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成谶!《金瓶梅》陈敬济:成于裙带,死于告密

发布时间:2025-09-15 12:12  浏览量:18

人物:

一、陈敬济:原是守备府中的一名管事,有些权势,年纪轻,约二十六七岁,曾为西门庆女婿。

二、韩爱姐:酒店老板韩道国与王六儿的女儿,生得好看,与陈敬济相好。

三、王六儿:韩爱姐的母亲,酒店老板娘,性格刚强。

四、韩道国:王六儿的丈夫,酒店掌柜,老实本分。

五、刘二:绰号“坐地虎”,是守备府管事张胜的小舅子,平日横行霸道。

六、张胜:守备府里的管事,刘二的姐夫,也有些势力。

故事是从运河码头边的一家酒店开始的。

这家店开在清河县与临清州交界的运河渡口,掌柜的叫韩道国,老板娘是他的妻子王六儿。他们不是本地人,靠着勤快和几分胆量,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开了一家小店,维持生计。店里还有个重要的人,是他们的女儿韩爱姐,生得清秀可人。

陈敬济是守备府里有头脸的人物,因为常来店里对账,渐渐和韩爱姐熟悉起来,两人产生了感情。陈敬济也就成了店里的常客,王六儿也把他当作“贵婿”看待。

这一天,天气很热,陈敬济又来店里。他名义上是来查账,其实心思早飞到了楼上韩爱姐的房间。果然,账本没翻几页,他就借故上楼去了。韩爱姐正靠在窗边发呆,一见情郎来了,十分欢喜。两人关起门来说话,韩爱姐还拿出自己写的诗给陈敬济看,句句都是思念。

王六儿心里明白,也愿意成全他们。她亲自准备了酒菜送上去,还和丈夫韩道国有意避开,留他们二人在房里相聚。

就在这时,楼下却闹起来了。

一个常来店里喝酒的何官人,正和王六儿在楼下坐着说话。韩道国出门买菜去了。谁也没想到,一个叫刘二的人突然闯了进来。这刘二外号“坐地虎”,是守备府张胜的小舅子,平时就蛮横惯了,没人敢惹。他喝得大醉,敞开衣襟,一身横肉,走到店门口就大骂:“把何蛮子给我抓出来!”声音大得震耳朵。

店里两个伙计怕惊动楼上的陈敬济,赶紧出来拦,陪着笑脸说:“刘二爷,何官人不在这里。”刘二根本不听,一把掀开后堂的门帘,看见何官人正和王六儿一起喝酒,顿时火冒三丈,指着何官人就骂:“你这狗东西!欠我两个月房钱不还,倒有钱来这里养女人?”何官人见情形不对,起身就想走。话还没说完,刘二一拳打过去,正中他的脸,顿时肿了起来。何官人不敢还手,捂着脸慌忙逃走了。

刘二还不解气,看见王六儿和那桌酒菜,更加恼怒,一脚把桌子踢翻了,杯盘碗碟摔得粉碎。王六儿也是个硬脾气,在这码头做了多年生意,从不轻易服软。她跳起来就骂:“哪里来的野狗!敢来我屋里撒野?我可不怕你!”这一骂,刘二更火了,冲上去又是一脚,狠狠踹在王六儿肚子上。王六儿痛得叫了一声,仰面倒在地上。刘二还骂个不停:“你算什么东西?不先来拜我的码头,就敢在这里开店?再不滚,老子打死你!”

