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将朱砂痣接入宫,次日就让我和亲,她不知,国舅爷早成我裙下臣
发布时间:2025-08-01 18:59 浏览量:20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父皇将朱砂痣接入宫,次日就让我和亲,她不知,国舅爷早成我裙下臣。完结
父皇有个朱砂痣。
父亲从未给过她名分,却将万千宠爱倾注其身。
皇后因此沦为满城笑柄。
日日被那女子践踏尊严,连腹中胎儿都未能保全。
"当年凭着显赫家世抢了我的位份,如今这皇后当得可舒坦?"
母后最终心如死灰,在冷宫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头七未过,那女子已戴上凤冠。
灵堂上,她假意抚着我的发髻:"漠北可汗刚失发妻,本宫已向陛下请旨,公主嫁过去便是正妃,往后定能儿孙绕膝。"
我垂眸叩首:"但凭母后安排。"
只是和亲队伍尚未启程,她最倚重的兄长林舒泽,已成了我榻上之宾。
处理完幼弟丧事,母后便一病不起。
短短数日,人已瘦得脱形。
未央宫却连个问诊的太医都没有,唯有几碗苦药搁在案头。
林舒瑜临盆在即,整个启辰宫灯火通明。
父亲守在产房外,寸步不离。
但凡有些眼色的,早都去那边讨前程了。
我疯了一样冲进太医院,抓住个留守的小医官就往下跪。
"求您去看看我母后!"
那人却慌忙甩开我的手:"公主莫要为难,贵妃娘娘说皇后自有福星庇佑......"
福星庇佑。
三年前母后难产时,也是这番说辞。
"生个孩子罢了,皇后又不是头胎,自有神明护佑。倒是臣妾,今日头风发作得厉害......"
那时舅舅尚在朝中,我还能连夜出宫求援。
如今舅舅被押在大理寺牢狱,自顾不暇。
"算了。"母后将我搂进怀里,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不怪你,是母后无能。护不住梁家,护不住你弟弟,也护不住你......"
可即便如此,她仍强撑着去了启辰宫。
在宫门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只为求见父亲一面。
"娘娘,陛下他......实在不得空啊......"
老太监的冷汗浸透了官服,宫墙内却飘出丝竹声。
母后扶着宫墙起身,转身时踉跄了半步。
十日后,启辰宫张灯结彩,龙子降生。
未央宫的烛火却彻夜未熄。
母后是在我怀里断气的。
国母新丧,本该举国缟素。
可偌大皇宫,唯有三清殿挂了白幡。
守灵的孝子孝女,只有我一人。
纸钱烧到晌午便断了供,司宫局的章嬷嬷直到傍晚才送来一筐。
"公主将就些吧,先皇后走得突然,咱们手头......"
话音未落,林舒瑜的鸾驾已至。
她头戴九尾凤冠,身着织金凤袍,步摇上的东珠足有龙眼大小。
章嬷嬷立刻换上谄笑:"娘娘金贵之躯,怎可来这等污秽之地......"
我望着她发间的明珠,忽然想起母后旧日戴的素银簪子。
"倒是本宫唐突了。"林舒瑜接过三柱香,在灵前晃了晃。
"姐姐生前最惦记温宁的婚事,本宫既接了这后位,定当替姐姐分忧。"
她使个眼色,内侍立刻展开明黄圣旨。
"漠北可汗痛失发妻,陛下特旨封温宁公主为和硕公主,即日启程和亲。那可汗姬妾成群,子嗣过千,公主去了便能享天伦之乐......"
林舒瑜忽然掩唇轻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见我始终沉默,她眼神骤然凌厉:"怎么?公主想抗旨?"
我重重叩首:"儿臣不敢。"
林舒瑜满意地抬起脚尖,金线绣的凤头鞋抵住我下巴。
"乖孩子。不过就算你不乖也无妨,和亲的诏书已下,由不得你。"
她忽然弯腰,耳坠上的红宝石几乎戳到我眼睛:"要不,你随你母后去?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
泪水砸在青石板上,她笑得更欢了。
"瞧这可怜见的,倒让本宫心疼。"她转身指向灵位,"给你母后上柱香吧,毕竟......"
毕竟什么,她没说完。
但我知道,她想说"毕竟你也没几天可哭了"。
灵堂重归寂静时,我望着袅袅青烟,忽然想起母后临终前的话:"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活着。
这两个字像把钝刀,在心上反复磨蹭。
直到夜深,我换了身素服,摸黑往禁军巡逻的甬道去。
转过回廊,正见林舒泽被一群官员围住。
"林国舅年纪轻轻便执掌禁军,他日定是朝中栋梁!"
"我家小女年方二八,最是温柔贤淑......"
林舒泽正要推辞,忽然抬头望过来。
月光下,他腰间的玉佩泛着冷光。
"诸位好意林某心领,只是......"他拱手打断众人,"林某已有心上人。"
今时不同往日。
林舒泽再不是当年跟在我身后的小侍卫了。
他靠着姐姐林舒瑜的势力,成了手握重权的国舅爷。
而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公主,在他面前连个宫女都不如。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
宫人们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了我们就远远避开。
"国舅爷"的称呼此起彼伏,他带着我畅通无阻地穿过御阶,拐进一处偏僻宫殿。
"明日百官要在此朝拜新帝新后,我实在抽不开身,才没去给梁皇后吊唁,公主别往心里去。"
我刚要开口,他先急着解释。
我轻轻摇头,眼里泛起泪光。
咬着下唇强装坚强,身子却摇摇欲坠。
他眼底泛起涟漪,伸手想扶我:"我知道你害怕……"
话没说完,我突然扑进他怀里。
他浑身一僵,轻轻推我:"公主使不得……"
"求娶你的事,我已经跟长姐提了,等圣旨下来……"
他不知道。
他信任的长姐,早已求来圣旨。
却不是要他娶我,而是把我送去塞外,给六十岁的老可汗当续弦。
耳边他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只有林舒瑜的冷笑格外清晰。
我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
他还在挣扎,但合欢香的香气渐渐瓦解他的防线。
天快亮时,林舒泽沉沉睡去。
我望着窗棂上的龙纹,数着天上的星星。
想起母后临终前的话,也是这样的夜晚。
那时林舒瑜还只是个才人。
林家早已败落,她在后宫举步维艰。
费尽周折,终于在乡下找到走失多年的弟弟林舒泽,送进禁军当差。
"住手!"
