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开诊所,一个19岁女孩来检查,当她脱下裙子后我愣住了
发布时间:2025-12-30 05:59 浏览量:1
01 裙摆下的秘密
我家在老城区开了个小诊所。
说是诊所,其实更像个夫妻店。
我爸是主治大夫,我妈是护士,兼管抓药、收费、打扫卫生。
我叫谢修远,医学院刚毕业,考研成绩还没出,就先在家里搭把手。
干的都是些打杂的活儿,量个血压,测个体温,或者给人换药。
我爸总说,社区诊所看的是人情,不是病。
来的都是街里街坊,谁家孩子发烧了,谁家老人血压高了,不用挂号,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诊所里永远飘着一股来苏水和中药混合的味道,闻久了,还挺安心。
那个女孩就是在那年夏天走进来的。
她叫时未晞。
那天下午,天闷得像个蒸笼,知了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叫。
我正趴在桌上打瞌睡,被我妈用胳膊肘捅醒。
“修远,来病人了。”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女孩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很瘦,脸色有点苍白,额前的刘海被汗浸湿了,一绺一绺地贴在皮肤上。
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像个高中生。
“你好,哪里不舒服?”
我妈迎上去,语气很温和。
女孩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
“我……我身上有点痒,想开点药膏。”
我爸从里屋走出来,扶了扶他的老花镜。
“小姑娘,过来我看看。”
女孩跟着我爸进了里间的诊疗室,我妈也跟了进去,顺手拉上了布帘。
我在外面继续打瞌睡,听见里面传来我爸和我妈压低了声音的交谈。
“是过敏,有点像湿疹。”
“开点炉甘石洗剂就行。”
“让她把裙子撩起来我看看腿上。”
布帘后面安静了一瞬。
然后是我妈的声音,比刚才更柔和。
“姑娘,别怕,让你谢叔叔看看严不严重。”
我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过期的医学杂志,耳朵里听着他们的动静。
过了大概半分钟,我妈突然掀开帘子探出头来,对我招了招手。
“修远,你进来一下。”
我有点纳闷,一个皮肤过敏,还要我进去干嘛。
我走进帘子,看见那个叫时未晞的女孩背对着我,站在诊床边上。
我爸的脸色很严肃,我妈站在女孩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抚。
“爸,怎么了?”
我爸没说话,只是朝女孩的腿努了努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然后,我愣住了。
女孩的裙摆撩到了膝盖上方。
她的小腿上,并没有我想象中大片的红疹。
皮肤很白,白得像上好的瓷器。
但在这片白皙的瓷器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暗紫色的痕迹。
那不是普通的伤痕。
它们细细长长的,像被藤条或者皮带抽打过一样,一道叠着一道。
有些痕迹颜色很深,是新伤。
更多的,是已经褪成淡褐色的旧疤。
这些伤疤排列得很有规律,几乎都是横向的,从脚踝一直蔓延到我看不见的大腿深处。
它们像一道道丑陋的、狰狞的年轮,刻在这年轻的身体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学了五年医,我在图谱上、在标本上见过无数种创伤。
但没有一种,比眼前这一幕更让我感到心悸。
这不是意外,不是磕碰。
这是长年累月、持续不断的虐待。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把裙子放下来。
我妈按住了她的手。
“没事,修远也是医生。”
我爸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
“这个……过敏不严重,就是普通的湿疹。”
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地在处方单上写着什么。
“我给你开点药膏,回去按时涂,忌口辛辣。”
他把处方单递给我,避开了我的眼神。
“修远,去拿药。”
我接过单子,上面的字龙飞凤舞,是我爸一贯的风格。
炉甘石洗剂,氯雷他定片。
都是最常见的抗过敏药。
我的手有点抖。
我走出帘子,去药柜拿药。
身后,我妈温和的声音传来。
“姑娘,你是不是睡眠不太好?经常头晕吗?”
女孩小声地“嗯”了一下。
“是压力太大了?学习累的?”
