”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敢相信。

“不,佳禾,别说这种话。”

“我不要分开。”

“我不能没有你。”

他站起来,想过来拉我的手。

我爸“噌”地一下站起来,挡在了我面前。

“你别碰她!”

“闻承川,我告诉你,今天有我们在,你别想再逼佳禾!”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06 我的“不平等”条约

“爸,你坐下。”

我拉了拉我爸的胳膊。

然后,我看着闻承川。

“想不分开,也可以。”

他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

“佳禾,你说,只要不分开,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好。”

我坐直了身体,看着他。

“我们,约法三章。”

“不,不是约法三章。”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是从今天起,这个家,我说了算。”

“我要你,签一份‘不平等’条约。”

闻承川愣住了。

我爸妈也愣住了。

我没管他们,继续说。

“第一,从今往后,过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想孝顺你妈,我不拦着,但别拉上我。我的父母,也需要我陪。”

“第二,我们自己那个小家,家务必须平分。我做饭,你就得洗碗。我拖地,你就得擦桌子。家里的开销,也一人一半。我是你老婆,不是你请的保姆和长期饭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我盯着他的眼睛,加重了语气。

“你要学会拒绝。”

“拒绝你妈那些不合理的要求,拒绝你姐那些理所当然的‘顺便’。”

“你要让他们明白,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们闻家的附属品。谁想尊重我,我就尊重谁。谁不尊重我,我就当他-是空气。”

“闻承川,你要在我,和你的原生家庭之间,立一堵墙。”

“一堵保护我的墙。”

“你能做到吗?”

我说完,整个客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闻承川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知道,这些条件,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要跟他妈对抗。

意味着他要打破他二十多年来习以为常的家庭模式。

意味着,他要彻底“背叛”他的原生家庭。

这很难。

甚至比让他跟我离婚还难。

我爸在旁边冷笑一声。

“做不到吧?”

“我就知道你是个没断奶的软骨头!”

闻承川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是痛苦的挣扎。

我没有逼他。

我站起来,回到我的房间,从那个小布包里,拿出了那张银行卡。

我把它放在茶几上,推到他面前。

“闻承川,我不是在威胁你。”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跟你提这些条件,不是因为我没地方去,没饭吃。”

“这张卡里,是我妈给我的嫁妆,我一分没动。我自己也有工作,有收入。”

“我离开你,照样能活得很好。”

“我之所以还愿意给你这个机会,是因为,我还念着我们之间那点情分。”

“但也只有这一点了。”

“你自己选吧。”

说完,我靠在沙发上,不再看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能听到闻承川粗重的呼吸声。

我妈紧张地看着我,又看看他。

我爸则是一脸的“我看你怎么办”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

闻承川,终于动了。

他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着,找到了一个号码。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然后,按了免提。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了。

婆婆苏秀莲那熟悉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喂?承川?你到哪了?接到那个死丫头没有?跟她说,让她赶紧跟我回来磕头认错!不然我……”

“妈。”

闻承川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听我说。”

“第一,佳禾不是死丫头,她是我老婆,是你儿媳妇,请你以后对她说话客气点。”

苏秀莲愣住了。

“承川你吃错药了?你帮着外人……”

“她不是外人!”

闻承川打断她,声音提高了一些。

“第二,今年的年,佳禾就在她自己爸妈家过了。以后每一年,她都在这过。我想你了,我自己回去看你。”

“第三,以后我们自己家的事,我们自己做主。你跟我姐,都不要再插手了。”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几秒,苏秀莲才爆发出尖叫。

“闻承川!你反了天了!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妈都不要了!”

“我没有不要你。”

闻承川闭上了眼睛,显得很疲惫。

“我只是,想让我媳妇,活得像个人样。”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佳禾,我选你。”

07 新的开始

闻承川没有在我家住下。

在我爸“再考察考察”的眼神里,他当天下午就开车回去了。

走之前,他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话。

他说,他要回去,跟他妈和他姐,把所有事情都摊开了,好好聊一次。

他说,他要让他们明白,这个家,散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说,让我等他。

等他把家里都“扫干净”了,再来接我。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只是对他说:“闻承川,路是你自己选的,别后悔。”

他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后悔。”

接下来的几天,我留在了娘家。

闻承川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打电话。

他会告诉我,他跟他妈谈得怎么样了。

一开始,苏秀莲又哭又闹,说自己白养了他这个儿子。

闻承川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谁也不理。

后来,大姑子闻今安也来了。

她指着闻承川的鼻子骂,说他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

闻承川就拿出手机,把他跟我的聊天记录,还有我发给他的那条离婚短信,给他姐看。

他说:“姐,如果佳禾跟我离了,这个家就真的完了。以后过年,你们就对着妈,我俩大眼瞪小眼吧。”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从闻承川的描述里,我知道,那个家,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地震。

所有人都被震得人仰马翻。

所有人都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个一直默默无闻,逆来顺受的温佳禾,才是这个家能维持表面和平的,唯一的粘合剂。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

是元宵节的前一天。

闻承川给我打电话。

他说:“佳禾,我妈想跟你视频。”

我有些意外。

接通视频。

屏幕里,婆婆苏秀莲的脸出现了。

她好像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不少,也没了以前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佳禾,以前……是妈不对。”

“你回来吧。”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知道,让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说出这句话,有多难。

我没有立刻答应。

我挂了电话,对我妈说:“妈,我想明白了。”

我妈问我:“明白什么了?”

“改变一个人,是很难的。”

我说。

“但我至少,让他迈出了第一步。”

“这就够了。”

我没有在元宵节前回那个家。

我跟闻承川说,让他自己再适应一段时间。

适应一个没有我打理的家。

适应一个需要他亲自动手做饭洗碗的家。

适应一个需要他自己去面对他母亲和姐姐的家。

而我,也需要一点时间。

来重新找回我自己。

我在娘家,找了份工作,离家不远。

每天上班,下班,陪我爸妈吃饭,散步。

周末,闻承川会开车来看我。

他不再提让我回去的话。

他会给我带我爱吃的点心,会陪我爸下棋,会听我妈唠叨。

他开始学着做饭,虽然做得很难吃。

他开始学着,真正地,关心我的感受。

春天来的时候。

我生日那天,他来了。

他没有带礼物,而是带了一份他亲手打印出来的协议。

标题是:《家庭责任与义务公平分配协议书》。

里面的条款,比我当初提的,还要详细。

甚至包括了,他每个月要主动给我父母买一次东西,每年要带我出去旅游一次。

最后,落款处,他已经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闻承川。

他把笔递给我。

“佳禾,我不知道这样做,够不够。”

“但我会用我下半辈子,去证明。”

“嫁给我,别后悔。”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的真诚和小心翼翼。

我笑了。

我接过笔,在旁边,签下了我的名字。

温佳禾。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会一夜之间就彻底改变。

可能还会有争吵,还会有矛盾。

但是,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系上围裙,默默忍受的温佳禾了。

我学会了转身。

我学会了说“不”。

我为自己,赢回了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