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送红薯时塞的纸条，揭开我20年未觉的真心

厨房瓷砖上还沾着今早煎蛋的油星子，我踮着脚去够吊柜顶层的玻璃杯时，防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小夏！"二姨的大嗓门裹着冷风灌进来，"给你带了点自家种的红薯，甜得很！"

我转身就见她弯腰放下蛇皮袋，灰布围裙里兜着的红薯骨碌碌滚出来两个，带着新鲜的红泥。她手背皴裂得像老树皮，指甲缝里嵌着泥，和去年来城里时一个模样。

"二姨快坐，我给您倒热水。"我蹲下去捡红薯，指尖碰到她围裙角——硬邦邦的，是洗得发白的旧布，补丁摞着补丁。

"不用不用！"她拍开我手，从裤兜摸出个塑料袋，"带了煮鸡蛋，你趁热吃。"塑料袋窸窸窣窣响，六个红皮鸡蛋码得整整齐齐，"你二姨夫今早特意挑的，个大的。"

接鸡蛋时触到她掌心的温度，和去年冬天一样。那时她提了半袋晒干的辣椒，说"城里菜贵"，可我后来查手机，她偷偷转回了我给的一千块。

"小夏这厨房收拾得真利索。"二姨伸手蹭了蹭灶台瓷砖，"比我家土灶强多了。"她忽然压低声音，"你二姨夫最近总说胸口闷，我想着...要不你陪我去医院看看？"

我手一抖，鸡蛋差点落地。去年她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在县医院查完就买了箱牛奶，说"你二姨夫就是累的"，转钱时还附了语音："小夏工作累，姨不能拖累你。"

"二姨，我下周三调休。"我扯出个笑，"到时候陪您去市医院，挂专家号。"

她眼睛亮起来，搓着围裙角："那敢情好！要是能查清楚...哎对了，你王婶家闺女嫁了开超市的，上个月给她买了金镯子，二斤重呢！"

我低头剥鸡蛋，蛋壳碎在指缝里。王婶是二姨的妯娌，去年来我家提了半袋花生，走时塞给我三百块，还叮嘱"别让你二姨知道"。

中午煮了红薯粥，二姨捧着碗直咂嘴："甜！比我家锅灶煮得还甜。"我瞥见她碗底沉着两个鸡蛋，我的碗里只有红薯。

"小夏啊，"她突然放下碗，"你那公司是不是总加班？我听你李叔说，现在年轻人为了升职，天天熬夜。"

我夹红薯的筷子悬在半空。李叔是小区门口修自行车的，上个月二姨来，刚好在楼下修电动车，两人聊了两句。

"还行，最近项目不忙。"我喝了口粥，粥里的甜香裹着鸡蛋香。

"那就好。"她起身收拾碗，围裙带子蹭过桌角，"姨不打扰你了，红薯留着吃，不够再给你带。"

送她到电梯口，她往我兜里塞了把煮鸡蛋："拿着，路上饿了吃。"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兜里的鸡蛋还带着体温，像揣着团小火。

晚上收拾厨房，蛇皮袋里掉出张皱巴巴的便签纸，边缘被红薯压出褶皱。上面是二姨歪歪扭扭的字："小夏给的三千块，给二姨夫买药花了两千八，剩两百买了鸡蛋。红薯是自家种的，不值钱。"日期是去年十二月五号，正是她来我家的第二天。

我捏着纸条坐在地上，七岁那年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时我妈去外地打工，我爸在工地摔断了腿，是二姨把我接到村里。她家土灶烧红薯，我蹲在灶前等，她用铁钩子翻红薯，火星子溅在她围裙上，烧出个小窟窿。"小夏吃，"她把最大的红薯塞我手里，"甜！"红薯皮烫得我直甩手，她就用围裙裹着红薯，吹凉了再递过来。那天夜里我发高热，她背着我走十里山路去村卫生所，后背的围裙被汗浸透，贴在我脸上，有股红薯的甜香。

手机震动，是二姨发来的消息："小夏，姨走了，红薯记得放阴凉地儿。"我盯着对话框，手指悬在"好"字上，终究没发——去年她转钱时，我也回了"好"，可她从没提过那三千块是买药钱。

窗外起风了，纱窗哗啦响。我起身把纸条夹进相册，里面还夹着张老照片：二姨背着我，我举着个烤红薯，她的围裙上有个烧焦的窟窿。

凌晨三点，我翻出压箱底的存折。那是我爸去世前留给我的，里面有两万块，密码是我生日。盯着存折上的数字，忽然想起二姨说"你二姨夫总说胸口闷"时，眼底那抹慌乱。

第二天我请了假，买了张去县城的车票。村口老槐树还在，二姨正蹲在树下择菜，围裙还是那块灰布，补丁摞着补丁。

"小夏！"她站起来，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咋不提前说？我给你煮红薯粥。"

我拽住她胳膊："二姨，跟我去市医院。"

她愣了愣，突然笑了："姨早想去了，就是怕耽误你上班。"

诊室里，医生看了检查单："是冠心病，得做支架。"

二姨攥着我的手："得花多少钱？"

"大概八万。"医生说，"不过医保能报一部分。"

我掏出存折："二姨，我有两万，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她盯着存折，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上面："小夏，姨不是故意瞒你...去年那三千块，是真没舍得花你的。"

我帮她擦眼泪："二姨，我七岁那年，你背我走十里山路去卫生所，那时候你也没舍得花自己的钱吧？"

她哭着点头，围裙角蹭过我手背，还是当年的温度。

出院那天，二姨往我包里塞了袋红薯："自家种的，甜。"

我接过袋子，摸到里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是那个烧了窟窿的旧围裙，叠得方方正正。

"留个念想。"她笑，眼角的皱纹堆成花。

现在我常把红薯煮了当早餐，咬开时甜汁儿会溅到嘴角。二姨的围裙挂在厨房墙上，补丁在晨光里泛着暖黄。

有时候我想，亲戚之间的情分，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藏在红薯里的那点真心重要？你说呢？