“可能……是吧。”
我把药装进袋子,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我知道我妈在试探。
也知道我爸开的药,治标不治本。
真正烂掉的,是看不见的根。
女孩拿了药,付钱的时候,头一直低着。
她从口袋里摸出几张被汗浸得有些潮湿的零钱,一张一张地数给我。
“谢谢医生。”
她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像是在逃离。
阳光照在她单薄的背影上,那条白色的棉布裙子,显得格外刺眼。
诊所里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我和我爸妈,还有那股熟悉的药水味。
我爸默默地坐回他的椅子上,端起茶杯,吹着上面的茶叶末。
我妈在收拾诊床,把一次性的床单换掉。
谁都没有说话。
但我知道,我们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那满是伤痕的、触目惊心的一双腿。
02 父亲的忠告
晚饭桌上,气氛有点沉闷。
我妈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叹了口气。
“那姑娘,看着真可怜。”
我爸没作声,就着一瓣蒜,喝了一口酒。
他喝酒的时候有个习惯,喜欢把酒在嘴里咂摸半天,再咽下去,一脸满足。
但今天,他只是闷闷地喝,没咂摸。
“爸。”
我忍不住开了口。
“下午那个女孩,她腿上的伤……”
我爸放下酒杯,夹了一口花生米。
“吃饭。”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那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可那明显是被人打的!”
我的声音有点大。
“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是长期的。”
我爸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水,不起波澜。
“你看出来了。”
他说。
“我也看出来了,你妈也看出来了。”
“那我们为什么……”
“为什么不管?”
我爸打断我。
“修远,你怎么管?”
他盯着我。
“你是警察,还是法官?”
“你冲到人家里去,指着她家人的鼻子说,‘你不许再打她了’?”
“然后呢?”
“人家把门一关,打得更狠,你负得了这个责吗?”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然后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甚至不知道打她的人是谁。
是她父亲?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们开的是诊所,不是派出所。”
我爸的声音缓和了一些。
“我们的职责是看病、开药,治好病人身体上的毛病。”
“至于别人家里的事,我们管不了,也不该管。”
他喝了口酒,继续说。
“在这个老城区,开门做生意,最要紧的是什么?”
“是和气生财,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天你帮了张家,明天李家就觉得你多管闲事。”
“咱们的病人都是街里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得罪了谁,这诊所还开不开了?”
我妈在一旁打圆场。
“你爸说的有道理。”
“咱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安安分分过日子就行了。”
“那姑娘的事,咱们看着是心疼,但也只能心疼一下了。”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爸的话,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
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怕惹麻烦。
几十年来,他就是靠着这套“明哲保身”的哲学,才把这个小诊所平平安安地开到今天。
他治好了无数邻居的头疼脑热,也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大家叫他“老谢”,有什么事都愿意找他。
但这尊重背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
就是绝不越界,绝不插手别人家的私事。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我是个医生,或者说,是个准医生。
我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医者仁心”。
看到病人受苦,怎么能无动于衷?
“爸,可她是病人啊。”
我说。
“她身上的伤是病,她心里的伤,更是病。”
“我们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这和帮凶有什么区别?”
“帮凶?”
我爸冷笑一声。
“你这帽子扣得可真大。”
“谢修远,我告诉你,你才刚出校门,社会上的事,你懂多少?”
“你以为世界是黑白分明的吗?”
“你以为你一身正气,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我见过的烂事,比你吃过的盐都多。”
“有些事,你管了,结果可能更糟。”
他站起身,把碗筷往桌上一放。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进了房间,把门关上了。
留下我和我妈,面面相觑。
那一晚,我失眠了。
我爸的话,和女孩腿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在我脑子里来回打转。
我承认我爸说得对。
我冲动,幼稚,不计后果。
我根本没有能力去解决这件事。
可就这么算了?
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每天心安理得地在这个诊所里,给人量血压,换药,然后对我爸的“生存哲学”顶礼膜拜?
我做不到。
第二天一早,我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开了诊所的门。
他给来看病的大爷量血压,跟我妈聊着天,说今天菜市场的西红柿很新鲜。
仿佛昨天晚上的争吵,只是一场梦。
我默默地拖着地,心里五味杂陈。
我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我真的太理想主义了?
是不是我爸才是对的?