有天他被人欺负,正好被母后撞见。
母后不仅严惩了那些世家子弟,还特意叮嘱我:"要和林舒泽亲近些。"
我不懂。
舅舅多次提醒母后,林才人野心勃勃,早晚成祸患。
他们姐弟相依为命,我若与他亲近,岂非引狼入室?
母后望着棋盘,指尖落下一子:"满盘星子,都是棋子。"
"棋子的用处,不在吃子,而在留在局中。"
现在想来,母后早看透今日局面。
若我无路可退,林舒泽就是我留在棋盘上的最后筹码。
吉时将至,帝后接受百官朝拜。
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母后却从未享过这般荣宠。
那些墙头草说得对,父皇从未真心待过母后。
立她为后,不过是看中梁家的从龙之功。
二十年忍气吞声,到头来谁记得她的委屈?
礼官宫人脚步匆匆,生怕误了新后的吉时。
天光大亮时,三声礼鞭划破长空。
"陛下皇后驾到——跪!"
林舒泽眉头微动,似要醒来。
我松开手,丧服缓缓滑落,只剩破碎的亵衣。
在百官高呼"万岁"的间隙,我扯开嗓子尖叫。
声浪撕裂天际,御阶前瞬间死寂。
"何人喧哗!"
林舒瑜的怒喝从门外传来。
我打开房门,晨光如金刀劈开黑暗。
"温宁?"她眼底闪过惊愕,随即冷笑,"为了逃婚,竟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
百官窃窃私语,父皇的脸色铁青。
她凑到父皇耳边:"陛下息怒,温宁随了梁氏,都是倔脾气……"
话未说完,我侧身让出身后的人。
林舒瑜的笑容瞬间凝固。
"舒泽?"
凤冠上的珠翠剧烈摇晃,她冲上去抓住弟弟。
见他赤裸的上身布满抓痕,抬手就是一耳光:"废物!"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殿内。
百官交头接耳:"这国舅爷好大的胆子,仗着皇后威风胡作非为!"
"梁国舅当年还知道收敛,这毛头小子迟早捅出大娄子!"
父皇拂袖而起,太监忙将我和林舒泽带下。
乾元殿门紧闭,父皇坐在龙椅上,阴影笼罩着脸。
"让她进来。"
林舒瑜撞开殿门,眼刀如毒:"好个温宁,竟敢算计到舒泽头上!"
她压低声音:"三郎,定是温宁勾引舒泽!你可别被蒙蔽……"
"蒙蔽?"父皇轻笑,"在你眼里,朕是昏君?"
林舒瑜声音发颤:"三郎……"
"你说朕的女儿不知廉耻?"父皇的手指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目光如冰锥般刺来,"证据呢?"
听话要听弦外之音。
"你""我"二字,已分出亲疏远近。
我死死咬住下唇,将头垂得更低。林舒瑜却愈发嚣张,振振有词:"证据就是温宁不愿和亲漠北!"
这算什么证据?
可就凭这般主观臆断,林舒瑜已在宫中横行霸道无数次。在她心里,这次与以往不会有任何不同。
"放肆!"
父皇突然拍案而起,惊得林舒瑜浑身一颤。她懵懵懂懂地抬头,正对上父皇怒目圆睁:"和亲乃关乎国家安危的大事,三省拟好的诏书还没呈到朕案头,你一个后宫嫔妃有何资格议论温宁和亲!"
林舒瑜自入宫以来,便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父皇每月有二十多天宿在她宫中,连帝后同寝的初一十五,都成了她的专属日子。既无显赫功绩也无高尚品德,却在短短一天内连升七级。恃宠生娇,嚣张跋扈——
稍有不顺,就能让父皇旧爱许美人跪在御道三天三夜;
仅凭猜测,就能把小产脏水泼到皇后头上。
父皇向来对她无条件宠信。
可母后临终前却说:
"我走之后,以她那要强的性子,必定会觊觎后位。等她戴上凤冠那日就会明白——
"她再不是陛下的红颜知己林舒瑜,而是皇后林舒瑜了。"
宫中人人都道皇后软弱可欺,连个无根无基的宠妃都斗不过。
可母后从未将林舒瑜放在眼里。
林舒瑜身形晃了晃,仍不敢相信眼前景象。她不明白父皇为何突然翻脸,只委屈地哭喊:
"那天你亲口说的,温宁受万民供养,就该为万民解难!现在怎么不认了?"
为证明自己有理,她竟豁出命去翻出那卷黄纸。可展开一看,依旧是白纸黑字的三省草拟诏书,连玉玺印章都没有。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徒,提前向她邀功讨好罢了。毕竟父皇早有暗示——
用个不受宠的公主换天下太平,多划算的买卖。
可林舒瑜没意识到,她早已从宠妃变成了皇后。这恰恰触了父皇的逆鳞!
父皇盯着那卷黄纸,拳头在龙案上渐渐收紧,始终沉默。林舒瑜刚要开口,他突然挥袖将奏折扫落一地。
"噼里啪啦"的脆响中,林舒瑜彻底僵住。
她望着满地狼藉,眼眶突然红了:"我懂了,梁若楠死了你心疼了是不是?温宁是你和她唯一的女儿,所以你开始爱屋及乌了是不是?那你可曾想过我,想过我们的孩子!"
