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糖醋排骨总输给王姐,中年人的苦涩藏在这道菜里

发布时间:2025-07-24 19:05  浏览量:16

我半蹲着给王姐家修抽油烟机,螺丝起子在金属壳里叮当作响时,闻到一股子甜津津的香气。抬眼正看见她往砂锅里倒可乐,琥珀色的液体漫过排骨干,腾起的热气裹着油星子,沾在她蓝布围裙上——那围裙洗得泛白,边角绣着朵褪色的红牡丹,针脚歪歪扭扭的,像被猫抓过的抹布,王姐说这是她刚嫁过来时给张哥绣的。

"小陈,这螺丝是不是松了?"她踮着脚指了指抽油烟机最里面,发梢扫过我后颈,痒痒的。我抬头时,瞥见她耳后那枚金耳钉闪了下——三年前张哥出殡那天,我也见过这对耳钉,在灵堂的白幡下,晃得人眼睛发酸。

张哥是王姐丈夫,跑货车的,三年前跑夜路翻了车。我搬来这栋老楼那年,正撞见她蹲在楼下哭,怀里抱着半袋没拆封的螺丝。"老张说要修楼道灯,说了半年......"她抽着鼻子,眼泪砸在螺丝袋上,"可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后来我替张哥把灯修好了,王姐就总往我家送鱼。她说菜市场收摊前鱼便宜,可哪回不是挑最鲜活的鲈鱼?鳃帮子还泛着粉,鳞片亮得能照见人影。

"修好了。"我直起腰,手撑着后腰缓了缓——四十六岁的人,腰板到底不如从前。王姐立刻递来杯温水,杯壁凝着水珠,印着她食指上的月牙白。"尝尝这个。"她掀开砂锅盖子,琥珀色的排骨在浓汁里滚着,"张哥活着时最爱吃我做的糖醋排骨,我......好久没做了。"

我捧着白瓷碗,排骨的甜香撞进鼻腔。上回吃这么热乎的家常菜,还是前妻走前那个冬天。她嫌我挣得少,说社区电工能有什么出息,跟着做建材生意的老板跑了。离婚三年,我要么啃冷馒头就咸菜,要么去楼下小面馆对付。此刻排骨在嘴里化开,甜味裹着焦香,像块软乎乎的棉花糖,堵得我喉咙发紧——原来我不是不馋热饭,是没人给我做。

"好吃。"我扒拉着碗底最后一块排骨,"比小面馆的强多了。"王姐低头擦灶台,围裙角蹭过我沾着油污的裤腿,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好吃就常来,我儿子去武汉上大学了,就剩我一个人做饭,怪浪费的。"

那时候我没懂,她不是在说"浪费",是在说"我想和你分享"。

第二个信号是梅雨季的深夜。我裹着夏凉被追剧,突然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开门时王姐头发滴着水,刘海黏在额头上,手里攥着伞骨歪掉的破伞,伞面还往下滴着水:"我家厨房水管爆了,能......能帮我看看吗?"她声音发颤,尾音被雷声盖了一半。

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照见她白衬衫贴在背上的轮廓。我跟着她往楼上走,听见她小声说:"壮壮走了后,我最怕打雷。"话音刚落,惊雷"咔嚓"炸响,她猛地抓住我胳膊,指甲陷进我短袖里,像只受了惊的小猫。

修水管时她蹲在旁边,递扳手的手直抖。我抬头,看见她睫毛上沾着雨水,眼睛亮得像被洗过的玻璃珠:"小陈,你说......人是不是越老越胆小?"我没接话,其实想说,我也怕黑,离婚后总开着床头灯睡,怕一关灯,屋里就只剩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等水阀拧紧,天已经蒙蒙亮。王姐往我兜里塞了包话梅,纸包还带着她手心的温度:"你上次说胃不好,吃酸的能舒服点。"我摸着兜里的纸包,突然想起上周她递扳手时,指尖轻轻蹭过我手背——当时我假装没感觉到,现在倒觉得自己傻得慌。

第三个信号在菜市场。我去买葱,远远看见王姐在鱼摊前和老张头争执。"这鱼都翻白肚皮了,还卖三十?"她叉着腰,腕子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你当我不识货呢?"可一抬头瞥见我,声音立刻软下来:"老张头,我家小陈爱吃活鱼,你给挑条最欢实的。"

"王姐家小陈"这五个字,像颗糖在我嘴里慢慢化。挑鱼时她主动挽住我胳膊:"那边电动车多,小心点。"胳膊贴着胳膊的温度透过薄衬衫传过来,我喉咙发紧,刚要开口,她又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那是王姐上次水管爆了漏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前妻发来的消息:"明天能见个面吗?有点事想和你说。"

我没想到前妻会回来。她瘦了,金镯子还戴在手上,香水味熏得我头疼:"我和那老板分了,他在外面还有人。"她扯我袖子,"小陈,咱们复婚吧,壮壮也该有个爸爸。"

我没接话,目光落在她涂着玫红甲油的手上——和王姐的手不一样。王姐的手总沾着鱼鳞,指腹有洗不掉的腥味,可摸过我后颈,递过温水,塞过话梅,每道纹路里都浸着烟火气。

再见到王姐是三天后。我拎着她送我的保温桶去还,远远看见她在鱼摊前低头理冰块。"王姐。"我喊她,她抬头时眼睛肿着,眼角还沾着没擦净的粉,像被雨水打湿的花瓣。

"听说你前妻回来了。"她低头收拾塑料袋,冰块在袋里发出细碎的响,"是该复婚,你们有孩子。"

"我和她......没可能了。"我急得直搓手,"那天她是来借钱的,说生意赔了。"

王姐的手顿了顿,冰块撞着塑料袋:"我就是一卖鱼的,哪能和人家比。"

"王姐!"我抢在她转身前抓住她手腕,"你送的排骨我都吃完了,保温桶洗了八遍;你怕打雷那天,我把床头灯换成了最亮的;还有那天在菜市场......"我喉咙发哽,"我不是傻,我就是......不敢。"

她手腕在我手里轻轻颤,突然反手握住我:"那锅排骨,我熬了三个钟头。"她眼睛红了,"张哥走后,我再没为谁熬过三个钟头的菜。"

风掀起她的蓝布围裙,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远处传来收摊的吆喝声,王姐的手慢慢收紧:"明天......还来吃排骨吗?"

我使劲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口袋:"对了,我买了新的抽油烟机滤网,你家那个该换了。"

她笑了,眼角的细纹堆成小扇子:"小陈,这回换滤网,不许你自己爬高,我给你扶梯子。"

回家路上,风掀起我裤脚,兜里的话梅糖纸窸窸窣窣响。王姐说的"不敢",我好像懂了。中年人的喜欢,就像那锅慢炖的糖醋排骨——火候到了,甜味才敢慢慢渗出来。可要是总不敢揭锅,是不是就尝不到那口甜了?

你们说,要是我早三个月懂这些信号,是不是能更早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