王六儿疼得爬不起来,嘴上却还不服:“呸!你个下流东西!我就没个亲戚朋友?任你欺负?我今天就跟你拼了!”她一边说,一边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刘二冷笑:“我踹断你的肠子,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这么一闹,四周的人都围过来看。有人认得刘二,就小声劝王六儿:“他是守备府张管事的小舅子,有名的恶霸,你忍一忍,别吃眼前亏。”王六儿听了又气又怕,但嘴上仍不认输。最后还是店里的伙计连劝带拉,把刘二哄走了。

楼上的陈敬济被吵醒,披衣下楼时,太阳已经西斜。只见店里一片混乱,韩道国不知去了哪里,只有王六儿头发散乱、满脸是泪地向他哭诉:“官人!不知从哪里来个恶人,叫刘二,是府里张虞候的小舅子!他平白无故来砸店、打我,还骂了许多难听话……”

陈敬济叫来店里伙计问清楚情况,一听“刘二”这名字,就想起自己以前做道士时也被他打过,心里又恨又怒。但想到刘二的姐夫张胜在府里有权有势,自己现在未必能斗得过,只好先压住火气,安慰王六儿:“你别怕,有我在。这事我记下了,你们安心住着,我回去自有办法。”他让伙计结了账,拿了利钱,就坐轿回守备府了。

回到府里,陈敬济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盘算着怎么告刘二和张胜一状。他想:“不能急,得抓住他们的把柄,让春梅姐姐在老爷面前说话,才能彻底收拾他们。”

过了几天,陈敬济又去酒店。见了韩爱姐,温存一番之后,他悄悄找来店里的伙计陈三儿,打听张胜和刘二的事。陈三儿一五一十都说了:张胜偷偷包养了从守备府出去的孙雪娥,把她藏在刘二管的店里。刘二更是到处放高利贷,利息高得吓人,还仗着守备府的势力在外作恶。陈敬济把这些都记在心里。之后他又给了韩爱姐一些零用钱,算清账目就回府了。

陈敬济一心等着守备老爷周统制回来,好向他告状。没想到不久后,东京传来紧急军情,说金兵来犯,形势危急。皇帝退位,新皇登基,周守备被升为山东都统制,要立刻带兵去东昌府驻守。他安排张胜和李安先押送行李回府,并看守家门。

张胜押着行李回到守备府。陈敬济觉得机会来了,准备向春梅说明张胜的恶行。恰巧这天陈敬济的妻子葛翠屏回了娘家,他独自在西书房休息。春梅关心他,就带着丫鬟来看他。两人让丫鬟退下,在书房内私下说话。

他们没想到,张胜正巡夜走到书院门外,隐约听到书房里有女人说笑声。他停下铃声,悄悄走到窗下偷听,这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春梅和陈敬济在房里,陈敬济正在告他的状!

陈敬济说:“张胜实在欺人太甚,老是说靠他我才能进府,还几次三番羞辱我。前些天我在河下开店,他让小舅子刘二来打砸,吓跑了客人!他还在外开暗娼窝、放高利贷,偷偷藏着孙雪娥,就瞒着你一个人!”春梅听了又惊又气:“这奴才竟这么大胆!孙雪娥我明明发卖了的,他怎么还敢私藏?”陈敬济又说:“他这不是欺负我,是不把你放在眼里!”春梅恨恨地说:“等你姐夫回来,定要了他的命!”

张胜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又惊又怒:“你们想害我?我先下手!”他眼中露出凶光,悄悄放下巡夜的铃,快步走到前院,抽出一把短刀,在石头上磨了两下,就提刀冲向书房。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慌忙跑来喊:“春梅奶奶!小衙内抽风昏倒了,快去看看!”春梅一听儿子出事,急忙跑向后房。她前脚刚走,张胜后脚就提刀闯进书房。

陈敬济正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一见张胜持刀进来,吓得魂不附体。张胜骂着:“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敢害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陈敬济无处可躲,张胜一把扯开被子,朝他软肋狠狠刺了一刀,鲜血顿时涌出。陈敬济惨叫挣扎,张胜又一刀刺进他的胸口。陈敬济顿时不动了。张胜还不罢休,揪住他的头发,一刀将头割了下来。陈敬济还不满二十七岁,就这样死了。

张胜提着血淋淋的刀,在屋里找春梅没找到,又直奔后厅。在仪门正好遇到巡夜的李安。李安见他持刀行凶,立刻拦住。张胜举刀就刺,李安身手敏捷,一脚踢掉他的刀,将他摔倒在地,用腰带捆了起来,大声喊人帮忙。