怨恨如潮水涌来,她笑得凄凉:
"十三年前,你许我三生三世不分离,可为了你的江山霸业,我忍气吞声拜梁若楠为正妻,做了低贱的妾室。
"八年前,我被梁若楠害得小产,这么多年喝药拜佛,才又怀上这个孩子。可你竟然为了仇人的女儿,连我们多年的情分都不顾!"
她死死盯着父皇,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也罢,既然你忘不了她,这皇后之位我不要了!"
说话间,她猛地拔下头上珠钗。华贵的凤冠在青丝间摇晃,几缕头发散落肩头。
这可不是闹着玩。
父皇怒气渐消,眉间闪过心疼。他闭了闭眼,终于走下玉阶握住她的手:
"朕几时说要废后?"
林舒瑜还要挣扎,父皇眼睛一瞪:
"想抗旨不成!"
林舒瑜顿时软在父皇怀里,抽抽搭搭地捶打他胸口。父皇无奈叹气,柔声哄道:
"好了好了,都是皇后了,别让孩子看了笑话。"
说罢转向我,声音陡然严厉:
"温宁,你给朕说清楚!要是敢撒谎——"
我越过父皇护着林舒瑜的肩膀,正对上她得意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在说:看好了,你的解释有多苍白。
可我还没开口,一直盯着黄卷的林舒泽突然出声:
"陛下明察,今日之事与公主无关。是臣……觊觎公主美色,这才做出欺君罔上的混账事!"
林舒泽与林舒瑜虽是姐弟,却自小分离。
林舒瑜只当这个庶弟是枚棋子,可林舒泽在宫中摸爬滚打时,正值最需要依靠的年纪。他对这个长姐,倒生出几分真心。
起初他尚存理智,喘着粗气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贴着他耳朵低语:"因为我要打赌。"
他浑身一颤,再无法拒绝。
如今真相大白,父皇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口。他抬脚踹翻林舒泽,当场革去其禁卫统领之职。
"陛下息怒!"
林舒瑜慌了神,扑过去护住弟弟:"禁卫统领岂能说换就换!阿泽定是被人蒙骗,有苦衷的,你让他说啊!"
林舒瑜恶狠狠瞪着我,林舒泽却将我拉到身后,冷冷回望。
那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清醒的痛楚。
他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罢了!"
父皇揉着太阳穴,满脸烦躁:"既然罚过,温宁又是朕长女……就加封舒泽为昌平侯,择日完婚吧。"
今日文武百官都在场。
父皇必须保住皇家颜面,赐婚是唯一的出路。
林舒瑜几乎咬碎银牙:"陛下!"
父皇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再许以高官厚禄,她终于咽下这口气。可那股怨毒,却在她眼底翻涌。
临走前,她撂下狠话:
"既然你非要嫁进林家,好!本宫倒要看看,我林家的主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再踏入三清殿时,已过子夜时分。
往日连鸡犬都懒得动弹的时辰,此刻却跪满了宫人。哭声从殿内蔓延到殿外,白幡随风飘动,经文声不绝于耳。连平日里总说"纸钱不够用"的内务府,这回也堆了整筐整筐的银元宝。
"公主瞧着哪儿还缺什么,尽管吩咐!"章嬷嬷堆着笑迎上来,浑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这番殷勤倒不全因赐婚圣旨已传遍六宫,更因今早皇上破例留她在乾元殿叙话到三更,还赐了御宴。席间那壶她最爱的桃花酿,父皇竟亲手替她斟满。
酒过三巡,父皇突然搁下金箸:"你心里可曾怨过朕?"
袖口里,金簪的尖头早已把胳膊扎得鲜血淋漓。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迎上那双帝王眼:"怨!"
父皇瞳孔骤然收缩。
她紧接着补道:"可儿臣也怨母后!"
皇帝眉峰一颤,警惕之色褪去几分。
她突然咧开嘴,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儿臣怨父皇冷眼旁观,任由奴才们骑到头上!林母后是长辈,儿臣忍让便罢了,可您为何连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都放任不管?"
"儿臣也怨母后!她既是您的妃子,就该好好做您的臣下!既已嫁入宫门,为何总惦记着娘家,把您和儿臣抛在脑后?"
"如今儿臣连个家都没了!这偌大的皇宫,竟无一处容身之地!若您和母后都不待见,当初为何要生下我?"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在嘶吼。父皇却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粗粝的手掌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温宁别怕,等你嫁进林家,父皇就是你的靠山。"
和亲的事终究黄了。
漠北那边需给个交代,父皇查实是门下侍郎私自草拟圣谕,当即封了他女儿为公主替嫁。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个个装聋作哑,倒把林舒瑜急得团团转。
在她眼里,父皇是夫君,不是帝王。只有爱与不爱,哪懂什么权衡利弊?
成亲那日,她特意选了和亲队伍出城的时辰迎亲。林舒泽站在喜堂中央,背对着她盯着跳动的红烛:"长姐说,你根本不爱我,只是利用我逃避和亲?"
"对。"她轻声应道。
少年猛地转身,眼里烧着痛楚:"为何要说实话?为何不骗骗我?"
