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刮起的大风掀起了珠帘，也掀起了我的裙边

十年前，我自断双腿救了周云亭一命。

看着我空荡荡的裙角，他眼眶通红：

“福音，以后我就是你的双腿好不好。”

上京贵女都在羡慕我一个残疾，攀上了少年将军成为他的心尖上的宠儿。

忘了曾经我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因为爱，我甘愿攀附于他。

临行前他承诺如若凯旋归来，当是军功作聘礼。

直到听到了他和好友的高声谈论：

“不如一起娶得了，反正是个残废婚后就当个玩意养在后院。”

“揽月姑娘照旧和我们在战场上意气风发。”

周执礼轻笑出声：

“平妻也是妾，我的揽月自当是要最好的。”

“既然选择挟恩图报，加上个断腿，那本将军就赏个妾给她当当。”

1

我静静坐在马车里。

突然刮起的大风掀起了珠帘，也掀起了我的裙边。

十年前追的疯狂的是他，我怎么就挟恩图报了呢？

“周将军。”

马夫在我的示意下朝着窗户出了声。

讨论的话戛然而止。

一瞬间，原本还在楼上的他站在了我面前，眼底是按耐不住的喜悦。

语气里满是炫耀，“我的阿音可是来接我了。”

这样的行动，在外人看来周云亭爱惨了我。

他的好友探出头来，轻蔑的看了我一眼后合上窗户。

可爱你的人，怎么允许身边的人对你不敬呢？

周云亭吩咐小厮将马牵来，我出声打断了他。

“这次可以和我同乘一辆马车吗？”

听完我的话，他身子僵硬一瞬，刚想拒绝，意识到这是在外面后强忍着点了头。

周云亭坐在我的对面，一副浑身刺挠的样子引得我的注视。

“狭小的马车自是比不得马上欢腾的感觉。”

听到我的话，周云亭的眉头蹙了后又舒展开。

“福音，都是我的错，改日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他双眸通红，一脸愧疚的样子，使得我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急促的勒马声打断了这难得的寂静。

“将军，百夫长说有急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到周云亭快速的换了一口气。

“福音，你在家乖乖等我。”

我点了头，并未多语。

看着他离开，吩咐马夫跟了上去。

最后停在了象姑倌。

看到我后，龟公一脸惊讶。

只要银钱到位，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我在他的隔壁房间喝起了茶，只一瞬间便听到江揽月的声音。

“周云亭，凭什么你身边可以莺莺燕燕我就活该给你守身如玉？”

她一副泼妇的样子，哭的稀里哗啦，毫无美感可言。

周云亭手足无措的给她擦着眼泪，轻声低哄。

“揽月，我的心肝宝贝，你明知道我是在报昔日林福音折辱我的仇。”

“信我好吗？”

原本在他怀中拼命挣扎的人儿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小声啜泣。

滚烫的泪落在了他左胸膛里柔软的心脏上，仿佛心像被针扎一样疼，疼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过片刻，江揽月的声音变得骄傲起来。

“哼，我拿什么相信你，林福音可是上京的美人，我就不信你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

“万一你和她上了床却不告诉我呢，我又不知这些床事。”

周云亭宠溺的刮了她的鼻头。

“若我告诉你，我看到她那残了的躯体就感到恶心反胃，生理不适呢？”

“揽月，你可知当时和她同处一辆马车里，我连呼吸都要抑制，总觉得有一股子怪味。”

“也多亏了你就我于水火之中，不然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的话大大地取悦了江揽月，发出清脆的笑声。

我感觉胸口一顿沉闷。

原来不喜欢和我共处一室。

倒是委屈他了。

接下来的话我不想再听。

他对我向来是十分温柔的，没想到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2

周云亭回来时我已经休息了。

他从不留宿，即使回来的晚，也只是看我一眼便离去。

可今晚他躺在我的榻上，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脖颈中，却让我遍体生寒。

“福音，周林两家子嗣太单薄，我们多生几个孩子吧。”

“你放心，只要长子是周家的，次子就过继到你哥哥的名下好不好。”

抛开白天的事不谈，我觉得自己无法拒绝他。

林家需要这个孩子，我也需要。

“明日陪我去寺庙上柱香吧。”

周云亭一口答应。

那一晚跳动的烛火被周云亭给吹灭，我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得第一次怎么就那么疼痛。

周云亭根本就没有话本子那么温柔，他暴力，蛮狠以及快速。

就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似的。

可他又在事后主动为我清洗，让我在这短暂的温柔乡里贪婪汲取。

睁眼看到的便是一脸愧疚的他，“福音，对不起。”