成年人的世界,是不是就意味着要学会对很多事情视而不见?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个女孩裙摆下的秘密,像一根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拔不出来,咽不下去,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有些事情,一旦看见了,就再也无法假装看不见。
03 那个“老好人”
接下来的几天,时未晞没有再来过。
诊所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爸还是那个和和气气的老谢,我妈还是那个忙忙碌碌的苏姨。
我呢,也还是那个打杂的谢修远。
我试着把那件事忘掉,把精力放在复习考研上。
可那些伤疤,总是在我不经意的时候,从脑海里跳出来。
一个周六的上午,诊所不忙。
我正帮我妈整理药柜,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
他个子不高,微微有些发福,穿着一件灰色的旧T恤,脸上挂着老实的笑容。
“苏姨,忙着呢?”
他声音洪亮,透着一股自来熟的热情。
“哎哟,老程,你来啦。”
我妈立刻笑脸相迎。
“快坐快坐。”
“不坐了不坐了。”
被称作老程的男人摆摆手,从一个布袋里拿出一个玻璃罐。
“我自家腌的酱黄瓜,给你们拿点尝尝鲜。”
“你看你,又来送东西,太客气了。”
我妈嘴上客气着,手上已经把罐子接了过去。
“你这手艺,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嗨,瞎做的,你们不嫌弃就行。”
老程憨厚地笑着,目光落在我身上。
“这就是修远吧?都长这么大了,一表人才啊!”
“这是程叔叔,住咱们后面那栋楼。”
我妈给我介绍。
“快叫人。”
“程叔叔好。”
我礼貌地叫了一声。
他叫程志军。
“你好你好。”
程志军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赞许。
“到底是医学院的高材生,看着就斯文。”
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转向诊所的大门。
那扇木门有些年头了,每次开关都会发出“吱嘎”的响声。
“苏姨,你家这门该上点油了,吵得很。”
“可不是嘛,”我妈说,“你谢叔叔懒,说了好几回了也不弄。”
“我来我来。”
程志军说着,就走过去,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机油。
“我正好带着呢。”
他蹲下身,仔细地给门轴上油,一边上还一边念叨。
“这活儿得细致,油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阳光从门口照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
他看起来就是那种最普通、最热心的邻家大叔。
会修东西,会做酱菜,见谁都笑呵呵的。
我妈看着他,满脸都是感激。
“老程,真是太谢谢你了,又让你帮忙。”
“客气啥。”
程志军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远亲不如近邻嘛。”
他试着推了推门,那恼人的“吱嘎”声果然消失了。
“行了,这下不响了。”
他满意地笑了。
“那我先走了啊,家里还有点事。”
“吃了午饭再走啊!”
我妈在后面喊。
“不了不了,改天。”
程志军摆着手,走出了诊所。
我妈拧开酱黄瓜的罐子,夹了一块尝了尝,赞不绝口。
“老程这人,真是没得说。”
她对我感叹道。
“心眼好,手又巧,谁家有事都乐意搭把手。”
“他老婆走得早,后来又娶了一个,还带个拖油瓶,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但他从来没跟人抱怨过,见天乐呵呵的。”
“他那个继女,好像就是前两天来咱们这儿的那个……”
我妈的话还没说完,我手里的药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程志G军。
时未晞的继父。
就是眼前这个所有人都夸赞的“老好人”。
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我看着桌上那罐酱黄瓜,黄瓜碧绿,汤汁清亮。
可在我眼里,它却像是浸泡在某种肮脏的、不可告人的液体里。
我猛地想起了时未晞腿上那些排列整齐的伤痕。
想起了她苍白的脸,和躲闪的眼神。
一个在外面热情憨厚、有口皆碑的“老好人”。
一个在家里用皮带和藤条抽打继女的恶魔。
这两张面孔,如此诡异地重叠在同一个人身上。
这比一个纯粹的坏人,要可怕一百倍。
因为他的善良,是他的伪装,是他的保护色。
谁会相信,这样一个热心肠的老程,会是家暴的施虐者?
谁会相信,他那文静内向的继女,活在地狱里?