春梅刚把儿子救醒,听到喊声赶到书房,见陈敬济身首分离、满地是血,当场大哭。她一边派人通知陈敬济的妻子葛翠屏,一边安排人买棺材收殓尸体,把张胜锁进监房,等周统制回来发落。

几天后,周统制紧急回家。春梅哭着向他禀告了这件事。李安也呈上凶器、说明经过。周统制大怒,立刻升堂审问张胜。他根本不细问,直接下令打一百军棍。张平时作威作福,没受过这种苦,棍子还没打完就断了气。

周统制又派人去抓刘二。孙雪娥听说刘二被抓,知道事情败露,在房中上吊自尽。刘二被捉回来,同样被打一百军棍,当场毙命。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清河县和临清州。周统制为地方除了两个祸害。他吩咐李安将酒店归还原主,收回陈敬济的本钱,又让春梅在家为陈敬济办法事超度,择日安葬在城外永福寺。之后留下李安和周义看家,自己带兵前往东昌府。

临行前夜,春梅和另一房妾室孙二娘为周统制饯行。春梅想到丈夫出征生死难料,又想到陈敬济惨死,忍不住落泪。周统制安慰她不必担心,生死由天。第二天一早,他就带兵出发了。

再说韩爱姐,自从听说陈敬济死了,整天痛哭,不吃不喝,一心想去守备府看他的尸首。父母劝不住,只好让老伙计去打听,才知道陈敬济已葬在永福寺后。韩爱姐坚持要去坟前烧纸,父母只得雇轿陪她去。

到了坟前,韩爱姐点燃纸钱,深深行礼,哭着说:“我一心只想和你白头到老,没想到你先走了……”话未说完,就哭得昏死过去。韩道国和王六儿急忙扶她,怎么叫都不醒。

正好这天是陈敬济下葬的第三日,春梅和葛翠屏也来上坟“暖墓”。见一个白衣年轻女子昏倒在坟前,春梅上前询问。韩道国夫妇上前行礼,说明自家来历和陈敬济与韩爱姐的关系。

春梅想起以前似乎见过韩爱姐,也认出了王六儿。韩道国又说起他们从东京流落至此的经过,叹道:“小女和陈官人有情,没想到他遭此横祸。她执意要来烧纸,却哭晕过去了。”

众人连忙施救,韩爱姐才缓缓醒来,吐出一口痰,无声流泪,过了一会儿才放声大哭。哭完,她向春梅和葛翠屏跪下磕了四个头,说:“我和他虽是露水夫妻,但他曾对我发誓,情深意重。我本想与他长相守,谁知他先走了。他生前送我一幅题诗的绫帕,我自知府中有姐姐,情愿做小。”说着取出帕子给她们看。

春梅问葛翠屏:“收殓时是否见过一个鸳鸯锦囊?”葛翠屏答:“有的,绣着并蒂莲和‘寄与情郎陈君膝下’,系在他裤腰上一同入棺了。”

祭奠完毕,春梅请他们到寺里用茶点。王六儿看天快黑了,催女儿回家。韩爱姐却望着坟不动,忽然又跪下对春梅说:“爹娘你们回去吧,我不走了,情愿跟奶奶和姐姐回府,为陈官人守寡守孝。就算明天死了,埋在他坟边,也不负这场情分。”

春梅劝她年纪轻,不要耽误自己。韩爱姐坚决说:“我既跟了他,就算毁容断鼻,也誓不改嫁。”她又对父母说:“你们自己回去吧,我跟奶奶走了。”王六儿心痛大哭,舍不得女儿。但韩爱姐心意已决,怎么说都不回头。韩道国夫妇只好含泪离开,回临清店里去。王六儿一路走一路哭,肝肠寸断。

韩爱姐则跟着春梅和葛翠莲的轿子,往守备府去了。运河边的风吹过新坟,纸灰轻轻飘起又落下。码头上,韩道国夫妇雇了牲口,在暮色中匆匆赶路。天越来越黑,路显得格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