“是我太自私了，明明你的身体……”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在事后说这种羞辱我的话，只感觉到一阵悲凉。

“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周云亭一脸懊悔，连忙对着我说抱歉，

“今日犒劳三军，我这个将军总不能面都不漏，不过你放心喝杯酒意思意思我就赶你的后来。”

我知道这种场合有多重要，只得再三嘱咐他早点来。

点了长明灯之后，我在想只要他来，那便是在父母面前过了面的夫婿，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在隔间小憩一会等着他，却睡了过去。

迷糊间我听到江揽月的声音，

“昨夜用我教你的说法，可是得到了她？”

“你感觉滋味如何？”

“不如何，一副死鱼样子。”

“我烛灯都灭不及，生怕看到她只有半截的样子，滲得慌。”

“但一想到当初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甘愿被我欺压，说起来也是一段风流话。”

江揽月刺耳的笑声一阵又一阵的传进我的耳朵，

“你说她那副身子，若真的怀孕是不是让人笑话。”

“我怎么会让这种人怀我周家的子孙。”

听完男人的话，江揽月一脸惋惜，“可惜了，见不到她那副丑态。”

随后便响起二人媾和的声音。

我身子无法动弹，双眸瞪的通红。

羞辱我还不够，你二人怎敢在我林家列祖列宗前做出如此淫秽之事。

我被活生生的气晕过去。

3

再次醒来时两人早已离去。

我一脸平静，装作什么都为发生的样子。

这事说出来都怕污了旁人的耳朵。

回去的路上遇上暴雨，狂风刮的马车摇摇晃晃。

我尽量稳定身形，双手死死抓住两边。

马儿被惊的那一瞬间，车夫被狠狠的甩了出去。

直至疯马一同将我带出，此刻我只觉得这繁琐的衣裙太过于碍事。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拖行在地，衣衫褴褛。

接触到地面的皮肤也在隐隐流血。

直到婢女小梨面色一狠，生生将马儿弄死，才止住掉下悬崖的危险。

姗姗来迟的周云亭见次，声音颤抖，“阿音，昨日我……我…实在抽不开身，你也当过将军定是明白的。”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出的话一字一句扎在我的心上。

换做以前我真的会信了他。

他伸手想要将我抱起，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始。

我其实是想拒绝的，但想到他说的恶心，我便由他去了。

看着难以隐忍的脸色，我竟会觉得好笑。

可我没想到明明周府近在咫尺，他偏生扰了个大圈。

百姓都在叹息昔日的大将军命运多舛，甚至有人觉得我名字福气太重，我压不住它。

周云亭，这一次的折辱，又是谁出的主意？

回府的我拒绝丫鬟的伺候，排斥所有人的接触，除了周云亭。

他心疼的看着我，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福音，我来给你换衣服好不好？”

也对，若不是他，我怎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这种小事怎么让我憋屈的等他来久呢。

我眸中闪烁着泪花，捧起他的脸颊，“你从未见过我的模样，我怕你看过之后嫌弃我？”

周云亭身子似是恍惚了一下，脸上满是心疼：“你在说什么，那夜我们早就融入彼此，你忘了我点灯主动为你清洗了吗。”

“我心疼都还来不及呢，你放心，我定会用军功换你一个诰命夫人。”

可颤抖的双手伸出时就已经出卖了他。

我将他的手拍开时他感到一丝茫然，语气失落：

“叫人进来吧。”

周云亭几乎是落荒而逃，在门口撞上了楚楚可怜的江揽月。

“周云亭，你骗我。”

语气十分肯定。

我看着她，她高傲的像藩属国进贡的那只孔雀，明明已经快要碎掉了，却只是噙着泪看向他。

像极了当初的我。

周云亭慌了。

他脚步不稳的朝着姑娘追去。

将士，最怕的就是自己的情绪暴露。

周云亭不是个好的将军，但我知道这一次他的慌乱是真心的。

他走了，却留下他的好友对我冷嘲热讽。

“林将军当初是你心甘情愿，怎就狠心拆散这对鸳鸯呢？”

“果然最毒妇人心，听说身体上残疾的人，心理会更加……”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赶来的江之和一拳砸在了脸上：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真是和你后院那群上不得台面的妾待久了，谁都敢攀咬两句。”

“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提拔的你。”

江之和的话让他突然清醒，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份愧疚。

“喜欢她就去追，来为难我做什么？”

我真的是窝囊久了，说的话到也委婉许多。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就因为现在是个残废谁都来怪我。