我爸说得对。
社会不是黑白分明的。
它是一个巨大的、灰色的泥潭。
而程志军,就是这个泥潭里,最会伪装的鳄鱼。
他用他的“好”,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也堵住了那个女孩所有求救的路。
我感到一阵恶心,冲进卫生间,干呕了起来。
04 第一次试探
我决定要做点什么。
我不能再等了。
程志军那张憨厚的笑脸,像个噩梦一样缠着我。
我必须得见时未晞一面,亲口问问她。
哪怕她不承认,我也要知道她的态度。
我从我妈那里旁敲侧击,问到了她家的大概位置。
就在我们诊所后面那栋老居民楼。
我找了个借口,说要去给一个行动不便的病人送药。
我拿着时未晞上次来看病时留下的病历本,那上面有她的名字和年龄。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最不突兀的理由。
“她的病历本忘在咱们这儿了,我给她送过去。”
下午四点多,太阳没那么毒了。
我揣着病历本,走进了那栋老旧的居民楼。
楼道里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楼梯扶手上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
我按照我妈说的门牌号,找到了二楼的一扇门。
门是那种老式的绿色防盗门,上面还贴着一张褪了色的“福”字。
我站在门口,心脏怦怦直跳。
我 rehearsed 了一遍说辞,抬起手,准备敲门。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楼下传来脚步声。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缩在楼梯的拐角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两个人。
一个是程志军,另一个……是时未晞。
程志军手上拎着菜,还在跟时未晞说着什么。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老在外面待到这么晚。”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关心女儿的父亲。
“知道了。”
时未晞的声音很低,没什么情绪。
他们走上了二楼,停在了那扇绿色的门前。
程志军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他一抬头,看见了缩在拐角的我。
他愣了一下。
我也愣住了。
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撞见他们。
我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病历本,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
“小谢医生?”
程志军的脸上露出了惊讶,随即又换上了那副熟悉的、热情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儿?”
时未晞也看到了我。
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然后立刻垂下了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脑子飞速运转,举起了手里的病历本。
“程叔叔,我……我是来送这个的。”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
“前两天,你家姑娘来看病,把病历本落在我们诊所了。”
“哦哦哦,瞧这事闹的。”
程志军恍然大悟,接过我手里的病历本。
“真是太麻烦你了,还专门跑一趟。”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小。
“快进去坐会儿,喝口水。”
他打开门,热情地把我往里让。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两居室,客厅里堆满了杂物,光线很暗。
一股说不出的、压抑的气味。
“未晞,快给小谢医生倒杯水。”
程志军吩咐道。
时未晞默默地放下书包,转身进了厨房。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和我有任何眼神交流。
“坐啊,别客气。”
程志军把我按在沙发上。
沙发是老式的皮质沙发,皮面已经开裂,露出里面黄色的海绵。
“这孩子,就是丢三落四的。”
程志军笑着说,语气里满是宠溺。
“学习压力大,精神恍惚,也能理解。”
他看着我,眼神很真诚。
“上次真是谢谢你们了,小毛病,现在已经好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干巴巴地笑了笑。
“应该的。”
时未晞端着一杯水走出来,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她的手在微微发抖,水洒出来一点,溅在了桌面上。
“对不起。”
她小声说。
“没事没事。”
我赶紧说。
程志军的目光,在我和时未晞之间扫了一下。
他的笑容未变,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小谢医生,你刚毕业吧?”
他状似无意地问。
“嗯,还没正式工作。”
“年轻真好啊,有干劲,有正义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
“不过呢,叔叔是过来人,得劝你一句。”
“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过日子,图的就是个安稳。”
“有些事,看着不顺眼,听着不顺心,但那是别人家的事。”
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尤其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外人,最好别插手。”
“现在的孩子啊,心思重,有时候会胡思乱想,说些有的没的。”
“你是个好孩子,叔叔知道。”
“但别被人利用了,也别给自己惹麻烦,你说对不对?”
楼道里的声控灯,啪的一声灭了。
走廊瞬间陷入黑暗。
程志军的话,就像一把冰冷的锥子,一下一下扎在我的心上。
这是警告。
赤裸裸的警告。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也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他用最和善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我看向时未晞。
她站在厨房门口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低着头,一动不动。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恐惧。
当一个恶魔披着天使的外衣,当所有人都相信他是天使的时候,你的任何指控,都只会变成疯话。
而你,将被这个世界彻底孤立。
“程叔叔,你说得对。”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就是来送个病历本,没别的事。”
“水不喝了,我得回去了,诊所还忙着。”
“哎,这么快就走?”