他挥袖扫翻合衾酒,红烛应声而灭,青烟袅袅中,这场婚事已现不祥之兆。
她不在乎。
就像不在乎他如何看待自己,如何冷落自己。新婚夜,他摔门去了隔壁偏房——那里住着林舒瑜半月前送来的两个美貌宫婢。
夜风卷开窗棂,冷月如刀。她这才惊觉脸上早已湿透,抬手狠狠抹去泪痕。披上玄色披风,她摸黑走向后门。
舅舅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赐婚旨意刚下,父皇便放了他出狱。虽丢了宰相之位,表兄却突然被提拔为禁军参军,顶了林舒泽的实缺。这其中的制衡之意,傻子都看得明白。
舅舅拄着拐杖,腿伤未愈却硬要亲自来送。他掏出个木盒,里头是他亲手刻的小像——她与林舒泽并肩而立,顾盼生辉。"臣知道公主不缺金银,只盼您能像寻常女子般,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她摸出匕首,对着木像狠狠划下。两只粘连的小人瞬间分离。
"公主这是……"舅舅惊得后退半步。
天边泛起鱼肚白,她眼底燃着决绝:"母后的仇,不能白报!舅舅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三月不到,两个婢女先后有孕。她成了满京城的笑柄。
中秋家宴,林舒瑜硬要留她说话。说是慈爱,实则让那些命妇轮番奚落:"公主该学学府里养的瘦马,最会勾人手段。赶明儿我送几个过来,保准拴住国舅爷的心!"
"这生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得是积德行善,神佛庇佑。"另一人接话,"不像皇后娘娘有福气,生个皇子健健康康。先皇后可就惨了,两个孩子都没保住……"
未央宫摆设大变,唯有那把凤椅依旧。林舒瑜抱着襁褓中的皇子,把玩着长命锁,与众人笑作一团。
她垂眸扫过这些嘴脸,轻声吐出两个字:"不够。"
"娘娘听见了没?公主说不够呢!"有人立刻捧哏。林舒瑜以为她服软,随手丢来块令牌:"既然不够,每十日进宫听本宫教导便是。"
她跪地接令,模样怯懦得像只兔子。无人看见,她出宫时拐了个弯,直奔乾元殿。
案头总摆着壶桃花酿。
"父皇知道你在林家受委屈了。"皇帝转动酒盏,"朕既说过当你的靠山,自然不会食言。但……你得懂事些。"
她乖顺地递上林家往来的朝臣名单。
又将未央宫中见到哪家哪户的命妇细数一遍。
父皇满意地勾起嘴角,重新端起酒杯:
「不愧是朕的闺女,机灵、聪明。」
「那不知父皇可赏给儿臣个接生婆?」
这日,我斗胆开口讨赏。
父皇重重放下酒杯:「哦?」
我大大方方摊开算盘:
「女人生孩子,好比走趟鬼门关,驸马既舍不得我遭罪,我何不借坡下驴,白捡两个没娘的可怜娃?」
父皇猛然抬眼,目光里闪过惊诧。
却又藏着几分疯狂的亮光。
爽朗大笑后,他大手一挥:「朕允了,随你挑!」
离宫时,我直奔冷宫。
接出个打扮像接生婆的女子,跟着上了马车。
转眼过了一年。
林舒瑜又怀了身孕,气焰更盛。
区区一场赏花宴,未央宫挤得水泄不通。
宗亲贵妇、朝臣家眷、边将新妇,乌泱泱来了满堂。
我再也听不到「不够」二字。
因为不光人够数了。
能搅动朝堂的筹码,也攒够了。
可林舒瑜还是老一套。
死盯着我在林家后院那些腌臜事。
憋着劲儿,要洗刷当日我进门的气。
这日,我正给两个新得的娃办抓周礼。
林舒瑜突然坐着凤辇,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杀到林府。
护甲轻轻一勾。
一群手脚利索的嬷嬷,眨眼就围住我院子。
我立刻明白,她终于憋不住,要对我下手了。
「怎么,皇后娘娘驾到,公主还要拒之门外?」
又是章嬷嬷打头阵。
她好久没找我麻烦,重操旧业倒顺溜得很。
见我冷着脸不接话。
直接上手,用布条把我捆成粽子,推倒在林舒瑜脚边。
偏巧林舒泽也在府里。
哪怕夫妻早已离心,他还是上前拦了拦,皱眉问:
「不知温宁犯了啥错,劳长姐这般兴师动众?」
「啥错?」林舒瑜冷笑,「自然是杀头的死罪!」
章嬷嬷带人冲进我院子。
半盏茶功夫,又捆个人扔在林舒泽跟前。
「这是……接生婆?」
林家接连添丁,全靠这婆子接生。
林舒泽自然认得。
只是还不明白这是唱的哪出。
「我的傻弟弟,你还没看清这毒妇的真面目?」
林舒瑜的护甲掐住我下巴:
「心如蛇蝎,胆大包天,在本宫和你眼皮底下,也敢草菅人命!」
「啥!」
林舒泽瞪圆眼睛。
突然想起那两个给他生儿子的婢女,双双没了命。
一个生完就断气;另一个,撑了不到三天。
「长姐的意思……芙儿和蓉儿……是温宁!」
林舒泽死盯着我。
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满脸难以置信。
林舒瑜舌头像抹了蜜:
「芙儿和蓉儿是本宫精挑细选,给林家延续香火的,身子骨硬朗得很。
「就算女人生子凶险,若没人故意使坏,怎会两人一块儿没了?」
「可怜这两个娃……」
章嬷嬷很有眼色,抱来俩孩子,林舒瑜挨个抚摸:
「刚出生就没了亲娘,还要看爹爹被人骗,认贼作母!」
林舒泽身子一晃,双眼通红。
见我脸色惨白,从头到尾没辩解半句。
他抬脚猛踹那接生婆:
「贱货!还不说实话!」
接生婆疼得满地打滚,连连求饶。
很快招认是我指使,在两个婢女的催产药里下毒。
又从我房里搜出没用完的药材和赏的金银。
「我原当你只是心硬,没想到,还这么狠毒!」
林舒泽青筋暴起。
一拳砸碎桌角。
又用掌风削了袍角:
「今儿起,你我夫妻情断,往后,再无情分!」
拳头滴着血,冷着脸走了。
林舒瑜得意地舔舔嘴唇:
「公主金枝玉叶,大理寺那种地界儿,怕是委屈。
「来人,把公主带回宫,送慎刑司,本宫要亲自审!」
慎刑司向来是处置宫人的。
林舒瑜却对我动了刑。
本朝没有驸马休公主的先例。
可有了林舒泽那句话。
她觉得我再没靠山,空有公主名头。
「你这副惨样,倒像那么回事。」
她咬牙又抽我两鞭。
尤其一鞭子甩过来。
把我那张和母后有五分像的脸,抽得血肉模糊。
她喘着粗气,兴奋得眼睛发亮。
总算出了憋了多年的恶气。
「你娘死得太便宜,便宜得我都觉得没劲。
「我知道你一直惦记她,那就替她尝尝本宫的鞭子!」
扬手又要冲我脸抽。
「娘娘且慢!」
大太监从暗处快步出来。
不跟林舒瑜废话,兰花指一指。
带来的禁军就把她按住。
「放肆!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宫是皇后!」
林舒瑜挣扎着尖叫。
大太监冷笑,拂尘一甩:
「娘娘是皇后不假,可您别忘了,您这皇后,是陛下给的恩典!」
我被抬到乾元殿时,浑身是伤,嘴唇发青,只剩半口气。
听见有人喊我。
我勉强掀开眼皮。
父皇眉头一皱。
转头怒吼林舒瑜胆大妄为,死罪难逃!