4

江之和说给我准备了惊喜，叫什么义肢，海那边传来的货。

他说能够让我重新站起来，我其实没多大兴趣。

周云亭承诺了我十年，不说重新站起来，连外面的世界我都很少去，只能困在这四方院中。

这件事我期待了多久，就失望了多久。

消失十年的江之和怎么就可以呢，我开口赶了人。

江之和隔着门朝着我大吼：“将军，我一定让你站起来的！届时我还是你的手下，我们一起打跑倭寇，一起在草原上把酒言欢。”

我平静的内心激起一滩涟漪，直至那抹影子消失不见。

江之和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他是个好将领，只可惜当初我推荐了周云亭。

消失几日的周云亭来见了我，说要带我去马场。

我内心是有点抗拒的，但他保证一定会当好我的腿那一刻我同意了。

真的太希望有人能懂我，至少这一刻的他是。

在马场我期待见到我的乌雅。

它全身黝黑，黑的像缎子，油光放亮，唯有四个马蹄子部位白的赛雪。

我十年没见他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

出现的只有周云亭的声音，

“乌雅呢？”我一脸困惑，频频的朝着他身后看去。

周云亭脸色闪过不自然，打着哈哈告诉我乌雅老了，在马场里养老了。

我没想过去怀疑他，因为这十年来照顾乌雅的是他。

见我还想开口，周云亭急忙打断说结束后带我去看看。

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他的渠黄，内心闪过一丝困惑。

两匹马年纪都是一样的，怎就乌雅老了。

但马上的周云亭朝着我伸出了手：

“福音，放心把你交给我。”

骑在马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仿佛我的身体里重新注入新鲜的血液。

“周云亭，你下去让我试一试！”

我攥紧缰绳，朝着他催促道。

他有点犹豫，但还是利落的下了马。

渠黄似乎对他的离去有点烦躁，我腾空一只手轻抚着它，一边低语：

“带我去找乌雅好吗？”

马儿是通人性的，对乌雅也是有感情的，轻哧一声朝着马圈跑去。

越靠近马圈我的心越不安起来，渠黄也逐渐躁动起来。

“女将军，这是将军的爱马，只认林将军的！”

马奴的声音很是急切，苦苦哀求：“再这样折磨下去，乌雅真的会死的。”

“她已经是残废了，浪费这么好的马儿干嘛！”

“周将军没告诉你这匹马早就归我了吗？我驯服不了那就让它去死好了。”

“到时候让将士门吃个饱餐，也算发挥出它的作用了。”

江揽月的话一出，我就知道心中的不安从哪里来了。

渠黄也感受到我的着急，仰天嘶吼一番后直接杀到她的眼前。

江揽月被这突入其来的举动吓得跌倒在地，手中的匕首也随之掉落。

看着乌雅身上没有一块好皮我心如刀绞，看向江揽月的目光也不再平静，反应过来的她气急败坏朝着我破口大骂：

“渠黄是你这种废物能骑的吗！”

“畜生就是畜生，等我杀了那只再来教训你。”

她心里很是憋屈，乌雅，渠黄，绿耳没有一只归顺于她的，怪不得这辈子只能是畜生。

我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乌雅，小声的呼唤它。

看着它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却又不得不倒下去，最后只能噗呲一声回应我。

我顿时心如刀绞，老朋友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见状江揽月笑出了声。

“你知道我怎么对它的吗？”

“第二个三年，我用铁锤砸向它的四肢，还是没用；”

“第三个三年，我没了耐心，用匕首威胁它，在不顺从就一片一片的割肉。”

“真是快硬骨头，可惜跟了个废物主人。”

我气的将拿起渠黄侧边的鞭子，用尽全身力气的抽向她。

一开始她依旧满口污言秽语，直到发现我越来越狠才开始不断求饶。

迟来的周云亭为她挡下最后一鞭：

“林福音，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你是要打死揽月吗？”

他将江揽月搂在怀中：“云亭哥哥，我好疼，我真的好疼。”

“云亭哥哥，揽月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周云亭满眼心疼，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怒色。

一声哨响，让渠黄躁动起来。

若是以前，我不会害怕，可现在的我多了几分慌乱。

终是被重重的摔下来。

残端狠狠的砸向地面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自断双腿那日。

“我真是太宠你了，以至于让你这么恶毒。”

“莫不是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可以对人肆意打杀？离了我，你只是一个废物。”

“所以这件事是你默许的？你是知晓的？”

“是我默许的，又如何，一个畜生罢了。”

周云亭抱着江揽月离开的那一看，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我心如死灰，求着马奴好生安葬乌雅。

想着合该是离开周府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