程志军也站起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行,那叔叔不留你了,慢走啊。”
他把我送到门口,又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空常来玩啊,小谢医生。”
我逃也似的走出了那扇绿色的铁门。
下楼的时候,我的腿都在发软。
我回头看了一眼。
程志军还站在门口,对我挥着手,脸上挂着他那标志性的、憨厚的笑容。
而在他身后的阴影里,时未晞抬起了头。
她看着我。
那双眼睛里,没有怨恨,没有愤怒,也没有求助。
只有一片死寂的、望不到底的绝望。
05 内心的战争
回到诊所,我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
程志军那张笑里藏刀的脸,和时未晞那双绝望的眼睛,在我脑子里交替出现。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想说。
我爸的警告,程志军的威胁,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害怕了。
我真的害怕了。
程志军不是一般的混混。
他有完美的伪装,有邻里间的口碑,他甚至能把威胁的话说得像长辈的忠告。
这样的人,心思缜密,手段狠毒。
如果我真的硬要插手,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会不会报复我?报复我的家人?
我们家只是一个开在老城区的小诊所,无权无势,拿什么跟这种人斗?
放弃吧。
一个声音在我心里说。
你已经尽力了。
你已经去试探过了,结果你也看到了。
女孩自己都不敢反抗,你一个外人,又能做什么呢?
算了吧,谢修远。
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想把这一切都隔绝在外。
可是,我做不到。
时未晞那双死寂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
那不是一个19岁女孩该有的眼神。
那是被长久的折磨和孤立之后,才会出现的、对世界彻底失去信心的眼神。
如果我今天放弃了,她这辈子,可能就真的完了。
她可能会一直活在那个男人的阴影下,直到被彻底摧毁。
或者,她会在某一个无法承受的瞬间,选择用最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不行。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电脑。
我开始疯狂地搜索。
“家庭暴力如何取证?”
“未成年人保护法。”
“遭遇家暴如何求助?”
一条条法律条文,一个个求助热线,一个个血淋淋的案例,出现在屏幕上。
我看得越多,心里就越沉重,但也越坚定。
我必须找到一个万全的办法。
一个既能保护时未晞,又能保护我自己和家人的办法。
我不能再像上次那样鲁莽行事。
我需要证据。
确凿无疑的证据。
病历?
不行,她腿上的伤大部分是旧伤,很难作为直接证据。
录音?录像?
更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在她家里安装这些东西?
唯一的突破口,还是时未晞本人。
我必须让她信任我,让她愿意站出来,亲口指证程志军。
但这太难了。
她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我正对着电脑发呆,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是我妈。
她端着一碗绿豆汤走了进来。
“修远,看你一天没精神,喝点汤,解解暑。”
她把碗放在我桌上,没有马上离开。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担忧。
“还在想那个女孩的事?”
我点了点头。
“妈,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妈在我身边坐下,摸了摸我的头。
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怎么会呢?”
她说。
“我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可是光有善良,没用啊。”
我苦笑着说。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会害怕。”
“害怕是正常的。”
我妈的语气很温柔。
“你爸也怕,我也怕。”
“但是修远,害怕,不代表我们就要做错的事。”
我惊讶地看着她。
“你爸那个人,嘴硬心软。”
我妈叹了口气。
“他跟你说那些话,是怕你受伤。”
“但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今天下午,程志军送来的那罐酱黄瓜,他一口都没动。”
“我问他为什么不吃,他说,‘吃不下’。”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一直以为,我爸是冷漠的,是事不关己的。
原来,他也会“吃不下”。
“修远。”
我妈握住我的手。
“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妈妈也没什么大本事。”
“但妈妈相信你。”
“你觉得对的事,就去做吧。”
“不管发生什么,家里人都在你身后。”
那一刻,我心里的恐惧、犹豫、彷徨,好像都被这碗温热的绿豆汤,和妈妈这几句朴实的话给融化了。
是啊。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还有我的家人。
就算天塌下来,我们也会一起扛着。
我擦了擦眼睛,端起碗,一口气把绿豆汤喝完了。
甜的。
一直甜到了心里。
我重新坐回电脑前,眼神变得坚定。
我找到了我们区妇联的电话,还有专门处理家暴案件的派出所地址。
我把它们一个个记在手机备忘录里。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能用上。
我也不知道下一次机会在什么时候。
但我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了。
我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等待一个时机。
等待那扇紧闭的门,被推开的时刻。
06 门开了
机会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惨烈。
那是一个星期后的晚上。
天上下着瓢泼大雨,雷声一个接一个地在头顶炸开。
诊所准备关门了。
我爸在核对一天的账目,我妈在擦拭柜台。
我正准备去把大门拉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门口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
是时未晞。
她浑身湿透了,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她没穿雨衣,也没打伞,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更让我心惊的是,她的嘴角破了,渗着血。
白色的T恤上,还有一个清晰的、肮脏的脚印。
她冲进诊所,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冰冷的雨水,瞬间在我脚边的地板上积了一小滩。
“谢医生……”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救救我。”
“救救我!”
