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红裙子

我进病房被安排在二号床。三号床来自郊区，陪护家属穿着红色的连衣裙，一双高跟鞋，走路说话都风风火火。先生单位临时有事去了单位，我坐在床上，听着笃笃作响的高跟鞋声，心里越发烦躁，我把目光转向窗外。

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突然出现在眼前，我扭头一看，红裙子笑吟吟地看着我：“吃个平安果，天天乐呵呵！”我愣了一下。这话听着让人心里熨帖，虽然我和她没说上几句话，可咱也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我忙接过苹果道了谢，再看病房里人手一个苹果。她倒是自来熟：“看你不说话也不吱声，是不是害怕手术啊？没事，你们都是微创手术，两天就能出院，不用害怕，我刚才还劝我妹妹呢！”她又看看我的床头卡片：“你是真幸福（姓付），不是假的，这姓好，又幸福，又富裕。”说完还没等我说什么，她自己就先笑起来。几句话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一时间，我觉得高跟鞋和红裙子没那么讨厌了。

第二天，一床做手术。术后一床躺在床上昏睡，想到明天即将手术，我和三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红裙子咔嚓咬一口苹果说道：“这苹果真甜！哎！看你俩耷拉着脸，有什么害怕的？做完手术就万事大吉了，虽然得遭点罪，但是咱能把病治好，何况……”她转过头对三床说，“你不是老失眠吗？这下可有机会能好好睡足觉了，省得你老是睡眠不足哈欠连天的。”三床不满地瞪了红裙子一眼：“姐，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情愿睡眠不足，也不愿意挨这一刀。”红裙子道：“反正咱也躲不过去，那就往宽处想呗！有病了咱就治，别愁眉苦脸的，要是愁就能把病治好，那医生就失业了。”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红裙子的几句话让我忽然觉得明天的手术没那么可怕了。横竖咱躲不过，那就大大方方地迎接它吧！

第三天，我和三床相继进入手术室。做完手术醒来时已是晚上，手上的吊针正在输液。护士叮嘱先生，晚上还有好几个输液袋，千万不能打瞌睡。夜里不知什么时候，我被红裙子叫护士的声音叫醒。只见昏黄的灯光下，先生睡着了，红裙子正捏着我的输液管冲着门口喊：“护士！护士！”护士推门而入，飞快拔下针头换了输液袋。先生从瞌睡中醒来满怀愧疚，虚惊过后，红裙子一脸认真地对我先生说：“你们年轻，睡觉香，打盹也正常。我一只羊要看，两只羊也是放，你睡吧，我看着她俩输液。”得，被她一说，我和三床都成了“羊”，红裙子俨然是“牧羊女”了。

术后第三天，我和三床出院。离开医院时，我们都避开“再见”两字，而是互道珍重。很快，红裙子离我越来越远，进而消失在汹涌澎湃的人潮中，但那红色的连衣裙却如火焰一样在我的心头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