「我有罪?你竟说我有罪?」
她被禁军扯得头发凌乱。
顾不上形象,红着眼冷笑:
「温宁为了争宠,保住正妻位子,害死妾室,抢人孩子!
「三郎你之前总说我胡闹,可这次人证物证都在,她温宁才是无法无天!」
她笃定这回父皇想偏袒也偏袒不了。
让人把证据呈上。
可那接生婆一进殿门,就露了馅。
先是被门槛绊个趔趄,抬头看见皇帝,吓得屎尿齐流。
林舒瑜催她快说,所谓的证词,说得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后语。
父皇眼神如刀。
盯着那接生婆,脸色越来越沉。
不提我的罪,冲大太监道:
「立刻给朕查,看这奴才到底是哪宫养的,敢背主嚼舌根!」
林舒瑜瞬间慌了神。
可怎么想也想不通,父皇为啥要查这接生婆的来历。
很快,大太监查清,这婆子根本不是宫里的。
几板子下去。
接生婆全招了,她就是个在京城走街串巷的巫婆。
会点治妇人病的偏方,专门给高门大户处理脏事。
这次,正是那些命妇们举荐,来帮林舒瑜诬陷我,解决「丧门星」的。
「老奴说的都是真的,陛下要是不信……」
接生婆吓破了胆。
眼神一亮,像抓住救命稻草,从袖中掏出一支金钗:
「这是当日皇后娘娘从头上摘下来赏我的!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这下可真是人证物证齐全了。
可林舒瑜死活不认账。
"放肆!本宫是堂堂皇后,岂能容你胡乱攀咬!"她疯了一样踢打接生婆,头发散乱,举止粗鲁,哪还有半分母仪天下的端庄?
"够了!"皇帝猛地一拍龙案。
林舒瑜这才停手,缓缓转过那张挂满泪痕的脸:"陆元昭,你竟不信我?当年你我山盟海誓,我为你生儿育女,如今你却怀疑我?"
是啊,她怎么都想不通。从前她就算把黑的说成白的,皇帝也从不质疑半句。怎么这次布下天衣无缝的局,他还是不信?
她倔强地挺起日渐隆起的肚子,想唤起皇帝的怜惜。可皇帝盯着她扭曲的容颜,看着那不断膨胀的腹部,突然觉得这肚子里装的不是孩子,而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父皇,儿臣有罪,辜负了您的期望。"我强撑着病体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虚弱道:"当初您赐给林家的接生婆,儿臣本该好好照看。可儿臣无能,让人坠崖身亡,只好另寻他人顶替。如今想来,那场坠崖怕是有人刻意安排,还请父皇彻查!"
说话时,我意味深长地看向林舒瑜。她身子一晃,脸色瞬间惨白。
终于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她千方百计调包的接生婆,原本就是皇帝赐给我的!而我不过将计就计,顺着她的陷阱挖了个更大的坑!
"陛下!救我!"林舒瑜突然腹痛难忍,抱着肚子瘫倒在地。她还想用腹中胎儿当护身符,果然,皇帝立刻慌了神,急召太医。
可今日当值的院正、副院正都得了时疫告假,来的竟是个最不起眼的小太医。这愣头青摸完脉便急着邀功:"恭喜陛下!娘娘龙胎安稳,且左右寸脉洪大有力,定是皇子无疑!"
林舒瑜刚松口气,皇帝的脸色已冷得能结冰。他盯着那鼓胀的腹部,额角青筋暴起,拂袖而去时留下一道圣旨:"皇后既然身子不适,临盆前就在未央宫静养吧。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
再睁眼已是三日后。
当初我跪着都求不来的太医,此刻跪了满殿。确认我无恙后,皇帝亲自端起药碗:"温宁受苦了。"
我眼眶一红,刚要开口,皇帝却把药碗又往前递了递。我抿了抿嘴,推开碗跪回床上:"父皇,儿臣以为表兄不该受罚,反该重赏!"
皇帝手一抖,药匙"当啷"掉进碗里。他沉着脸看向我,我挺直脊背:"表兄是禁军统领,护城是职责所在。他当日未去慎刑司,定有要事耽搁。"
我转头看向表兄。他浑身一颤,立刻伏地:"臣查探到玄武门有异动,这才误了救公主的时辰,请陛下降罪!"
"原来如此。"我笑着转向皇帝:"表兄忠于职守,连儿臣的安危都顾不上,这般尽责怎能不赏?"