我爸和我妈都惊呆了。
我赶紧把她扶起来。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冷得像一块冰。
“未晞,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急切地问。
她抓着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指甲都快嵌进了我的肉里。
她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就在这时,诊所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程志军。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流。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那副憨厚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诊所里的我们,眼神像刀子一样。
“未晞,跟我回家!”
他低吼道,声音被雨声盖住了一半,却显得格外阴森。
时未晞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死死地躲在我身后,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她尖叫起来。
“我死也不跟你回去!”
程志军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冲进来。
我爸反应很快,立刻挡在了门口。
“老程,有话好好说。”
我爸的语气还算客气。
“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是我们的家事!”
程志军指着我身后的时未晞,怒吼道。
“她是我女儿!我教训我自己的女儿,天经地义!”
“你们少管闲事!”
他的吼声很大,惊动了隔壁还没关门的几家店铺。
几个邻居探出头来,好奇地往我们这边看。
“老程,怎么了这是?”
“跟孩子发这么大火干嘛?”
程志军看到有人围观,气焰更嚣张了。
“你们都来看看!我养的这个白眼狼!”
他指着时未晞,对着外面的人喊。
“我辛辛苦苦供她吃供她穿,她现在为了点小事就跟我又哭又闹!”
“还跑到别人家来撒野,我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不懂事女儿气坏了的可怜父亲。
有些邻居开始窃窃私语。
“就是啊,小姑娘家家的,别这么犟。”
“快跟你爸回家吧。”
我爸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想息事宁人。
他转身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把时未晞劝回去。
他想把门关上。
把这场风波,关在门外。
我看着我爸,又看了看身后抖成一团的时未晞。
我知道,如果今天这扇门关上了。
时未晞就真的再也没有希望了。
我深吸一口气,拨开我爸的手,走到了门口。
我直视着程志军。
“程叔叔。”
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你说你教训女儿,天经地义。”
“那我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教训’的?”
程志军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站出来。
“我怎么教训,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的事。”
我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雨幕的边缘。
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冰冷。
“因为我是医生。”
我指着时未晞。
“一个星期前,时未晞来我们诊所看病,说她皮肤过敏。”
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确保外面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但我看到的,不是过敏!”
“是她的小腿上,布满了横七竖八、一道叠着一道的旧伤疤!”
“那些伤疤,细细长长的,一看就是被皮带或者藤条之类的东西抽打出来的!”
“有些伤疤颜色已经很淡了,是几年前的。”
“有些还是暗紫色的,是最近几个月的!”
“一个19岁的女孩子,腿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这么多年的伤?”
“程叔叔,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在围观的邻居中炸开了。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程志军。
程志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胡说八道!”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我。
“你血口喷人!她那是小时候调皮,自己摔的!”
“摔的?”
我冷笑一声。
“谁家孩子摔跤,能摔出那么整齐的、横向排列的伤疤?”
“谁家孩子摔跤,能几年如一日地,在同一个地方,摔出新伤叠旧伤的效果?”
“程叔叔,我是学医的!”
“新伤是什么颜色,旧伤是什么形态,愈合需要多长时间,我比你清楚!”
“还有她嘴角的伤,医学上叫挫裂伤,是钝器暴力打击造成的!”
“她T恤上的脚印,方向、大小,都清清楚楚!”
“这些,也是她自己摔的吗?!”
我一步一步地逼近他,把这几天憋在心里的所有话,全都吼了出来。
程志军被我问得步步后退,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慌乱。
“你……你……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他开始耍赖。
“还有没有王法了!”
“有。”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王法,就是不让你这种人,躲在‘家务事’这块遮羞布后面,为所欲为!”
