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传奇——福报故事二则：仙画、“窗前白镪，笼里红裙”

仙画

道光初年，常州城里住着一户姓杨的人家。家中母亲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儿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每日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卖鲜果。虽是粗陋营生，却把母亲侍奉得妥帖，有口热饭先奉给母亲，自己啃冷馒头也甘之如饴。

这年寒冬，母亲突然一病不起，少年急得彻夜守在床前，药汤一勺一勺喂，衣裳汗湿了就换。可生意耽搁久了，别说买药，连下顿米都没了着落。少年厚着脸皮跑遍城里药铺，赊了一次又一次，药铺老板见他债台高筑，任他怎么跪下来磕头，都不肯再借。

这天午后，少年攥着张药方，蹲在药铺门口抹眼泪。忽见一个破衣烂衫的道士晃悠过来，灰布道袍打着补丁，脚上草鞋还露着脚趾。道士问清缘由，也不言语，径直进了药铺，向掌柜讨来三尺素纸、笔墨砚台，倚着药柜旁的积货台就画。只见他寥寥几笔，柳树下老船夫坐在船头，手里捧着书卷，卷头写着“雪舟渔唱”四个大字，眉眼胡须全是写意笔法，瞧着倒有几分仙气。

道士掷了笔，问少年：“凑齐医药费和本钱，得要多少钱？”少年怯生生答：“十贯钱就够。”道士把画塞他手里：“拿着去城南官塘石桥，把画往石头上一铺，坐着等人。有人问价，咬定十贯，少一文都别卖。”

街边看热闹的人哄笑起来：“这破纸烂画，连个裱框都没有，谁肯花大价钱买？”少年瞧道士说得恳切，自己又实在没别的法子，只得揣着画往石桥去。从日头当顶等到斜阳西沉，连个问价的人影都不见，正灰心要走，远处忽然传来锣声。三艘挂着彩旗的大船破浪而来，船头官旗猎猎，分明是官家船只。

大船在桥下停稳，一个穿短襟袍褂的中年人跨出船舱，四下张望时瞥见少年的画，脸色骤变，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岸。他捧着画反复端详，眼睛都挪不开，急问：“这画卖不卖？”少年想起道士叮嘱，硬着头皮答：“卖！”问起价钱，少年颤声说十贯，中年人皱了皱眉，却转身进舱，将画呈给舱内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接过画，突然落下泪来，笑得直拍大腿：“这是仙人笔墨！当年父亲作画，最爱题‘雪舟渔唱’，笔迹和这分毫不差！”她忙唤来少年，细细问了画的来历，又命仆人取来十贯铜钱，千恩万谢送少年回家。

消息很快传遍街巷，都说这是孝心感动天地。少年用这笔钱还清药债，母亲的病竟一天天好了起来。往后他做起生意愈发顺遂，慢慢置了田产，日子过得红火起来。

“窗前白镪，笼里红裙”

济宁州有位马翁，年轻时郁郁不得志，曾在绿林道上讨生活，后来金盆洗手，一心教子读书。待儿子金榜题名、位极人臣时，马翁也福寿双全，邻里皆感叹天命难测，不知上天的福报何时降临。

一日，有人设坛请乩仙，询问科举功名之事，又好奇马翁之子为何能显贵。乩笔飞动，赫然写下“窗前白镪，笼里红裙”八字。众人望着这玄奥的谶语，面面相觑，无人能解其中深意。

有个机灵的后生，径直拿着乩语去问马翁。只见马翁慈眉善目，闻言微微一笑：“这其中缘由，旁人确实难知。你既来问，我便如实相告，只是莫要笑话。”

马翁陷入回忆，缓缓道来：“想我年少时漂泊四方，被一群强盗裹挟。有次路过一户人家，忽听得屋内传来妇人悲切哭声。我隔着窗户询问，那妇人吓得花容失色。我忙说：‘莫怕，我只为问你有何难处。’妇人抽泣着说：‘我丈夫是某豪绅家的佃户，欠了许多租银，无力偿还。那豪绅竟要拿我抵债，我怎能不哭？’”

“当时，我心下不忍，便从强盗们抢来的赃物中，取出些银子，悄悄放在她窗外，高声告知。那妇人始终不知这救命钱从何而来。”马翁说到此处，眼中满是温情。

“还有一事。乡里有个为富不仁的大户，强盗们闯入他家，奴仆丫鬟四散奔逃。我见帷帐之中，有个柔弱女子，浑身赤裸，惊恐万分，无法脱身。强盗们狞笑着说：‘等搜完财宝，再来好好享用这美人。’”

“趁他们翻箱倒柜之际，我急忙取来一床棉被，将女子裹住，让她藏在鸡笼之下，自己则手持火把守在一旁，假意指挥众人搜刮财物。不一会儿，有强盗问女子去了哪里，我镇定地说：‘早就逃了。’等强盗们满载而去，我也趁机脱身，那女子才得以保全清白。”

众人听罢，恍然大悟。原来这“窗前白镪，笼里红裙”，说的正是马翁这两段不为人知的善举。看似偶然的福报，实则是他当年种下的善因。由此可见，无论出身如何，身处何地，只要心怀善念，皆可为善，福报终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