皇帝突然大笑,赏了表兄后让他退下。待殿内只剩我们父女,他舀着药碗吹开浮沫:"现在说说,那接生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浑身一颤,重新跪好。皇帝不再看我,药碗里的涟漪渐渐平息。我咬了咬唇,颤声道:"儿臣...儿臣接走的不是接生婆,是冷宫的许美人。"
皇帝的手猛地顿住。许美人曾是母后贴身侍女,父皇为了羞辱母后,强行要了她,后来又因林舒瑜进宫被弃冷宫。
"她懂医术,又自幼看着儿臣长大,是儿臣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是..."我声音越来越小:"还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话音未落,大太监领着个妇人进来。我定睛一看,正是"坠崖身亡"的许美人!
"这许美人日日烧香拜佛,在冷宫吃斋念佛多年,这次啊..."大太监笑着打趣:"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竟连皮都没破,真是佛祖保佑!"
是啊,真该谢谢佛祖。
我去冷宫报丧那日,许美人正在敲木鱼。听闻母后薨逝,她手下的木鱼声突然停了:"念了这么多年经,到底还是..."
她念经不为赎罪,只为给母后祈福。当年林舒瑜要杀她,是母后用三个月禁足换她一命。临进冷宫前,母后说:"活着,一定要活着!"
可母后走了,她也不想活了。
"您若去了,母后在九泉下该多寒心?"我轻声说完计划,她眼里突然有了光,像当年母后救她时那样,跪在我脚边:"奴婢愿为公主赴汤蹈火!"
许美人懂医术,"坠崖"后藏在舅舅的农庄养伤。她本就枯槁的容颜渐渐丰润,竟比冷宫时还年轻几分。
皇帝起初只是试探,后来竟夜夜召她侍寝。只是藏着掖着,始终不给名分。
所以被禁足的林舒瑜很安分——她还不知道,自己枕边人早已变了心。
她曾以为,在这深宫之中,自己会永远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直到她临近生产的那几日。
我悄悄让人把消息传进了未央宫。
“陆元昭,这就是你所谓的永不离心?这就是你承诺的生死不弃!”
林舒瑜怒气冲冲,直接冲破了宫门,一路闯进了乾元殿。
在父皇正与他人缠绵悱恻之时,她猛地撕开了那层华丽的龙帷。
“皇后,你疯了!”
父皇从未如此暴怒过。
当他看清被自己挡在身后的,竟真的是许美人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林舒瑜目光冰冷如霜,竟一把抽出了墙上挂着的御剑,直指父皇。
“疯了?对,我就是疯了!
“疯到会相信你的那些甜言蜜语,疯到会不顾一切地为你牺牲!
“我……”
林舒瑜又一次假装晕倒,想以此逃过父皇的责罚。
可这次,她眼神不受控制地涣散,双腿间也淌出了鲜血。
她深受两日两夜的折磨,好不容易才产下龙胎。
结果,这孩子跟母后夭折的第一个男孩一样。
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自己的母亲。
就绝情地咽了气。
林舒瑜悲痛欲绝,几乎要崩溃。
父皇见状,也不再追究她的违逆之举。
还主动解了她的禁足,又来看望了她好几次。
可每次都是热脸贴冷屁股,林舒瑜对他不理不睬。
时间一长,父皇也耗干了耐心:
“既然你不愿见朕,那朕以后就不再来了。”
但他并没有降罪于她,也没有废了她这个皇后。
许美人,哦不,现在已经是许昭仪了。
她喝着那充斥着异香的汤药,把这事看得明明白白:
“先前,陛下是因为被林舒瑜拿剑指着,一时激愤,才给了我名分。
“如今,他明知我背后站着的是公主……他是怕有朝一日,梁家会卷土重来啊。”
是啊,如今的父皇。
既怕梁家重新坐大,又需要梁家来牵制林舒瑜。
就像当初他用林舒瑜来牵制母后一样。
“那咱们就再添把火。”
我淡定地放下手中的茶盏。
提笔写下“惊蛰”二字,命人传给了舅舅。
没两日,舅舅在朝中安插的眼线,齐齐冒了出来。
联名上书父皇,要求早立太子,以定国本。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
但祖宗规矩,我朝向来以嫡子为先。
“放肆!你们……你们是不是认为朕老了,不中用了!”
不是朝臣这么认为,而是父皇真的老了。
他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倒在了龙椅上。
不过倒也没什么大碍。
仅仅过了一日,他就精神抖擞地出现了,还将林舒瑜膝下唯一的皇子送出了京城,到偏远的儋州去就藩。
虽然那孩子还不到三岁。
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至尊龙座旁,岂容他人酣睡。
这皇宫里的天,终于又要变了。
阴沉的闷雷滚滚而来。
我手执圣诏从乾元殿出来时,正撞上林舒泽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
听说那孩子被送走后,林舒瑜仅剩的半条命,也快没了。
朝中已无人再敢为她林家出头。
只有他,还苦苦跪在这,求父皇收回成命。
大雨倾盆而下。
那如注的雨水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却丝毫没冲刷掉他眼中的怨恨。
我撑着伞,想绕开他直接走。
“温宁!”
行至身侧时,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是,长姐是逼死了你母后,可她已落得这般下场,你又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枉我曾经那样爱重你,可你呢!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激怒之下,他将我手中的伞打掉。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我的全身。
是冷了些。
却也让我更加清醒。
“你若真的爱重我,当初母后死前带我求在启辰宫外,你明明也在场,为何不请你的长姐高抬贵手?
“你若真的爱重我,母后仙去后,无人凭吊,宫人奴役皆能折辱于我,你明明能拉我一把,又为何杳无踪影?
“你若真的爱重我,你长姐屡次羞辱我,几句话就将我定罪,你又为何次次装傻充愣,置身事外?
“所以收起你的爱重吧林舒泽,本宫,不屑要了!”