我转过身,对我妈喊道。
“妈!报警!”
我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跑去拿起电话。
程志军彻底慌了。
他想跑。
一直沉默的我爸,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爸的手,常年给人做推拿按摩,很有力气。
程志军挣扎了一下,没挣脱。
“老谢!你干什么!”
“老程啊。”
我爸看着他,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失望。
“你那酱黄瓜,味道是不错。”
“可惜了,人心是黑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
程志军的脸,在红蓝交替的警灯下,一片死灰。
围观的邻居们,看他的眼神,已经从同情,变成了鄙夷和愤怒。
我走到时未晞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抬起头,看着我。
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光。
那扇吱嘎作响、被程志军亲手上过油的诊所大门,此刻敞开着。
雨水灌进来,风也灌进来。
但我觉得,诊所里从来没有这么亮堂过。
07 新的伤疤,旧的人生
警察带走了程志军。
时未晞的母亲也很快被叫到了派出所。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懦弱的女人,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诊所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邻居们议论纷纷地散去了。
我妈默默地拿来拖把,把地上的雨水和泥泞一点点擦干净。
我爸坐在他的椅子上,一言不发,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诊所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盖过了那股熟悉的药水味。
我这才发现,我的手在流血。
刚才扶时未晞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我走到水池边,想用水冲一下。
我爸走了过来,从我手里拿过药箱。
他没说话,只是拿出棉签和碘伏,仔细地给我消毒。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碘伏沾在伤口上,有点疼。
他给我贴上了一张创可贴,然后拍了拍我的手背。
“以后,别这么冲动。”
他声音沙哑地说。
“知道了,爸。”
我看着他,眼眶有点热。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诊所,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
雨已经小了很多。
我知道,他没有怪我。
他用他的方式,接受了我打破他“生存法则”的决定。
那晚之后,我们家的诊所,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街坊邻居看我们的眼神,除了往日的亲切,似乎还多了一丝敬佩。
他们不再只是把我们当成看头疼脑热的医生。
程志军的事情,成了整个老城区的头条新闻。
他常年虐待继女的事实,在警方的调查下,被一点点揭开。
他那个“老好人”的面具,被彻底撕碎。
据说,时未晞的母亲,在派出所哭了很久。
她承认自己知道丈夫的行为,但因为害怕和经济上的依赖,一直不敢反抗。
最终,程志军因为故意伤害和虐待罪,被判了刑。
时未晞和她母亲,很快就搬走了。
她们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
我只是站在诊所的窗户后面,远远地看着她们把行李装上一辆小货车。
时未晞换上了一件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
她好像胖了一点,脸色也红润了一些。
临走前,她朝着诊所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几个星期后,我收到了她的一条短信。
“谢医生,你好。我是时未晞。”
“我们搬到新的城市了,妈妈找了份新工作,我也准备复学了。”
“这里天气很好,我晚上已经不怎么做噩梦了,头也不晕了。”
“谢谢你。”
“真的,谢谢你。”
我看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
我没有回复。
我知道,对她来说,最好的感谢,就是开始一段全新的、没有伤疤的人生。
我的考研成绩出来了,考得不错。
我爸那天很高兴,晚饭时多喝了两杯。
他跟我说,让我放心去上学,诊所他和我妈还能撑几年。
我看着他已经有些斑白的头发,和我妈眼角的皱纹,心里酸酸的。
“爸,等我毕业了,我就回来。”
我说。
“回来干嘛?”我爸瞪了我一眼,“去大医院,有出息。”
“我就想守着这个小诊所。”
我笑着说。
“我觉得挺好。”
我爸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我的酒杯满上了。
夏天快要过去了。
我站在诊所门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那扇木门,在经历了一场风波后,依然安静地立在那里。
每天被推开,被关上。
迎来送往着这个社区里,最平凡的生老病死,和最真实的人间烟火。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门框。
它还是那么老旧,甚至添了几道新的划痕。
但它在我心里,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它不再只是一道界限,一道区分“份内”和“份外”的线。
它也可以是一道希望。
一道在暴风雨的夜晚,能为走投无路的人,留出的一道光。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爸守了它一辈子,而我也愿意继续守下去的理由。
人生会有新的伤疤,但旧的人生,可以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