我将手中圣诏塞给他。
那落印的御笔写得清清楚楚。
“……驸马失德不恭,朕允公主休弃。”
父皇病愈后,终于得知了真相。
“你的意思,朕每日喝的药是用昭仪的血做的药引?”
太医连连点头。
父皇轻抚着许昭仪满是割痕的手腕,心疼不已:
“你这般不知爱惜自己,往后,还如何为朕诞育龙嗣。”
许昭仪本是面露喜色,听见这话,神色却黯淡了下来。
她沉郁半晌,苦涩道来:
“当年落了那个孩子,臣妾……就再也不能当母亲了。”
好一会儿,父皇才想起当年林舒瑜将她罚跪,硬生生磋磨掉她腹中五个月大龙胎的事。
他用眼神询问太医,太医点头应答。
父皇哀叹惋惜不止。
可眼底残存的猜忌,顷刻间烟消云散。
毕竟,没有皇子的后妃再得宠,又能掀起什么大浪呢。
当下晋封许昭仪为贵妃,又大方地将六宫之权交给了她。
只是凤印还在未央宫,总要去给个说法。
何况,早前有宫人来禀报。
林舒瑜病重了。
时日无多,只求再见父皇一面。
“既是如此,那朕去瞧瞧她吧。”
毕竟是年少时的朱砂痣,父皇终究没能狠下心肠。
可母后没得到的东西,她又如何能心满意足呢。
我递给许贵妃一个眼神。
她扶额踉跄,一副要晕厥的样子。
父皇仅剩的旧情被拉扯。
我看准时机,向他请命:
“许娘娘怕是离不开父皇,儿臣愿替父皇分忧!”
这一次踏进未央宫,我突然感觉那里陌生的气息正在逐渐消散。
这股浓郁的血腥味,又回来了。
那才是母后身上的味道。
大约听见了脚步声。
我走到里间时,林舒瑜的半截身子已经着急地跌下了榻。
可看清来人是我时。
她再想有尊严地缩回去,已经晚了。
她越是努力,越是显得狼狈不堪。
到最后,整个人就像砧板上的一块肉,摊在我脚下。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早知今日,本宫就不该心慈手软,梁若楠死的时候,就该一并了结你!”
林舒瑜还是一如既往地恼恨母后,恼恨我。
仿佛只有靠着这股恨意,才能撑下去她那强弩之末的躯壳。
那我要做的,是将她这仅剩的恨意也生生折断。
“这是……给我!”
我掏出她皇儿的长命锁,吊在她眼前。
她猛然像鱼儿一样跃起,又狠狠地坠下去。
她用最恶毒的字眼,怨咒我连三岁孩子都不放过。
听得我直发笑。
“当初,我的两个弟弟,也不过齿幼,那你可有想过放过他们?”
林舒瑜哭喊得声嘶力竭。
无外乎还是说母后抢了她的位置,是母后罪有应得。
我笑容更甚:“你太高看自己了林舒瑜,母后有没有罪,从来轮不到你来置喙。
“就像这长命锁,你以为是我对你儿子下手,其实啊,我什么都没做。
“这是父皇命人摘下,又赏给我的。”
她猛然定住,不吵闹了。
凸起的眼珠子,死死盯住那长命锁。
似乎咂摸出些滋味,疯魔一般狠摇头:
“不可能……三郎他……他只是生我的气了,不可能对我如此绝情!
“这长命锁是先皇赐给他的,是他当日与我定情之物!
“我生下皇儿时,他说过的,希望让这长命锁保佑皇儿长命百岁,承继大统,他怎么可能又赏给你?
“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一定是你!”
林舒瑜拼了命想扒扯我。
可如今,她除了虚弱的喘息,伤不了我分毫。
她那模样可怜得让人心软。
让我忍不住,告诉了她真相。
“皇爷爷当年是赏了父皇一个长命锁,可惜,早就被我幼时顽劣,给弄丢了。”
没错。
父皇没有得到皇位前,也曾与母后举案齐眉,也曾视我为掌上明珠。
林舒瑜自以为的独一无二,她从未真正拥有过。
“父皇对你,就如同这长命锁,从一开始,便都是假的。”
“不……不可能……”
她眼中的恨意松动了。
残败的身体如痉挛般哆嗦起来。
可她还在否认。
也是人之常情。
她这朵被父皇刻意娇养的芙蓉花,一直被盖在罩子里,从未见过外面的风雨。
自然以为这世上风是甜的,雨是暖的。
我想,是时候打破那层禁锢的壳子了,得让她亲眼瞧瞧,真正的光明究竟是个啥模样。
我不再多费口舌。
留下两样物件,转身便走。
一本是父皇暗地里让太医院毁掉的医疗记录,还有一份是父皇想封口的那人给出的证词。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她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
没走多远。
一声凄惨到极点的喊叫,穿透了厚厚的宫墙。
我脚下不由得一顿,忍不住回头望去。
未央宫的宫门口。
以前母后总是慈爱地喊我回去吃饭的身影,此刻变成了母后眼巴巴地望着我,却挥手示意我远行。
好像是在提醒我,这仅仅只是个开端。
巷子尽头的乾元殿。
那才是我的归宿,我的命运所在。
林舒瑜死了半个月后,父皇才得知这个消息。
那一刻,他仿佛突然看穿了什么。
一把将我手中的药碗打翻,命令我跪下。
“朕还没老,也没病!”
人就是这样啊。
越是在意什么,就越要否认什么。
他已经时不时地陷入昏迷,脸色不正常地灰白枯黄。
就算此刻用尽全身的力气,恶狠狠地瞪着我,眼神也是空洞无神的。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父皇了。
可我没像往常一样去劝他。
只是让宫人把碎渣收拾干净,然后乖乖地跪在地上。
他还是不满意。
“什么时候,乾元殿也开始听你的了!”
他气得直咳嗽,喘不上气来。
断断续续地还要下令,要把所有当值的宫人都处决掉。
宫人们惊恐的求饶声此起彼伏。
一下子让这座原本听话的乾元殿,显得不那么顺从了。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
在父皇震惊错愕的眼神中,轻声说道:“父皇是在开玩笑呢,你们都下去吧。”
那些慌乱逃窜的背影,好像抽走了父皇本就不多的精气神。
一口浓痰卡在嗓子眼。
他憋得脸色通红。
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只有像拉风箱一样的抽气声。
“何必这么生气呢,父皇。”
我端起小桌上多备的一碗药,用心地吹凉,重新递到他跟前。
“您是真的病了,这些好药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每一滴都是我的孝心啊。”
他警惕地看着我,又想挥手打翻。
我敏捷地躲开了。
知道他怀疑这药有问题,就如实说道:
“父皇冤枉我了,这药真的是治病的,没毒。眼下,就剩下这么多了。”
他还是不信。
挣扎着起身把药抢过去,砸在地上。
又连同小桌上的药罐一起摔碎,这才罢休。
我直直地看着他,冷笑溢出:
“这么多年,父皇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始终如一的心狠手辣,不给别人留一点余地。
恐怕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逼上绝路。
我不再理会那些药,托着所有皇子的名牌,端到他面前。
他已经平静了不少,放下了警惕:
“你这是又干什么?”
“父皇挑一个,”我理所当然地努了努嘴。
“林舒瑜的死胎就熬出那么点药,您要是想续命,还得再找一个皇弟当药引子啊。”
托盘也被父皇掀翻了。
他抠着喉咙,不停地干呕。
可我不明白。
他吃自己的骨肉亲人,早就成了习惯。
怎么现在,又觉得恶心,咽不下去了呢。
“你果然一直在骗朕!”
他抓着床边的龙头想撑着坐起来。
可已经过了吃药的时间。
他每次和许贵妃欢好感染的情毒,快要压制不住了。
只能瘫软着往下滑。
就剩一双眼睛像刀子一样割着我:
“你从来没怨恨过你母后,你怨恨的是舒瑜,是朕!”
“舒瑜”这两个字,让我猛地恍惚了一下。
太久太久了,我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了。
人活着的时候,他只喊她皇后。
人死了,倒想起来了。
“儿臣为什么要恨林舒瑜?”
我真诚地看着他,无辜地摇了摇头:
“她只是一个被人玩弄的可怜虫罢了,不过还好,她死之前认清了自己有多傻,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至于你,我的父皇……”
我长叹了一口气:“儿臣不否认,在你借林舒瑜的手害死我两个弟弟的时候,在你用莫须有的罪名将舅舅治罪的时候,在你明明可以让母后安心离去,却非要折磨她的时候,儿臣……的确是恨的!”
他瞳孔猛地一缩。
审视我的目光,突然停住了:“你怎会……”
“父皇是想问,儿臣怎会知道这些?”
我笑得更和善了,有问必答:
“不光这些,儿臣还知道母后死得那么突然,不是天意,是你给母后下了毒。”
母后是这世上最了解父皇的人。
她明知被送来的药有毒,却当着我的面,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母后说,只有她死了,父皇才能放过我,放过梁家。
也只有她死了,埋下的火种,终有一天,能再次燃烧起来。
父皇越听越激动。
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不可能,梁家不可能再起来了,许氏不能生育,你们梁家没有皇子!”
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扒着龙床,探头去看散落一地的名牌。
似乎是想弄清楚,我们到底选中了哪个皇子,等他死了,好挟持天子来号令天下。
我掏出那枚长命锁,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叮铃作响的清脆声音,让父皇抬头愣了一下。
“父皇不是问儿臣还恨不恨您。”
我真心地笑了,淡然地摇了摇头。
“已经不恨了。
“因为您最在乎的皇位,马上,就是我的了。”
我登基的前一天晚上。
表兄带着禁军守在玄武门,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乱臣贼子。
他们打着整顿朝纲的旗号,都不相信父皇会把皇位传给我这个公主。
哪里知道。
城墙之上,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的弩机和火弹,正是父皇之前下令为我准备的。
因为父皇从来没真正相信过我。
所以保留了表兄禁军统领的职位,却命他在这里加固城墙。
若他在地下有知,应该会感到欣慰。
他的多疑和猜忌,又一次,成全了我。
“陛下,时辰到了。”
舅舅和表兄里应外合,消灭了所有的逆犯。
赶着日出的时候,捧来玉玺,请我登基。
许贵妃将我从母后的灵前扶起,为我整理鬓发。
窗外细雨绵绵。
她看出我不高兴,安慰我:
“怕是娘娘激动,也替陛下高兴呢。”
母后……还会高兴吗?
自从嫁给父皇那天起,她好像就失去了这个能力。
整日战战兢兢,耗尽心力。
但多半,是可以安息了。
没有辜负她的牺牲和谋划。
我终于长出了可以腾飞的翅膀和捕食的利爪,可以保护自己,保护我所爱的人。
只可惜,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无法挽回了。
比如许贵妃被媚毒侵蚀的身体,舅舅瘸了的那条腿,还有表兄舍弃的那个她。
为了活下去,为了赢。
每个人都印证了母后的那句“登上皇位的路,每一步都是荆棘,每一寸都染着鲜血”。
灵前,又爆了个烛花。
仿佛是母后在为我加油鼓劲。
我生来就是一座山,为什么要甘心做一朵花?
我生来就有翅膀,为什么要愿意一生匍匐在地?
所以我不再犹豫。
整理好九旒冕冠,手捧天授玉玺。
在一声声“吾皇万岁”的簇拥下,正式踏上征程。
以无畏的勇气迎接万难。
俯瞰山巅,展翅翱翔在通往天际的路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